第十六章 天心開正派 神兵絕藝盪群魔
端木烈氣得全身亂抖,一面招呼青蟒退出丈許,避免谷飛英等人的暗器威脅,一面用右手食指屈指成環,放人口中,極其尖銳地連吹數響。立有三四十條毒蛇自草間飛起,往樹上躥去,
這回是前後左右同時進攻:奚沅依舊是用那招「萬蜂戲蕊」青竹杖幻起一片青光,中裹千百杖頭,一下就把八九條毒蛇點斃墜落。谷飛英、荊芸二女則更比奚沅爽快,天心劍精芒掣處,凌空一揮,便自飛落無數蛇屍,身首異處。
這樣殺了八次,樹下蛇屍業已堆起盈尺:谷飛英心想若照這樣殺法,敢非不到天亮便可把蛇殺完?但四面看處,草叢之間的炯炯蛇目不僅未少,反而較前更多。才知道群蛇還有後援,源源不絕。
端木烈此時口中所吹尖音,也似乎不是單純音符,逐漸變得有點含著柔和樂律。奚沅等三人知道端木烈又要弄鬼,但猜不出鬼在何處?而草間群蛇仍是方法不變,悍不畏死地三四十條一齊進攻,只得暫撇其他,先自注意防護。
就在兩圈耀眼精虹劍氣、一團精光杖影,電旋星飛,劈,點、打、剁之下,所坐枯樹之中的一根較高細枝,竟然自動慢慢折轉,樹枝哪裡會動?原來竟是一條顏色花紋與枯木完全一致的奇形怪蛇,一開始便隱藏在這枯樹之上。
這條酷似枯木的怪蛇,名叫「變色土龍」,色澤花紋能隨所處環境而變,並且奇毒無比,人被噬中,並不感覺如何痛苦,但至多頓飯光陰,四肢微麻,便即無藥可救。
荊芸上次用折技代箭並暗藏透骨神針,使端木烈所坐那條碩大無朋的青蟒吃了苦頭,頗為得意。如今見端木烈眉梢微聚詫色,竟又催蟒近前,遂想照方抓藥再來一次、一面天心劍舞成一片精芒,擋住樹下群蛇進襲,一面卻用左手伸向背後,折取枯枝、無巧不巧,正好抓住那條「變色土龍」!任憑它色澤如何酷似枯枝,但人手一握,自與木質有異。
荊芸固然一驚,「變色土龍」更自吃了一驚。荊芸驚的是樹上怎會有蛇?「變色土龍」
則驚的是對方即已伸手來捉,不能再照原計劃緩緩擇肥而噬,必須立刻攻敵!所以荊芸左手抓住蛇身,立凝內力往外一甩,只覺左臂以上微微一涼,眼前便飛起一條蛇影。蛇影凌空,哪肯輕饒?右手天心劍光芒突長,虹彩騰輝,一招「高祖斬蛇」便把「變色土龍」砍成兩段。
荊芸知道左臂被咬,但因毫無疼痛之感,也未看清所殺是條奇形異種毒蛇、雖然伸手人囊,掏取解毒靈藥,卻不在意,口中並自笑道:「奚大哥和六姐小心!這樹上怎會有蛇?我已被它咬了一口,不過不麻不痛像無毒。」
三人相背麗坐,奚沅,谷飛英雖然聽得身後「唰」地一聲異響,但尚未知何故,忽聽荊芸說是樹上有蛇,她又被蛇咬了一口.不由大吃一驚,還未來得及詢問詳情,奚沅便先急急叫道:「七妹切莫大意,端木烈既在樹上藏蛇,絕對不會無毒,趕緊服下一粒解毒靈丹為要。」
忽聽蛇魔君鐵線黃衫端木烈咬牙恨聲說道:「賊叫花居然有點見識。荊芸賤婢,你又殺了我一條罕世奇蛇,但所得代價是天心第七劍名登鬼錄。再好的解毒靈丹也解不了這條『變色上龍』臨死噬人的劇烈丹毒。但等四肢一麻,便即魂歸地府。你如今那隻左手不大自在了吧?」
荊芸此時業已摸出了一粒龍門醫隱用千歲鶴涎及朱藤仙果合煉的解毒靈丹,塞進口內,以為此丹連黑天孤宇文屏的「萬毒蛇漿」均可解救,區區蛇咬又待何妨?哪知聽完端木烈所云,左手果然微覺麻木,而且一麻便即不能轉動。因為那條「變色土龍」咬中荊芸之時,天心劍的精光寒芒業已臨身。那蛇也通靈,知道難逃一死,遂將積蓄百年以上的所煉丹元劇毒全部注人荊芸體內。
這樣一來,毒力太強,靈丹失效。荊芸左手才麻,端木烈吹哨連聲,群蛇又複電射而至,荊芸右手一掄,揮劍斬蛇,但更不對。右手一樣發麻,一柄天心劍居然無法把握,竟與十七八段蛇屍一同墜落樹下。
就在這艱危己極的情況下,欲曙未曙的夜空之中,遠遠又飄來幾聲陰森冷笑,比端木烈的陰森冷笑還要冷上百倍。冷得勝過寒冰地獄之中飈出來的一陣陰風。谷飛英入耳驚魂,知道這正是當今天下第一凶人黑天狐宇文屏的活招牌,群蛇難敵之際.又來絕世凶邪,簡直連半絲生望都將斷絕。
黑天孤宇文屏的那聲陰森冷笑傳來,鐵線黃衫端木烈的凶焰益張。因聽出笑聲來處尚在數里之外,自己親率干蛇一夜環攻,若仍需黑天狐趕來才能全勝,未免太已難堪。故想搶在黑天狐未到之前先下殺手、所以一聲極尖極長的厲嘯起處。叢草之間的所有群蛇,立時宛如萬道蛇虹,在微微曙色之中,齊向樹上的奚沅,谷飛英二人如飛箭射去。
谷飛英自群蛇一起,便知無幸。不願意身受萬蛇噬骨之慘,正想以天心劍回手自刎,但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間,遙空一聲嘹亮鶴鳴,灰羽翩翩地自東方飛來一隻絕大灰鶴。
物性相剋,煞是奇觀,端木烈剛才那一聲尖嘯,能驅使群蛇飛躥進攻,但這一聲嘹亮鶴鳴,卻又嚇得所有群蛇,自半空又復墜入草中,瑟瑟亂抖,凶威盡殺。不但群蛇喪膽,連端木烈坐下那條碩大無比的青蟒,也驚得向後倒退數尺。端木烈見一隻灰鶴竟能懾伏群蛇,不聽自己號令,不由憤怒已極。正在催動青蟒,要想親自下手殺鶴之際,哪知鶴背上居然還騎有一人。一道梭形金光,已自空中帶著隱隱風雷,飛射而下。
蛇魔君鐵線黃衫端木烈自幫助黑天狐宇文屏煉好「萬毒蛇漿」,得她傳授「紫清真訣」
以來,武功大進。先前始終不曾親自出手,實因懼怯谷飛英,荊芸手中天心劍無堅不摧的莫大威力。如今對這區區一道梭形金光,卻來放在心上。掌一翻,發出一股紫清罡氣,要想把那道梭形金光凌空震落。端木烈掌力才發,二十來丈以外,傳來黑天狐宇文屏的惶急聲音叫道:「端木賢弟趕快退後,這是衛天衢老鬼的霹靂金梭,千萬碰它不得!」
話音入耳,收手已遲。端木烈的紫清罡氣與那道梭形金光才一接觸,頓時響起一聲晴空霹靂!萬點碎金,漫空飛舞。端木烈與那條青蟒被炸得腹開腦裂,血飛屍橫。干百蛇群也紛往四外驚竄逃逸。端木烈才死,半空飄墜一縷黑煙,正是那位腰纏碧綠長蛇、手執蛤蟆鐵杖的天下第一凶人,黑天狐宇文屏。
黑天狐宇文屏生性孤獨,好不容易結交了這麼一位心如蛇蠍、性似豺狼、氣味相投的義弟,蛇魔君鐵線黃衫端木烈,卻又在霹靂金梭之下,身遭慘死。所以宇文屏縱然心如鐵石,也不由得眼眶微濕,鋼牙一錯。先不理奚沅、谷飛英,卻仰望那隻迴翔空中的絕大灰鶴,凝氣傳音問道:「鶴上何人?下來一會!」
黑天狐語畢,鶴背果然騰起一條人影,輕輕落在奚沅、谷飛英等人所寄身的枯樹之上,原來竟是那位隨苗嶺陰魔邴浩往東海覺羅島作客的小摩勒杜人龍。
宇文屏見是杜人龍,不禁眉間微皺,詫聲問道:「你這娃兒……」一語未畢,那隻絕大灰鶴倏地斜斜飛落,鶴背上又有人聲,發話說道:「東海絕島,我曾忍受你一十九年酷刑煎熬,今日前仇不計,只讓你與這幾位後進小友暫息干戈,留待黃山二次論劍之時彼此一併結算如何?」
這種口音,宇文屏入耳心驚。抬頭看去,只見鶴背上果然還有一人,正是自己昔日情郎、今朝大敵的風流美劍客衛天衢,但如今裝束早改,成了一位羽衣星冠、飄然出塵、仙風道骨的青袍羽士。
衛天衢直等灰鶴落地,才翩然下騎,向宇文屏稽首說道:「宇文舊友,往事如露如電,如泡如幻,是恩是怨,不必再提。如能依貧道剛才所說,便請別去如何?」
黑天狐宇文屏雙睛盯住衛天衢,前情電映心頭,也說不出來是一種什麼滋味。左手幾度攥住腰間所貯「萬毒蛇漿」的綠色蛇尾,但見衛天衢毫不為動,不禁恨聲說道:「宇文屏綠鬢紅顏,到如今落得這等鳩形鴰面,我為的是誰?這一干小鬼可暫饒.卻饒不過你!」
