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來了一個老皮匠

第十三章 來了一個老皮匠

八神月走後不久,便遇到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中年人,一個很驕傲的中年人。從穿戴到神態,從衣著到配飾,都寫著個「傲」字,彷彿在他的眼裡,全世界人都是小廝,而他,當然就是主人。

一看就知道是個頤指氣使的人。

但不知為何,在見到八神月的時候,他卻下意識的收斂了自己的態度。

「八神月。」他叫了一聲。儘管已經盡量收斂驕傲,但說話的語氣還是帶著點命令的味道。

「說。」

八神月停步,然後看了他一眼,沒有感到絲毫的意外,似乎早已料到對方會出現。不過他看著那中年人的眼神中,卻隱隱帶著一點不屑,就彷彿在看著一條狗。

「你要去逆龍島。」中年人說道。他用的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

八神月沉默,既代表了默認,也代表著在等待對方的下文。

「不能去。」中年人又道。

「原因?」

「過了。」中年人走到八神月的面前。他的身形很高大,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壓迫感,他逼視著八神月,一字一句道:「你要做的事……太過了!」

八神月又沉默了。

「家主交予你的任務,是保住南宮書不死,甚至助他修鍊,而不是要你幫他查出身世。你這麼做,是在挑戰家主的權威!」中年人繼續道。

「你算老幾?」八神月忽然問了一句。

「你!」

「智障!」八神月冷笑一聲,繼續前行。

「八神月!」中年人猛然大喝一聲,一個閃身便出現八神月面前,攔住他的去路,然後厲聲道:「我以大主管的身份命令你,馬上回頭,不許前往逆龍島!」

「命令?哈哈哈哈……」

八神月忽然放聲大笑了起來,「你是說……命令?哈哈哈……」他笑得很狂放,也很不屑,彷彿聽到天下間最好笑的笑話一般。

「莫非你想抗命不成?」中年人聲色俱厲。

「抗命?當然不敢。」

八神月說著,忽然話鋒一轉:「不過問題是……余家曾幾何時墮落到,連一條狗的亂吠也算是命令了?」

「你!」中年人頓時怒不可遏。

「好狗不擋道,所以……請你滾!」八神月懶得與他多話,冷冷說了一句,然後便繼續前行。

「簡直豈有此理!」

中年人終於按捺不住了,突然大喝一聲:「八神月!別以為家主倚重你三分,你就可以目中無人了!今日本人就讓你看看……」

話未說完,他竟突然出手偷襲,一掌拍向八神月的胸前。

呼!

掌風凌厲,快若迅雷,掌心帶著朦朧的光芒,令人為之神奪。

然而八神月卻似是早有預料,身形一晃就已經從他身前閃了過去。

身形交錯的一瞬間,有紫炎虛空而生。

「啊!」中年人頓時慘叫一聲,捂著手掌嚎叫不已。

「余敏之……」風中送來八神月的毫無感情的聲音:「看在你是家主堂弟的份上,今日只廢你一手,以示懲戒。下次若再敢亂吠……死!」

話音未落,人已走遠。

中年人看著他的背影,眼中閃過怨毒的光芒,不知在想著什麼。過了半響,他終於重重的