衛天衢微微一笑說道:「你不要以為學會那幾手殘缺不全的紫清真訣神功,就能傲視天下。目下正好以我二十年來東海所得,對你作一教訓,此處滿地蛇屍,腥臭難當。我們前行三里,印證印證!」
黑天狐宇文屏自鼻內「嗤」地一聲,冷冷說道:「你哪裡是討厭什麼蛇屍惡臭?分明是怕我對這幾個小鬼有所傷害。好在得你一塊肉,勝殺十萬人!宇文屏依你就是,你我並步前行。」
衛天衢知道宇文屏畏懼自己的霹靂金梭威力,怕遭暗算,不敢前行。遂微微一笑,二人並肩舉步,往前走去。
樹上的谷飛英,早就趁鶴鳴長空。群蛇懾伏的剎那之間,自荊芸身邊葯囊之內,找出一粒半紅半白的解毒靈丹,塞向荊芸口內、並替她解開所閉血脈,但她依舊昏迷不醒。谷飛英也不顧與杜人龍寒暄.急得向奚沅叫道:「奚大哥!柏師叔所煉這種解毒靈丹,平日萬試萬靈,今日怎地失效?」
奚沅皺眉說道:「普通毒蛇嚙人,均不過把毒囊之中所貯毒液注入人體少許。這條色如枯木的罕見怪蛇,咬中七妹以後,即被天心劍一揮兩段,必然自知難活,致把所有毒液盡量注入傷口,以致中毒過深!靈丹既已失效,衛老前輩又被黑天狐纏住,無法求教,確實難以區處,」
谷飛英、杜人龍一聽,均自深鎖雙眉。但谷飛英一眼瞥見那隻絕大灰鶴,忽地眉兒一揚說道:「這隻大鶴只叫了一聲,便把群蛇嚇成那般樣兒,或許也能剋制蛇毒。五師兄也熟悉,何不商量……」
言猶未丫,灰鶴果然通靈,自竟微一振羽飛上枯樹,就谷飛英懷中,對荊芸左臂蛇咬傷口略加註視,便又飛往樹下,在那成堆蛇屍之中,爪喙齊施,亂翻亂找。奚沅等人猜不出灰鶴要找什麼,但知仙禽通靈,必與荊芸有關,遂一齊凝神注視。
灰鶴翻了半天,長頸伸處,叼住一物,回頭甩起一縷青光。杜人龍接在手中,原來就是荊芸剛才所失的天心寶劍、眾人只顧設法救人,卻忘了尋劍。青光人手灰鶴也自飛回,口中叼著半段蛇屍,正是那條裝作枯枝咬傷荊芸的「變色土龍」前半截屍體。
谷飛英見靈鶴叼回這半截蛇屍,仍自莫名其妙、奚沅因未見過這種「變色上龍」,猜不出究竟。但見靈鶴用長喙一劃.剖開蛇腹,叼出一顆碧綠蛇膽,心頭方自恍然。奚沅忙將蛇膽接過,由谷飛英用益元玉露度入荊芸口中咽下。
杜人龍笑道:「這顆蛇膽大概能解蛇毒,不然靈鶴也不會費了那麼大事尋來。再加上柏師叔的解毒靈丹,七妹當可無礙、六妹在此守護,我與奚大哥去看看衛老前輩與那凶毒絕倫的黑天孤宇文屏交手情形如何?也許可以助上一臂之力。」
谷飛英想起臨出冷雲谷寸,獨臂窮神柳悟非所說要使荊芸與杜人龍成為一雙兩好之語,遂想促令他們親近,含笑說道:「宇文屏五毒邪功兇惡絕倫,紫清真訣罕有其敵、我以『維摩步』、『無相神功』、『乾清罡氣』及『地璣劍法』配合施為,或者可以戰她個三五十合。
五師兄在此守護七妹,我與奚大哥前去相助衛老前輩。」
杜人龍知道六妹谷飛英的功力,確實高過自己不少,但自忖又比奚沅高明多多,何以谷飛英不留奚沅,偏要自己守護七妹?他還未識得其中玄妙之際,谷飛英已向奚沅一使眼色,縱身下樹,趕往黑天狐宇文屏所行方向。奚沅也自猜透機密,手持青竹杖,含笑飄身,隨後前往。
蛇膽、靈丹並服之下荊芸已自悠悠恢復知覺。迷惘之中,還以為谷飛英在她身旁,柔聲叫道:「六姐,我心頭好不難過,你在『七坎穴』上,替我稍用真力按摩一下.」
杜人龍知道蛇毒過分厲害,荊芸已然服下兩粒解毒靈丹,一顆蛇膽,知覺雖復,苦痛猶存。平日師兄妹情分又好,遂不避嫌疑,凝注本身內家真氣,替她在胸前輕輕撫摸。良久以後,荊芸得杜人龍純陽真氣之助,藥力行開,盡散蛇毒。微啟星眸一看。替自己溫柔按摩的,哪是六師姐谷飛英?卻是一別己久的五師兄小摩勒杜人龍!他們師兄妹,本來情感極好,並不避世俗嫌疑,但冷雲谷經過獨臂窮神柳悟非那麼明張旗鼓地一來,荊芸不由「呀」地一聲,滿面緋紅,嬌羞欲絕!
杜人龍見荊芸突然害羞,臉上也自然而然地一直熱到耳根。忙把靈鶴叼回的那柄荊芸的天心劍遞過,搭訕說道:「我與衛老前輩,自東海覺羅島跨鶴飛來,巧遇師妹及奚大哥等被群蛇所困。如今蛇魔君鐵線黃衫端木烈伏誅,群蛇已退,衛老前輩與黑天狐宇文屏妖婦,正在三里以外相拼,奚大哥和六師妹均往助陣。七妹如已無事,我們也去看看好么?」
荊芸正羞窘得無法下台,知道自己蛇毒一消,人已復原。遂接過天心劍,似嗔似喜地看了杜入龍一眼,便自飄身下樹。杜人龍自荊芸的這一眼之中,領略了不少神秘情意,心頭不由喜得一陣騰騰亂跳,急忙同荊芸往前去。那隻絕大灰鶴,也在低飛相隨。果然行約三里,便看見衛天衢端坐一大石之上,凋息運氣,黑天狐宇文屏人已不見。奚沅.谷飛英則肅立衛天衢兩側,似在戒備。
杜、荊二人一到,衛天衢雙目也睜,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笑道:「宇文屏自得紫清真訣,果然功力倍增。我用五行真氣與她硬拼一掌,雙方各自受傷不輕。荊賢侄女無事了么?」
荊芸含笑謝過援助之德,衛天衢又道:「西崑崙星宿海之事,早經邴浩道友調解息爭。
你們不必再找葛龍驤夫婦,可回到天心谷中潛心練劍。二次黃山大會為期不遠,等到把嶗山雙惡、蟠冢一凶及黑天狐等幾個老怪除去,你們這天心正派,便可永為江湖扶持正義了。」
谷飛英幾度艱辛,深知黑天狐宇文屏厲害,因冷雲谷渚老閉關,不許自己等人煩瀆,遂向衛天衢請教黃山之會機宜。衛天衢笑道:「你們莫把自己看輕,尹一清、薛琪夫婦萬事不問,衡山涵青閣苦練神功,成就已非小可。葛龍驤夫婦以紫電青霜、璇璣雙劍、加上散花手,青衣怪叟、冷麵天王,逍遙羽士等人,均已不足為慮。何況還有你的無相神功,杜人龍的萬妙降魔杖法,荊芸的透骨神針,我即再去冷雲谷參謁不老神仙,替你們略作對付黑天狐的安排.到時天心七劍合璧騰輝為武林永靖妖氛,必無疑問!總之上順天心,艱危自解,你們好自為之。我要到冷雲谷闖關,求見不老神仙去了。」話完道袍大袖一拂,人自石上平升丈許,灰鶴也太通靈,恰好飛到胯下。衛天衢向眾人含笑揮手,便輕拍鶴項,灰羽翩翩住廬山方面飛去。
衛天沖一走,谷飛英便把獨臂窮神柳悟非囑自己轉交的「擒龍手法」真訣遞與杜人龍,並傳冷雲仙子法渝,准他提前練習所賜的「萬妙歸元降魔杖法后十七招圖解」,杜人龍不禁大喜過望,自己這趟東海之行,已得了邴浩、衛天衢不少指教,知道如再把這兩樁絕技加功習成,便不會在天心七劍之中顯得太弱。
眾人既然得知西崑崙星宿海的一段糾紛已了,一致同意遵照衛天衢所命,齊回天心谷中,各就最近所得加功苦練。但眾人到天心谷,才知道葛龍驤夫婦及魏無雙也是一樣心思,先回谷已有十日。
葛龍驤夫婦及魏無雙談起在途中巧遇鐵指怪仙翁伍天弘,但見他只剩下一條右臂,驚間所以,伍天弘卻一點不為自己肢體殘缺傷心,含笑說當初第一次黃山會後,武林十三奇中正派諸長老邀他在冷雲谷歸隱,自己因感平生功德不多,無顏追隨,這幾年以來,專走窮荒絕塞,修積功德。最近在甘肅境內,巧遇逍遙羽士左沖帶著百腳道人南方赤、祁連怪叟閔連。
伍天弘認出這幾個是絕代凶人,能除掉一個,勝做善事干百。遂在對方完全意外之下.驀然出手,並且擒賊擒王;一上來使用自己看家絕學,「大力金剛一指禪」,點中逍遙羽士肋下死穴。但因過於冒險,也被逍遙羽士左沖盡命一掌,生生砍斷左臂、伍天弘強忍重傷,又以鐵指神功擊斃南方赤,閔連-,自己也暈死血泊之內,後來經一當地武林中人救醒,伍天弘業已心安理得。正要去往廬山,與自己同病相憐的獨臂窮神柳悟非,結成生死之交,在冷雲谷中參求性命交修的武林上道,不再出世。
葛龍驤夫婦及魏無雙恭送鐵指怪仙翁伍天弘走後,暗喜嶗山四惡之中,逍遙羽士左沖又已伏誅,只剩下冷麵天王班獨一惡,黃山論劍可望功成。遂由魏無雙建議,暫時莫在江湖閑逛,且回天心谷中,好好再精練葛龍驤、柏青青的天璇地璣合連劍法,免得到時為山九仞,功虧一簣。
玄衣龍女柏青青自經過前次磨難以後,驕縱性情大有改進;更對這位屢費苦心相救的魏姐姐言聽計從,遂一同迴轉天心谷。並在背著葛龍驤之時,向魏姐姐開誠布公,說明自己心愿,要求魏姐姐與那位大雪山的冉妹妹,將來同嫁葛龍驤,成為天心谷中的『一床四好』。」
魏無雙每逢柏青青提到此事,總是笑而不答。如今奚沅、杜人龍、谷飛英、荊芸等人亦回,遂把全副精神,用到習練劍術內功之上。由魏無雙擔任總指揮,督課極嚴,不許任何人有半點偷閑。尤其是杜人龍,因獨臂窮神柳悟非命他要代天蒙三僧報仇,獨對冷麵天王,更自刻苦奮發,研參「萬妙歸元降魔杖法后十七招」之精微,師父「擒龍手」法微妙及當日黃山鐵指怪仙翁伍天弘所賜的「大力金剛;-指彈」練法-果然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杜人龍這一刻苦修為,不但內外功行一日千里,連荊芸亦覺得這位五師兄氣質默移,由浮滑變為沉穩,無形中波此感情也就增進不少。
時光飛逝,已是第一次黃山論劍以後的第五個七月將盡,再有半月便到第二次論劍會期。
但天心七劍之中的一,二兩劍,衡山涵青閣尹一清、薜琪夫婦,卻始終未到天心谷中集合。
魏無雙細一研究,認為尹一清、孽琪定到時直按前任始信峰頭,不必分人遠去衡山相約。
直到八月初五,眾人方自天心谷出發,首途黃山並在中秋凌晨,趕到始信峰頭、但見曙色熹微之中,峰頭已自瀰漫了一片森森劍氣。原來動手的正是尹一清、薛琪夫婦與青衣怪叟鄺華峰、冷麵大王班獨四人。那位眾矢之的天下第一凶入黑天狐宇文屏,卻仍蹤跡杳杳,不知何時才到。
眾人趕到峰頭,只見別來已久的大師兄尹一清、二師姐薛琪所用璇璣劍法,除了火候極為老到外,並未達到理想中的神妙之境。薛琪戰的是肯衣怪叟鄺華峰,尹一清戰的則是冷麵天王班獨,杜人龍心記師訓。一到便叫到:」大師兄!恩師命我代秦嶺天蒙寺悟靜、悟元、悟通三位大師向這班獨老賊索還血債,請先讓小弟一陣如何?」
尹一清聞聲,天心劍突旋光芒,一招「天羅萬象」,幻起無數劍花,逼開冷麵天王班獨,長笑收劍,退出圈外。這邊停手,青衣怪叟也止住薛琪,先看班獨與杜人龍怎樣了斷秦嶺天蒙寺的這段血債。
眾人見過師兄、師蛆,小摩勒杜人龍便指嶗山四惡中僅存的冷麵天王班獨說道:「班獨老賊,你為了恃強搶奪悟元大師以性命換來的一隻碧王靈蜍,便血染禪林,一併害死恬靜。
悟通大師,使清靜佛門,變作修羅地獄!恢恢天網,作惡難逃。今日我杜入龍奉命在這始信峰頭,叫你清還舊債!」
冷麵天王班獨一陣震天征笑,滿瞼不屑之色說道:「黃口孺子,乳臭未乾!也敢在老夫面前妄逞口舌?班獨生平殺人流血成河,順我者生,逆我者死!慢說是你們這些小輩,就是柳悟非等老賊在此,還不是一樣任我逍遙?莽莽江湖間事,根本就沒有是非可言。什麼叫血海深仇?什麼叫當年舊債?說穿來不過是一例的八字結語:『真在假亡,強存弱死』!」
小摩勒杜人龍任憑冷麵天王班獨傲慢張狂,只把一雙冷電似的目光觀定對方,靜靜等他說完,冷冷問道:「你發狂賣老完了沒有?就照你所說的八字結語,彼此試試誰弱誰強,誰真誰假!」
冷麵天王雖然有點驚異杜人龍的沉穩異常,但們然滿臉狂傲之色,並用話相激道:「小鬼既不識地厚天高,趕緊找兩人一齊上手。不然徒負一個黃山論劍之名,老夫鐵掌一揮,便化無常,豈不掃興?」
杜人龍哂然一笑說道:「班獨老賊,休要心慌。找這些比我高明百倍的師兄弟姐妹們,只作旁觀,決不助陣。僅由杜人龍以一柄天心劍,替天行道!你且想想,八臂靈官童子雨在我葛龍驤師兄劍下飛魂,追魂燕繆香紅被我青青師姐白刃剖腹,逍遙羽士左沖又死在鐵指怪仙翁伍老前輩手下。為什麼嶗山四惡之中偏留下你這老賊活到現在?無常已到!你以為你能逃得出杜人龍天心劍的百合以外么!」話到尾聲嗆啷啷一陣龍吟,天心劍出鞘生輝,手橫一泓秋水。
冷麵天王班獨聽杜人龍把嶗山四惡的丟人現眼之事,一一當眾抖露,早巳眉梢聚煞,怒滿心頭!暗想今日敵眾我寡,對方天心七劍加上奚沅、魏無雙,共有九個。己方連鄺華峰僅剩兩人。雖然黑天狐宇文屏尚未現身,但這妖婦同樣與自己也是對頭,所以在這種生死相拼的局面之下,大可不必再顧忌什麼身份名頭,能把敵人收拾一個便是一個!毒念既定,遂乘杜人龍橫劍當胸,尚未開招立式之際,右掌倏然猛推,五毒陰手的腥毒狂飈,便即如浪卷濤翻,呼然出手。
以冷麵天王班燭的武林聲望,誰也料不到他會偷偷發掌。但杜人龍冷笑一聲,施展一種奇非同步法,身形微飄,便即輕輕避出了班獨的掌風之外。葛龍驤輕輕對身旁的愛妻玄衣龍女柏青青及六師妹谷飛英點頭笑道:「杜師弟不虛此行,他也學會了『維摩步』法。」
杜人龍避過掌風,手中天心劍起了一式「五嶽朝宗」。左手捏訣,一指班獨說道:「杜人龍雖然奉命行-,但因你一來年長,二來終是武林十三奇人物,所以仍然稍示禮敬:如今第一招已然讓過,你且嘗嘗我的師門絕學『萬妙歸元降魔杖法』的威力如何!」蜂腰一挫,猿臂輕伸,用的是「八母魚龍槍」法中的絕招「萬蜂戲蕊」。一柄天心劍飛起無數劍花,每一團劍花之中,均裹著一點鋒利劍尖,向冷麵天王迎胸灑至。
原來杜人龍把冷雲仙子所賜極精微奧妙而具有無上威力的「萬妙歸元降魔杖法后十七招」
練熟以後,暗想那一根自烏蒙山歸雲堡中得來的毒龍軟杖,已落入黑天狐宇文屏手中,若以尋常竹杖代用,一來定然減少這套精絕杖法威力,二來也恐怕對付不了冷麵天王班獨這等成名老怪、所以籌思之下,決定利用天心劍罕世神兵,施展這套杖法之中的降魔絕學,並先以別派招術試探。
冷麵天王班獨見對方劍招詭異,似自槍法蛻化而來,看出內寓無數變化玄機,也不敢再復恃技輕敵,縮步轉身,閃過那朵朵劍花,森森劍氣。杜人龍跟手推劍,化成崑崙刀法,順勢斜削班獨右胯。但超發一半,倏又變招。劍柄一沉,劍尖一起,改點中盤,用的是「魁星點元」判官筆法。
一柄天心劍,忽刀忽槍忽筆,間或又藏有杖棒招術,加上劍是天下第一鑄劍名手衛天衢在九華山用金精鋼母所鑄,吹毛折鐵,穿石洞金。弄得冷麵天王班獨對這柄寶劍的頤忌,幾乎比對杜人龍的精絕劍招的顧忌還大。
老怪功力超凡,一時雖不至落在下風,但幾度蹈暇乘隙,進擊對方,總被杜人龍施展一種極其奇異神妙步法,輕輕避過,並還就勢還招,幾乎吃了暗虧,所以心頭已自深深警惕。
懷疑這些小鬼短短期間,武功怎會增長這快,兆頭似乎大大不妙『青衣怪叟鄺准峰則因一來對方人數眾多,若一對一,自忖必勝,但打起群架之時,卻難免雙拳不敵四手;二來雖見杜人龍劍利招精,但怎樣也看不出班獨會有絲毫敗意。所以心中只在盤算黑天狐宇文屏來時,不知這難惹難纏的妖婦是先與天心七劍等人為敵,還是先向自己與班獨尋仇。到時應該怎樣應付,才算妥當?
他心中暗自盤算之間,小摩勒杜人龍與冷麵天王班獨已斗到四十來招。要知這套「萬妙歸元降魔杖」法乃獨臂窮神柳悟非師兄雁盪神乞所創,共是九九八十-招、雁盪神乞昔日與不老神仙冷雲仙子夫婦,三度聯手掃蕩群魔,把多少成名老怪都毀在了這套杖法匯精集粹的后十七招之下。但雁盪神乞臨終之前,以箸代杖,傳授師弟獨臂窮神柳悟非這套杖法,卻只傳到第五十六招,便即委化、柳悟非自出心裁,加了八招,變九九為八八,傳了杜人龍六十四手,直到冷雲谷護法之時,冷雲仙子才就當年與雁盪神乞聯手盪魔的記憶所及,把后十七招繪成圖解相贈。所以杜人龍施展到將近五十招上,便已知道自己能否不辱師命誅此元兇.就看那后十七招的威力究竟怎樣?遂故意右手持劍,左手再加上新近練成的「擒龍手」法。
冷麵天王班獨見杜人龍右劍左掌,雙手齊攻,以為對方技已將盡。自己則雖感壓力增重,但對左手的擒龍手法,卻掌掌硬拼。
畢竟雙方功力參差,杜人龍每與老怪硬對一掌,均被震得心神微悸,但因前大半套劍法已近尾聲,后十七招的殺手即發,遂索性裝作心怯對方,左手停止進襲。冷麵天王班獨哈哈一笑,凶威突發,一招「推岳移山」,宛如海嘯山崩地勁氣征飈,照準杜人龍當胸猛壓。
杜人龍施展維摩步法中的「慈航渡厄」,身形一飄八尺,閃過掌風,也正好開始施展自己師門失傳絕學的后十七招,一聲「報應臨頭,老怪納命!」天心劍精光暴漲,突然化成一座劍山似的,根本令人看不清招術手法及所攻部位,便自照準冷麵天王電旋而至-班獨見杜人龍這一變招,威力之大,簡直生平罕見,不由大驚。方待先避來勢,再圖破解。杜人龍劍發如風,迴環進手,已自把這嶗山四惡之中僅存的一惡,圈入了如山劍影之內。旁觀的青衣怪叟鄺華峰,見狀也自愁皺雙眉。他倒不是繫念班獨安危,因為看出這天心七劍之中竟無一人好對付,己方僅有兩人,班獨再如傷在杜人龍劍下,自己豈非孤掌難鳴,更處危境?
在這種利害相權之下,青衣怪曳鄺華峰竟不顧數十年威名盛望,長嘯一聲,欲待加以援手、就在他身形將起未起之間,空中「嘶嘶」兩響,烏光電閃自左斜上方疾射而下。
異聲入耳,青衣怪叟便知不是尋常暗器.一提內家真氣。雙掌微翻,震落兩段黑平乎之物。但一眼瞥見是兩條鐵鑄蜈蚣,不由大吃一驚,顧不得援助班獨,雙掌交護當胸,抬頭向蜈蚣來路看去。果見左斜上方七八尺高的一塊崖石之上,那位天下第一凶人,性情莫測的黑天狐宇文屏,正在手拄蛤蟆鐵杖,腰纏碧綠長蛇,臉帶冷漠不屑之色傲然卓立。在地左肩之上,還飛起一隻大如蒼鷹的純白鸚鵡,以極其清圓的人言叫道:「姑姑要想害人,我不跟你了!」
黑天狐宇文屏目注鸚鵡,似有惋惜不舍之色,但瞬即低頭手指青衣怪叟鄺華峰叱道:
「鄺華峰,你枉有武林十三奇之名,怎地這不要臉?班獨老賊與年輕後輩交手,居然還想助陣!別人能容,宇文屏先就不容。你還是老實點好,不然我如今萬毒蛇漿所存甚多,就讓你嘗嘗滋味廠發話之時,手握綠色蛇尾。鄺華峰真被她這凶威懾住,只好眼看著冷麵天王班獨,在小摩勒杜人龍劍光如海之中,招架為難,危機益迫。
天心七劍以及魏無雙,奚沅等人,均認識自黑天狐宇文屏眉頭上飛起來的那隻會說人言的純白鸚鵡,正是冷雲仙子所豢養靈禽雪玉,不知雪玉怎會與黑天狐一同來此、哪知白鸚鵡雪玉就在黑天狐肩頭停留片刻,業已建立了一件奇功,為江湖之中留下了莫大功德。
原來黑天狐宇文屏自與衛天衢一斗,互相受傷以後,因她如今功力極高,略為運氣自療,將息數日,也就痊癒。昔日情人變成死敵,心中不由越想越恨,真恨不能把天下所有武林中人,不論正邪各派一齊殺得乾乾淨淨!因二次黃山論劍大會就在眼前,暗忖自己如今武功,不論是斗天心七劍或是鄺華峰、左沖、班獨等人,若一對一,穩操必勝之券,一對兩個,也可略佔上風。但人數再若稍多,卻未免有點捉襟見肘。而且這一戰如不能將天心七劍悉數殲滅,則必然會把那業已歸隱的諸葛雙奇及醫、丐、酒等人引出,以致遺患無窮。所以黑天狐宇文屏深謀遠慮,特地提前十日便到黃山,除了把端木烈代她煉聚的「萬毒蛇漿」及「守宮斷魂砂」等五毒邪兵,準備充足以外,並帶來不少地雷炸藥。
宇文屏相度始信峰頭論劍之處形勢,在周圍高樹崖壁以上,設置了不少此次特攜來的強力噴筒,筒內所藏,不是尋常鏢箭,卻是她五毒邪兵之中沾身即死的「守宮斷魂砂」。筒口自四面八方對準場中,然後設一總弦於極隱蔽之處。只要萬一見事不佳,揚手劈空一掌,砍斷總弦,頓時場內立被「守宮斷魂砂」的彌天毒霧籠罩,任何一人均自難逃活命。
這樣惡毒的布置,宇文屏猶嫌不足,又把帶來的地雷火藥埋在論劍場地四周,上覆亂石,以備萬一對方或有蓋世奇人助陣,自己武功不敵,高空所埋伏的「守宮斷魂砂」再若無效,山窮水盡之下。便可用來使敵我雙方在轟然一響之間,粉身碎骨,同歸於盡!那地雷引信,就設在她如今面對青衣怪叟鄺華峰所立崖壁半腰的一塊突出巨石以後,離地不過四丈來高,縱身一躍,點頭即燃,剎那之間便可天崩地裂、整整費了八日光陰,才把這些埋伏布置完竣。宇文屏默計後日便是論劍之期,覺得自己在上空伏有「守宮斷魂砂」,地下埋藏地雷火藥,腰中纏著那條碧綠長蛇,腹內的「萬毒蛇漿」也已灌足;再加上得自紫清真訣的一身絕世神功,委實面面俱到,大可高枕無憂地等到中秋正日,盡矸異己,惟我獨尊,永霸天下!得意之餘,連日辛苦布置,也略感神疲,遂就在絕壁腰間尋一隱蔽所在靜坐運功,寧神去累。真氣流轉十二周天,百骸皆舒,適意已極,突然耳內聞得有一清圓語音,在空中叫道:「這座山真高呀!」
出語似庄身後空中,但尾音落處,業已飛越一條絕壑。黑天狐宇文屏不由大吃一驚,暗想黃山論劍期近,這是何人?而且輕功能練到如此地步,不啻已是傳說中的劍仙一流。默數天下奇人,似乎連不老神仙、冷雲仙子那諸、葛雙奇也未必能有如此功力。心中巨震下,悄悄微露雙睛,往對崖適才語音落處,偷眼一看。
這一看不但看得黑天狐宇文屏心頭一塊巨石落地,並啞然失笑,又奇又愛。原來對崖一株矮松之上,落著一隻大如蒼鷹,全身雪羽霜毛,金瞳朱喙的純白鸚鵡,口中還在「這山高呀,這山高呀」地叫個不停。
黑天狐宇文屏昔年雖與冷雲仙子葛青霜是姑嫂至親,但白鸚鵡雪玉卻是冷雲仙子歸隱廬山之後所收,所以饒她奸刁如狐,也怎會知道這一隻人見人愛的慧鳥靈禽,會銜有重大使命,正是自己的要命閻王,勾魂使者,心想始信峰高聳入雲,尋常飛鳥絕跡難到。這隻鸚鵡長得又大又美,並會人言,不知何人所養,逃來此地。自己自害死親夫葛琅以後,二十年始終孤獨,好不容易結交了一個性情相投的義弟蛇魔君鐵線黃衫端木烈,偏義死在衛大衢的霹靂金梭之下。此次黃山論劍,縱如自己心愿,盡殲天心七劍與鄺、班諸人,但黑天狐凶名必然更盛,無人敢沾。若能收服這隻通靈慧鳥,相伴終身,豈不可以略慰心靈岑寂?
她這裡存心想鳥,哪知鳥更存心想她。黑天狐身形一現,白鸚鵡便即裝作似為所驚,振羽欲起,黑天狐宇文屏也是運數將到,活該倒霉,竟以生平未有的柔和語音,向鸚鵡叫道:
「鳥兒不怕,我不害你!」
白鸚鵡略一遲疑,振翼飛起,在黑天狐宇文屏上盤旋一匝。黑天狐真想運用內功吸力擒鳥,但又深知對付此類靈禽,最好不必用強,使其心服,才會永世不叛。所以任它在頭上盤旋,連手都不抬,只是含笑相看。
白鸚鵡盤旋注視以後,飛到一株極高樹-上,偏頭向下叫道:「姑姑身上有蛇.我害怕!」
黑天狐宇文屏見鸚鵡那種神態,不由心愛已極,仰頭含笑說道:「蛇是假的,不會咬你。
你只要跟我走,天天喂你好東西吃。」說完取出幾粒益元靈丹,托在手內。
白鸚鵡一對金瞳不停打量黑天孤身上那條碧綠長蛇,逡巡幾次。終於一掠飛過,就宇文屏手內噙去一粒靈丹,並用翅尖微扇綠蛇.似試探蛇是真是假。見蛇果然不動,這才二度落在黑天狐手腕之上,半空中便以清圓語音連聲叫道:「這種東西真好,姑姑全給我吃!」就落在黑天狐手腕之上,把她掌內靈丹吃得一乾二淨。
黑天孤越看越愛,輕輕伸手撫弄它那白得泛銀光的雪羽霜毛。白鸚鵡由她略為撫弄,飛上黑天弧左肩,很狠啄了那條綠蛇幾口,欣然叫道:「姑姑沒有騙我,是條假蛇!」
黑天狐宇文屏因自己這條用來噴射「萬毒蛇漿」的綠蛇,雖然是假蛇,卻是以真正異種毒蛇的皮鱗所制,慢說鳥啄不傷,尋常刀劍亦所難傷。故而任憑鳥啄並未阻止。但她哪裡知道白鸚鵡雪玉系奉廬山冷雲谷諸老之命,特來這始信峰頭,使黑天狐宇文屏自食其果,上了大當。
那條內盛普天下武林中人忌憚的「萬毒蛇漿」綠色假蛇,皮鱗雖然堅厚,但白鸚鵡雪玉嘴中,事先早已藏好半根龍門醫隱柏長青所煉無堅不摧的「透骨神針」,所以極其自然地輕輕幾啄,在黑天狐根本未發現絲毫異狀之下,綠蛇身上卻已添了好幾個牛毛小孔、「萬毒蛇漿」是盛放在綠蛇下半截軀體以內,隨黑天孤心意所動,一拉蛇尾便自蛇口噴射而出。如今添了幾個小孔,又在近蛇頭處,平時自然不會有蛇漿滲出,有所發現,不過黑天狐只要一掣蛇尾,蛇口之中固然仍自噴漿,但小孔既辟蹊徑,蛇漿也會向橫里噴射。屆時黑天狐面頰上首當其衝,必然同樣嘗嘗這種厲害無比的「萬毒蛇漿」滋味。
一人一鳥,就在這始信峰頭相處一日。白鸚鵡雪玉是極其通靈的慧鳥,一張巧嘴,簡直比第一次黃山論劍使黑天狐宇文屏上過大當的風流教主魏無雙,還要更會順意捧拍、尤是借著不信蛇假,一開始啄了那條綠蛇幾口,完成使命以後,再來對這黑天狐宇文屏視如性命之物碰過一下,所以任憑黑天孤何等凶狡,竟絲毫未起疑竇,反把這隻要命閻王愛如性命一般。
中秋正日凌晨,最早到的便是天心七劍中的頭兩位尹一清、薛琪夫婦,跟著蟠冢殘餘一凶青衣怪曳鄺華峰及嶗山殘餘一惡冷麵天王班獨也自來到。白鸚鵡雪玉靈警無比,生怕尹一清、薛琪不知道黑天狐宇文屏在暗中隱伏,遂在不著痕迹之下,略現身形。一隻鳥兒,鄺華峰,班獨哪裡會在意?但薛琪自幼與白鸚鵡相依,自然到眼認出,因而也瞥見大石之後的半截哈蟆鐵杖,知道黑天狐宇文屏已然先到,藏在該處。
尹一清、薛琪不問外事,一意潛修,此時功力已與冷雲谷中諸老略可彷彿。因黃山論劍此會,首重殲滅這位號稱天下第一凶人黑天狐宇文屏,生怕萬一妖婦看出自己夫婦功力過高,再加上葛龍驤師弟等人,也均是個個好手,如隱身一逃,豈非又要海角天涯,苦事搜索?所以尹、薛夫婦,在與鄺華峰。班獨兩個老怪動手之時,隱匿了三成以上功力,始終難佔上風。
使得不但在暗處偷窺的黑天狐宇文屏竊竊冷笑天心七劍中的第一、二兩劍不過如此,連鄺、班兩老賊也自耀武揚威,不知危機頃刻即到,直到葛龍驤等人一到,小摩勒杜人龍以天心劍施展「萬妙歸元降魔杖」法圈住冷麵天王,黑天狐才稍稍驚異,這杜人龍的劍法怎會高於尹一清、薛琪不少?但轉念一想,自己空中埋伏的「守宮斷魂砂」、身上的「萬毒蛇漿」以及一身絕技,處理這八九名小輩,頗有餘裕,何不假手他們除去鄺、班兩位老賊,同時也消耗天心劍的不少精力,然後再行以逸待勞,借虎吞狼,豈不對自己更為有利?所以在青衣怪叟鄺華峰正待出手援助冷麵天王班獨之時,用兩條飛天鐵蜈現身阻止。
鄺華峰為黑天狐凶威所懾,止步不前,小摩勒杜人龍亦因宇文屏一到,生怕冷麵天王班獨覓機逃走,使出了萬妙歸元降魔杖法后十七招中威力極強的一招「天崩地裂」,手中天心劍忽地略為一慢。冷麵天王班獨此時已被杜入龍施展這套以前所未見的精妙劍法殺得膽戰心驚,而且眼看對方一招強似一招,威勢直如狂風攪海,波涌濤翻,越來越覺凌厲無比!正在暗怪鄺華峰明見自己危機,怎地不加援手?突見杜人龍劍招一慢,自然把握良機。獨臂一伸,一招「金龍探爪」,運足真力,疾襲杜人龍左乳下的「期門」重穴。
杜人龍倏地提聚十成真力,自舌尖爆發春雷,直如晴空霹靂,震得遠峰近壑一片嗡嗡作響!身形卻全未閃避、直等對方右掌將到胸前,才突然以左手中指一豎,點在班獨的脈門之上,用的竟是鐵指怪仙翁伍天弘所傳的「大力金剛一指禪」。
杜人龍的那聲暴吼,因事出突然,已驚得冷麵天王班獨微微一怔,這「大力金則一指禪」,更是意料不到、班獨突地覺得右腕如受千鈞重擊,麻木難抬。杜人龍天心劍的耀目青虹,業已疾如電閃地倒卷而出,口中並喊了聲:「天蒙寺三位大師在天有靈,杜人龍奉命代誅老賊,替大師們報仇雪恨!」劍虹掠處,冷麵天王班獨的斗大頭顱飛起半空,杜人龍當胸給他加上一腳,殘屍帶著一溜血雨,飛墜幽谷、所留下的只是天心六劍等人一片讚揚,青衣怪叟鄺華峰一聲嘆息,黑天狐宇文屏一陣懾人心魄的桀桀獰笑。
在這種情況下,最感覺為難的還是青衣怪叟鄺華峰。萬想不到一個天心第五劍小摩勒杜人龍,便能以一套似杖似鞭似斧似筆的神奇莫測劍法,手刃冷麵天王班獨。他們師兄弟姐妹共有六人,再加上魏無雙、奚沅在旁掠陣,自己則只剩下孑然一人,斜上方的黑天孤宇文屏又在虎視眈眈。戰既無法討好,逃更無此厚顏。進退兩難,真有些後悔自己與班獨二人,不該恃技逞強,以為這些後生小輩不堪一擊,毫未邀約幫手便上黃山,以致弄得如此奇窘。
黑天狐宇文屏見狀,又是一陣桀桀獰笑,向青衣怪叟叫道:「鄺華峰,班獨與你結為死黨,一路同來,如今業已斷魂百丈危崖之下。常言說得好:『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如今你不但點淚全無,戰既不敢,逃又無顏。這副很狽之狀,武林十三奇的名頭全部都被你喪盡!」
青衣怪叟鄺華峰是泥人,也被黑天狐宇文屏的這幾句話,氣得無名心火高騰三丈,狂吼一聲,欲待拚命與黑天狐一博。那邊葛龍驤卻因見青衣怪叟這副進退為難的窘狀,想起人家也是一代宗師,有點於心不忍,再默計蟠冢雙凶、嶗山四惡之中,也數此人惡跡稍輕,遂向大師兄尹一清低聲笑道:「大師兄,我們既然開創天心正派,凡事總該盡量上體天心,小弟欲放這鄺華峰一條生路,他年若由此人身上生出是非,無論天大艱巨,均由小弟獨力承擔如何?」
尹一清目注葛龍驤,點頭笑道:「無怪恩師師母特別看重師弟,不談武功藝業,光憑這仁慈側隱的心術胸襟,已足以領袖群倫,表率天下。本來『得放手時且放手,能饒人處使饒人!』天下許多成大功立大業的豪傑英雄,何嘗不有-部份本是極惡之人,猛一回頭便得真覺。師弟寬仁厚德,於人於己獲福無量,你便宜行事便了。」
葛龍驤得了師兄允許,正值青衣怪叟鄺老峰被黑天狐宇文屏刺激得怒發如狂,遂躬身深施一禮,含笑說道:「鄺華前輩請息盛怒,且聽晚輩一言。」
青衣怪叟鄺華峰此時主意早巳打定,認為與其死在天心七劍這等後生下輩手中,不如舍死與黑天狐宇文屏一拼。至少也能耗去這惡毒妖婦一半真力,使她同樣難逃黃山此劫。也可算是自己間接替江湖上略盡心力,除去一個大害。」所以把向來不輕用的得意兵刃「龍虎雙扣」握在手中,正待飛撲黑天狐,突聽天心七劍之中有人發話,回頭見是葛龍驤,而且禮節周到,神態謙和,稱呼也極為客氣。遂一壓龍虎雙扣答道:「葛小俠有話請講.鄺華峰與你素無淵源,不必如此謙抑。」
葛龍驤又是一揖到地,躬身說道:「武林之中,講究的就是『禮義』二字、老前輩與家師齊名,葛龍驤求學後生,怎敢無禮?」
站在高處的黑天狐宇文屏,因自己在這始信峰頭上下均已設了極歷害的埋伏,穩操一網打盡必勝之券,所以縱容調侃叫道:「諸一涵門下,怎地全學會了這套假仁假義?你叫他老前輩,可知道應該叫我什麼?」
葛龍驤根本置若罔聞,毫不理睬妖婦,依舊向青衣怪叟鄺華峰含笑說道:「黃山淪劍。
無非是彼此切磋武學。但像我杜人龍師弟奉命代報秦嶺天蒙寺三位大師之仇,及葛龍驤與宇文屏妖婦有不共戴天之仇,自然又當別論。如今晚輩向老前輩情商,可否把彼此過手之舉略為延擱,等我們天心七劍與宇文屏妖婦了斷以後.再奉陪老前輩討教幾手絕藝神功如何?」
青衣怪曳鄺華峰何等江湖經驗,聞言便自葛龍驤委婉措詞之中。深深領會出對方的寬仁厚德及對自己的成全之意。霎時心頭宛如五味瓶翻,又慚又羞又感又愧、想起生平行事善少惡多,如今已到暮年,卻在這黃山始信峰頭,逼得要以武林十三奇中人物身份來接受年輕後輩恩惠。不由長嘆一聲,雙手潛運真力猛然一合.噹啷啷的一陣震天巨響起處,硬把兩隻「龍虎雙扣」擊成無數碎金,向葛龍驤點頭笑道:「葛小俠一片仁心,鄺華峰感激不盡,但我溯想生平,惡孽太深,回頭恨晚……」
葛龍驤見他自毀兵刀及如此說法,知道已有厭世之意,方答了聲:」世人難得是回頭,但肯回頭.決不算晚……」青衣怪叟鄺華峰業已縱聲仰天長笑,突屣絕世輕功,青衫大袖一抖,橫躍五尺,投入無底絕壑。
黑天狐宇文屏,依舊一陣嘿嘿陰笑,天心七劍與魏無雙、奚沅等人卻同時失聲惋惜。就在這惋惜與陰笑聲中,突自壑下傳來一聲極為宏亮的「阿彌陀佛」之聲。跟著佛號,飛起一隻絕大灰鶴,鵪背上端坐的正是那位由苗嶺陰魔邴浩化身的東海神僧,一手攬著適才自懺前惡,躍下危崖的青衣怪叟鄺華峰,另一手向天心七劍及魏無雙、奚沅等略作招呼,便自冉冉而上,飛入雲中不見。
黑天狐宇文屏見這絕壑之中,居然伏有灰鶴神僧,心頭不由一震。眯著一雙凶睛,四處細一打量,只見除了眾人立身的這始信峰頭,及遠遠巍然悄立、挺人云宵的天都峰、蓮花峰、光明頂等處以外,整個黃山宛如沉人一片千里平鋪、深不可測的雲海之下。而這幾處高峰,也就好像大海中的三五小島一般,風流雲動,一派清幽,看不出再有絲毫人跡。葛龍驤因班獨已誅,鄺華峰已度,敵方只剩下這窮凶極惡的黑天狐宇文屏一人。默計自己師兄弟姐妹及魏無雙、奚沅,恰好九人。妖婦『『萬毒蛇漿」過分歹毒,方擬請各人分站九宮方位之時,那位天心第一劍尹一清卻擺手笑說無須,仰頭對黑天狐叫道:「宇文屏!你喪心殺夫,與我葛師弟有殺父深仇。今日天道好還,我們師兄弟姐妹,以天心七劍代掌天刑,難道你還不好好伏誅?師弟師妹們,一齊亮劍!」
剎那之間,始信峰頭響起龍吟,天心七劍個個手橫一泓秋水,其中尤以葛龍驤與玄衣龍女柏青青掌內紫電、青霜雙劍交映的青紫奇輝,最為奪目。
黑天狐宇文屏本來恃技驕狂,並在事先早有布置,真未把這群年輕敵人看在眼內。但如今踞高臨下,默察尹一清等人,個個宛如精金美玉,斂銳藏鋒那股穩如山嶽的氣派,居然極大,心頭也不禁微生戒意。
妖婦向來下手極黑,毒念一動,辣手先施!卓立石上,發出一陣比梟嗚還要難聽百倍的森森陰笑。陰笑聲中,倏地飛身下仆,並在人未及地之前,半空中將蛤蟆鐵杖一揮。登登地連聲機簧響處,竟把鐵杖以內所藏毒氣全數發出,化成一面天幕般的黃色毒煙,疾向諸人迎頭罩下!
葛龍驤與柏青青,谷飛英均嘗過這種蛤蟆毒氣厲害,正驚告眾人屏息留神、薛琪目光一注,翠袖輕揚,「無相神功」化為有相,一股柔和大力驀地騰空,托住那片黃色毒煙,一逼而散。但黃煙雖散,煙後勁風颯響,黑天狐宇文屏人到當頭,右手鐵杖狂掄,左掌神功遙發,妖婦果然很辣,立意射入射馬,擒賊擒王!蛤蟆鐵杖打的是深仇葛龍驤,紫清罡氣卻破空銳嘯,襲向天心第一劍尹一清。
葛龍驤深知這二次黃山論劍,也正是自己不共戴天的父仇了斷之期,所以天心谷內刻苦用功身上幾樁武林絕學,越發突飛猛進。黑天狐鐵杖才掄,他把紫電劍業已隱在肘后,施展神妙無倫的「維摩步」,足下微滑,便已過杖風。突以東晦神尼秘授心傳的「散花手」中的一式「妙手拈花」,疾伸三指,宛如電光石火般地撮住黑天孤鐵杖杖身,紫電劍電隨勢突現精芒,橫杖而落。
那股紫清罡氣襲向尹一清,尹一清哪裡還會再像先前對那鄺、班二人那樣的保留實力?
一聲朗若龍吟的長笑起處,在衡山涵青閣晝夜苦修的「乾清罡氣」儘力施為,竟把黑天孤所發的疾風勁氣硬截回頭,自己足下則不過微退兩步。
宇文屏飛身進襲,一掌一杖兩度無功,並在紫電劍下損失了一根蛤蟆鐵杖。她何曾受過這等挫折?頓時把那本來已經令人一看便肌膚起栗的陰冷麵龐之上再加上了一層煞氣凶威,右手腰間一探,抽出了她那條滿布墨綠倒須鉤刺的蠍尾神鞭,左手卻提著一條四五尺長、鱗甲如生、頭上並有兩雙小小短角的軟軟金龍,並以龍尾就口一吹,金龍立時堅挺。
黑天狐把這一龍一鞭半拖在地,身軀微微前傾,凶睛炯炯,電掃諸人、小摩勒杜人龍見黑天狐左手的那條金龍,便即高聲叫道:「各位師兄師姐,這就是我的毒龍軟杖。左邊龍角含有劇毒,千萬不可令其沾身!」
黑天狐聽他說完,一聲冷笑道:「既是你的,我就還你如何?」左手金龍倏地一抖,接連踏進兩步,似要襲向杜人龍,但第三步才出,身形忽地向後騰起,右手反掄,那條長過八九尺的蠍尾神鞭,竟住崖壁上的一株古松掃去。
原來她在四處高空埋伏的「守宮斷魂砂」,總弦就設在這株古松之上,筒口密封場中,自己驀出不意地騰身回鞭一掃,沾身即死的大批毒砂立可自四面八方漫空噴射而下。除非場中諸人練有金剛不壞之身,就是換了比天心七劍高上一輩的龍門醫隱、獨臂窮神、天台醉客或者諸葛雙奇,一樣難逃這種飛來橫禍。果然蠍尾神鞭「唰」地一聲掃中古松,立時四外崩簧齊響,腥霧彌空,無數「守宮斷魂砂」紛自高空往下噴射。
天心七劍也想不到黑天狐宇文屏事先會有這樣惡毒布置。尹一清。薛琪夫婦首先凝運「紫清罡氣」及「無相神功」,盡量護住場中,並高聲叫道:「眾位師弟師妹,趕緊各運神功防身,這種『守宮斷魂砂』千萬沾它不得!」
高空伏砂,雖出天心七劍意外,但更有出於黑天狐宇文屏意料之外的奇事發生。
諸小俠倉促應變,照理毒砂怒噴、漫空飛灑之下,無論如何也要蒙受極重傷害。誰知毒霧散后,諸人除略覺腥惡難耐,各服靈丹解毒以外,竟自一個無損。原來四周高樹崖壁之間的所伏噴簡,竟有人替黑天狐轉了方向,並無一枚簡口對準場內。所以空自毒砂怒射,腥霧彌空,眾人立足之處,卻依然乾乾淨淨。
黑天孤宇文屏這一驚實在不小,因為自己提前十日來到黃山,而這十日之間根本不曾遠離這始信峰頭,縱然有事走開,也是片刻即回,所伏毒砂噴筒怎會被人做了手腳?照這情形看來,地雷火藥恐怕一樣也靠不住。想到此處,眼角微瞟引信所藏的崖壁半腰,只見大石巍然,毫無異狀,心中不由略為寬展。
黑天狐宇文屏經驗豐富,也無比凶狡。如今幾番試手,業已看出天心七劍之中,大部均已得了自己大對頭諸、葛雙奇真傳,極不好鬥。而且看情形哪裡是什麼第二次「黃山論劍」?
根本就專門志在自己,要替葛龍驤報殺父之仇。
情勢既然不利,妖婦黑天狐毒念又生、一面百慮齊蠲,提聚內己紫清神功的真氣內力,準備作這即將開始的一場艱苦戰鬥,一面眼內凶光微掃葛龍驤,暗想自己縱然命絕始信峰頭,也定要毀去此子,使死鬼葛琅嗣息無存,香煙斷絕,她毒念既定,紫清神功也已功行百穴,氣聚丹田。雙手分握毒龍軟杖及蠍尾神鞭,閃睛覷定天心七劍之首溫潤郎君尹一清。
冷冷問道:「你們今日慢說只有天心七劍,縱然連明帶暗來上千人,宇文屏亦復何懼……」說至此處,語音突轉,目光一瞬葛龍驤,嘴角微撇,故意現出一種哂然不屑神色說道:「葛龍驤,你既要報當年殺父之仇,敢不敢不要局外人幫助,獨自與我動手?」
葛龍驤劍眉軒舉,俊目閃光,方待點頭,尹一清識透黑天狐陰謀,搶先答道:「尹一清早先說過,我們天心七劍,代掌天刑,要把你這萬凶妖婦七劍分屍,為世除……」
尹一清話猶未了,葛龍驤向大師兄躬身深施一禮,慨然說道:「除害不妨合力,但報殺父之仇,卻只宜由為人之子者獨任其難。敬請師兄成全小弟刻骨縈心的二十年小願!」
尹-清因葛龍驤理由極足,無法相攔,但讓他獨對黑天狐如此凶人,卻又實在放心不下。
正左右為難之際,忽然想起自己與薛琪衡山涵青閣合籍雙修,功力回異昔時。葛師弟與青青師妹一雙兩好,情深愛重,在天心谷內定有同樣進境。何況天心七劍之中的兩柄主劍紫電、青霜也正好為他們夫婦所有,遂以目光微向玄衣龍女示意一瞥。
柏青青何等冰雪聰明,自己與夫婿葛龍驤近數月在天心谷潛修,頗把璇璣合運劍法體會出許多精微奧妙之處。如今正好協助夫婿,合手齊攻,讓這凶狂妖婦嘗嘗紫青雙劍的合壁威力。遂向尹一清微一頷首,笑向葛龍驤說道:「你不要外人相助,卻不能攔我。夫妻乃是一體,為人子者,既應為父報仇,為人媳者,難道就不應該為翁盡孝?我們且以紫青雙劍合運璇璣,對這妖婦一對。也請師兄師妹們,看看天心谷內的三載韶光,葛龍鞭與柏青青可曾偷閑輕度?」
葛龍驤辯倒了大師兄,卻辯不過這位自己惹不起拗不得的玄衣龍女,遂只得點頭,說了一聲:「妖婦不比俗寇,尤其是萬毒蛇漿凶毒無比,青妹必須特別小心!」
柏青青微笑點頭,手橫青霜劍,丰神絕代地與葛龍驤並肩而立。其餘天心五劍及魏無雙、奚沅等人,分往四外一圈,但手中依舊緊握兵刃,準備隨時接應葛龍驤夫婦,並防範凶狡妖婦突然不戰而遁。
黑天孤宇文屏再一打量面前這手橫前古異寶紫電、青霜雙劍的葛龍驤夫婦,男的丰神秀拔,儼如玉樹臨風;女的冷艷高華,絕似凌波仙子。尤其是面臨自己號稱當世第一凶人的如此大敵,絲毫不見怯色,只在葛龍驤的炯炯雙目之中,噴射出一股復仇怒火。
妖婦本身武學既已登峰造極,神力當然識人,知道對方不是不知道自己厲害,既敢以兩人之力出對,必有所恃。千萬不可傲慢輕視,先發制人,才是上策,凶睛一注葛龍驤,嘴角浮起半絲陰笑問道:「你們夫婦既要逞能報仇,怎地還不進招?」
玄衣龍女柏青青柳眉一挑,傲然答道:「以二對一,我們讓你先行出手!」
黑天狐宇文屏「哼」地一聲冷笑說道:「秋螢爝火,也敢妄逞光輝?我倒看你們把這著先機如何平反?」「反」字甫出,左手毒龍軟杖,雙角直點葛龍驤前胸,右手那根滿布倒須鉤刺的蠍尾神鞭,卻自身後悠了一個圓弧,「唰」地一聲,向玄衣龍白柏青青連肩帶背抽到。
但招到中途,黑天狐忽然連身一轉,毒龍軟杖改點為纏,蠍尾神鞭同時轉向,撇開柏青青專對葛龍驤一人攻到!她雖然心狠手毒,卻作也快捷無倫,但葛龍驤父仇耿耿,深知若不能借第二次黃山論劍之名除卻妖婦,則她見群邪伏殲,矢心正派的聲勢大盛,必然遠匿窮邊。
可能會令自己終身抱恨。所以與愛妻玄衣龍女在天心谷內,鉤玄抉隱,晝夜精研,不但內外功行突飛猛進,更幾乎練到夫婦二人兩心合一地步!
黑天狐宇文屏中途換式,以虛為實,攻敵攻堅地空自用了好多心機,葛龍驤、柏青青卻理都未理,直等毒龍軟杖橫卷,蠍尾神鞭斜劈,一齊襲到葛龍驤身前之時,兩人才同時發動,神凝氣穩地相顧微微一笑,立時騰起一片青紫交輝的森森劍氣。
黑天狐宇文屏想不到對手居然穩到如此程度,蛤蟆鐵杖已毀在紫電劍下,蠍尾神鞭自然不敢再攖神劍鋒芒。妖婦內功已到爐火純青地步,收發由心,來得雖快,去得也速,盤空疾落,鞭影一收,人已退出七尺以外,
尹一清行家眼內,就這一招便已看出端倪,回頭向薛琪笑道:「三師弟夫婦的根骨悟性真強,這一手璇璣合運「天地交泰」的防身劍網,運用之妙與功力之深,竟然不在你我三年苦練之下呢!」薛琪微笑點頭,場中橫劍傲立的玄衣龍女柏青青,卻向黑天狐宇文屏叫道:
「宇文屏妖婦,你方才不是要看我們怎樣平反這一著先機?如今我卻要問你,你的先機何在?」
柏青青玄衣玉面,映著青霜劍上精芒,姿態美如絕世飛仙。譏嘲黑天狐以後,笑向葛龍驤說道:「龍哥,先翁二十年茹恨,如今天道好還,我們給妖婦來兩招天崩地裂的『天傾西北』。『地陷東南,,讓她嘗嘗威能旋乾轉坤、蓋世無儔的璇璣雙劍!」
黑天狐咬牙怒目,面上一片獰容,但「璇璣雙劍」四字才入耳中,面前已自瀰漫一片青紫劍氣、紫電劍凌空倒瀉,星雨隕空;青霜劍貼地如流,狂濤怒卷!連葛龍驤、怕青青的身形人影,全為那片耀眼難睜的青紫奇輝所掩。黑天狐宇文屏雖知諸、葛雙奇的璇璣劍法冠絕環宇,但想不到在葛龍驤、柏青青這等後輩手中施展,威力也大到如此不可抗拒地步。若換了青衣怪叟等人,真連這一劍之厄亦自難逃,但黑天狐畢竟在「紫清真訣」上所獲頗多。神功倏運,提氣飛身,硬從上下交輝,光密如幕的千萬劍影之中,凌空拔起五丈左右。她此時才知「天心七劍」個個均有奇能,就這葛、柏兩個生死對頭,自己若不用」萬毒蛇漿」,便難憑手內的一杖一鞭取勝他們的璇璣雙劍。即或微有勝機,人家只要七劍聯攻,則任憑自己天大武功,亦無幸理。
黑天狐宇文屏能夠在天下人畏如蛇蠍,皆欲得而甘心的孤立無援情況之下猖撅至今,便因為她能對「利」、「害」二字,認得極清。事有可為,則辣手頻施,斬盡殺絕;事不可為.則立時知難而退,遠走高飛!如今就從這葛龍驤,柏青青聯劍還攻,天崩地裂的一招之上,看出事不可為;趁著身在空中,竟欲發動最後奸謀,把始信峰頭男男女女眾俠十一網打盡。
但見她一杖一鞭並交左手,晃著事先準備好的火折,在空中一陣獰笑道:「你們這群不知死活的小輩,倚仗人多,目無尊長。逼得宇文屏把菩薩意願,化成了羅剎心腸!這片峰頭四周已被我埋藏了地雷火藥,頃刻之間,便叫你們粉身碎骨,化作……」一面發話,-面左手長鞭猛揮,借勢斜升,但話猶未了,人也尚未飛到那塊埋藏地雷火藥引信的大石之時,石后突然有一個頗為生疏的脆朗口音說道:」慢說諸位英俠上順天心,不會被你傷得一人,就是始信峰的自然靈景,也不容你這毒辣妖婦肆意殘毀!地雷引信在此,宇文屏,你還認得我這南荒舊友么?」
石後人聲一發,黑天孤宇文屏萬念俱灰,因人在空中太易受敵,趕緊扔去手內火折,毒龍軟杖與蠍尾神鞭疾舞,護在周身,落在始信峰頭靠近千尋絕壑之處。只見石后現身之人是個一目已眇的中年美貌女尼,手內果然握著一把業已割斷的地雷引信。
黑天孤一時間不曾認出此人,葛龍驤卻肅然拱手問道:「大師可是昔日仙霞嶺天魔洞的『摩伽仙子』?」
眇目女尼合十答道:「葛小俠眼力真好,貧尼昔號『摩伽』,今名『百悔』。黑天狐宇文屏居心險惡,高空暗伏毒砂,地下埋藏火藥。如今兩般均被貧尼在事先略效微勞破去,諸位除此神奸巨惡,不必再存仁心……」話擾未了,目前烏光一閃,銳嘯生風,三四條飛天鐵蜈破空打到。
原來黑天孤宇文屏自地雷火藥又告無功,便在暗暗計劃怎樣施為,才能全身退下這始信峰頭、想來想去,身後干丈絕壑,無路可退,惟有利用「萬毒蛇漿」,衝過天心七劍重圍。
只要一過那株橫卧始信峰南北兩峰之間的古松,便等於逃得性命,她兩般埋伏均壞在這摩伽仙子化身的眇目神尼之手,宇文屏如何不恨?探手摸出七八條飛天鐵蜈,半數飛打第一次黃山論劍壞了自己大事的風流教主魏無雙,半數飛打第二次黃山論劍壞了自己大事的摩伽仙子。
飛天鐵蜈出手,人也貫注十成真力,把毒龍軟杖及蠍尾神鞭舞成金黑兩閉護體旋光,硬往前沖。
眇目神尼僧袍微揮,魏無雙翠袖輕揚,七八條飛天鐵蜈齊被內力罡氣震飛,落入千尋幽谷:天心七劍則在尹一清一聲號令之下。七劍同揮,始信峰頭頓時瀰漫電旋寒芒,千重劍影。
黑天狐宇文屏不但難越雷池一步,並幾蹈危機,好不容易脫出天心七劍的威力圈外,手中一條蠍尾神鞭只剩下小半截在手。
黑天狐知道再不用撇手絕學,此命難保、忽地一聲極凄汲厲的悲號起處,左手緊握毒龍軟杖,右手攥住腰間內盛「萬毒蛇漿」的綠色蛇尾,向環列當前的天心七劍,一步一步慢慢走近。「萬毒蛇漿」委實太厲害,霸道無倫、黑天狐這樣手握綠色蛇尾,一步一步地慢慢向前,天心七劍因匆促間想不出有效對策,竟被逼得步步後退。
尹一清。薛琪夫婦見事不妙,正在暗聚「乾清罡氣」,「無相神功」準備攔截之時,葛龍驤及玄衣龍女柏青青生怕不共戴天仇人又在為山九仞、功虧一簣的情況之下逸去,竟不顧「萬毒蛇漿」凶威,青霜耀彩,紫電騰輝,夫婦雙雙橫劍並立,擋住黑天狐去路。
黑天狐宇文屏業已感覺這始信峰頭殺機四伏,一意只在逃生,哪裡會避忌什麼前古神兵紫電、青霜雙劍?面含陰笑,目射凶光,微掣綠色蛇尾,搭在左肩的蛇頭立時虎虎若生,昂然抬起。
葛龍驤二十年茹恨,仇火燃胸,柏青青則與夫婿同心。二人均把這普天下武林中聞名膽落的極凶之手「萬毒蛇漿」,視如無睹。柏青青首先道:「宇文屏!你生平惡跡幾遍江湖,我們師兄弟姐妹,今日以天心七劍代掌天刑,怎地你還想走?」隨著話音,玉手一揚,透骨神針化作一蓬閃閃銀光,電疾般地照準黑天孤飛到!宇文屏身上穿有冷雲仙子的「天孫錦」
護身,不必防禦,張口一吹,打向地面目五官的透骨神針,便即紛紛四散墜落。
妖婦凶毒無比,雖然志在逃生,仍然想把葛龍驤、柏青青夫婦毀在「萬毒蛇漿」之下。
因彼此距離稍遠,對方身子又極高明,聽以暫不發難,又往前走了三步。眼看葛龍驤夫婦已將紫青合璧,再運那舉世無雙的璇璣雙劍襲向自己之時,才猛然桀桀震天獰笑,用力一掣蛇尾,「萬毒蛇漿」立自蛇口以內,化成漫空奇腥雨絲怒噴而出、葛龍驤夫婦紫青雙劍倏地騰光,化成一片劍氣擋向身前。劍氣之中,又加上柏青青的家傳「少陽神功」,與葛龍驤的師門絕藝「乾清罡氣」。尹一清。薛琪凝聚已久的「乾清罡氣」、「無相神功」也自施為。他們是擋向紫電、青霜所化的護身劍氣以外、這一為屏障三重,任憑「萬毒蛇漿」再很,亦自無功。忽聽得黑天狐宇文屏口裡發出一聲凄厲不堪的悲號鬼叫。
原來她那條綠色假蛇的蛇頸以上,前被白鸚鵡雪玉暗用半根透骨神針刺穿了幾個小孔。
如今猛力一掣蛇尾,大量「萬毒蛇漿」固然自蛇口噴出,但蛇頸小孔照樣也往橫里射漿。黑天狐左臉首當其衝。腥雨一飛,左頰立時一片糜爛,並被地自己害人無數的「萬毒蛇漿」,弄瞎了一隻左眼。她自己固然詫不可解,天心七劍也同樣莫名其妙。但空中銀羽翩翩,又響起白鸚鵡雪玉的清圓語音叫道:「天心七劍還不趕快下手除凶?黑天狐的那條綠蛇,已經被我用透骨神針刺了無數小孔,不能再用了!」
葛龍驤夫婦聽白鸚鵡雪玉如此叫法,精神陡長。葛龍驤一聲龍吟長笑,左手先彈出幾縷「彈指神通」破空遙襲,右手紫電劍也幻起一片精光,正等進步殲仇,那旁觀的魏無雙心思極細,看出黑天孤雖然自食惡果,但「萬毒蛇漿」依舊可以噴出。尤其在她受傷以後,難免不顧一切,拚命出手。所以趕緊叫道:「龍弟弟不可獨進,最好七劍同攻,並應先防自己!」
這幾句話提醒了尹一清,尋機動處,把所煉「乾清罡氣」聚成威力絕倫的一點勁氣,貫注左掌,口中發令叫道:「師弟妹們,七劍同揮,給妖婦來招璇璣劍法絕學『旋乾轉坤,天河倒瀉』。你們一心攻敵,她那『萬毒蛇漿』由我剋制!」
天心七劍同聲清叱,一齊躍起五丈來高。團團精芒彩虹,裹著一片青紫奇輝,融匯成漫天劍網,真如天河倒瀉,向黑天狐宇文屏迎頭灑落。
黑天狐宇文屏見「萬毒蛇漿」失效,左眼又盲,知道生機已如一絲半縷。獨目閃處,見對方武林絕學會合七柄神物仙兵聯手齊攻,威力之強,宛如倒海崩山,不可抗拒。遂想反正難逃一死,不如索性與對方拼個同歸於盡。凶謀既定,假意似用鐵板橋「金鯉穿波」,塌身卧地,倒縱圖逃。但等滿天劍影即將罩落當頭之際,不但未退,反而挺身起立。一陣震天獰笑,全力扯動綠色蛇尾,不顧自己再受重傷,也要教這天心七劍,全數嘗嘗「萬毒蛇漿」滋味!
這種心機果然太已毒辣難防。但天道好還,禍善禍淫,歷歷不爽!尹一清發令之初,靈機早動、雖隨師弟妹等揮劍同攻,其實整副精神,專註意在這條綠蛇尾部。見黑天狐一扯蛇尾,急忙左掌遙推、那凝集一點,威力加強十倍的「乾清罡氣」,便自化成無形罡氣,疾往綠蛇口封去,
「萬毒蛇漿」初離蛇口,噴力尚未發揮,「乾清罡氣」的無形勁氣便到。未出蛇口的蛇漿硬被「乾清罡氣」壓回蛇腹,已出蛇口的奇腥毒雨卻四散紛飛,黑天狐宇文屏又沾了一臉一身,再度自食惡果。葛龍驤這時一劍當先,紫巍巍的精虹疾落,劈斷黑天孤子文屏右手手臂,帶著那根毒龍軟杖,一齊落地。
黑天狐宇文屏既練五毒邪功,自有杭毒之力。若換旁人,就挨這兩次「萬毒蛇漿」,也便早死多時。如今雖然遍體鱗傷,一臂又斷,但人越到這種死在臨頭,越是求生心切。強忍無邊痛苦,左掌狂揮,硬用殘餘的紫清罡氣,把荊芸、杜人龍二人凌空震退數尺、自己卻從這空隙之中,閃電般竄出;也無暇再擇路徑,只好與命運相搏,縱下千尋絕壑。
天心七劍見七劍圍攻之下,居然仍被妖婦遁去,不禁一齊跌足浩嘆。因為雖知黑天狐宇文屏身負重傷,躍下千尋絕壑,必然萬死一生!但一來葛龍驤未曾親見深仇授首,心中終覺不愜;二來黑天狐身上還有師門至寶「天孫錦」及那隻為武林中人艷羨、引起無數浩劫奇災的「碧玉靈蜍」,難道就隨這萬惡妖婦永葬絕壑?
眾人正在相顧無言之際,小摩勒杜人龍低頭拾起那條毒龍軟杖,突然叫道:「各位師兄師姐妹們,請聽這是什麼聲音?」
天心七劍一齊凝神側耳,只聽得那干尋絕壑之中,突然起了一種「嗡嗡」怪響!
這時那位摩伽仙子化身的眇目神尼,早巳飄然隱去。眾人走到崖邊探身下望,原來離崖口約莫二十丈的絕壁之間,生有一株極大古松,松上有一蜂巢。黑天狐宇文屏正好墜身這蜂巢上,滿身都被那些數以百計,拳大色黑的異種毒蜂,密集攢刺。
黑天孤重傷劇震之下,自然禁不住群峰攢刺,片刻之間便告氣絕身亡、但因她身上遍是「萬毒蛇漿」,那群毒蜂刺人以後,以便一隻一隻中了蛇漿之毒,僵直死去。
天心七劍在崖頂目睹這一場黑天狐慘死活劇,個個不由深信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善惡之報,如影隨形。葛龍驤感嘆之餘,估量這二十來丈絕壁,以自己功力,尚能上下。遂一躍凌空,施展壁虎功游龍術,雙掌拊壁,緩緩絳落。落到古松之上,黑天狐業已全身糜爛,氣絕多時,尚有二三蠕蠕微動毒蜂。葛龍驤神劍微揮,也便全數了賬!
大仇既報,葛龍鑲天性仁善,不願再用挖心斷苜等世俗手段殘毀黑天孤宇文屏屍體。就跪在黑天孤屍旁,向父親葛琅的在天之靈,默默祈祝。少時祈畢,葛龍驤動手自黑天狐身上剝下那副「天孫錦」、但因心愿皆了,偶一疏神之間,那枚萬眾覬覦的武至寶「碧玉靈蜍」,卻從稀鬆枝葉隙中,帶著一縷碧光直墜千尋絕壑。
葛龍驤方自失聲惋惜,尹一清卻在崖口笑道:「師弟上來,世鬧事哪得盡如人意?我們這一趟始信峰頭,總算是不辱師命?凶邪盡滅,吾道永昌?莽莽江湖,從此最少也要清平個一二十年光景。」
此後,因小摩勒杜人龍與荊芸互相愛慕,又有獨臂窮神柳悟非的冷雲谷口一語,自然從此永訂鴛盟。葛龍驤、柏青青則更在天心谷洞天福地之中,同馭天心劍氣,神仙不羨!但大雪山玄冰峪中還有一位俠女冉冰玉及曾與葛龍驤貼胸交股、一夜風流未下流的魏無雙未曾交代,好在玄衣龍女與魏姐姐,冉妹妹等情投意合,妒火毫無,問題只在這位天心谷主是否願享齊人之福?作者墨千筆禿,暫且偷閑。有情諸者無妨代作冰人,使東晦神尼昔日預言完全實現,天心谷內兒女英雄,聯一床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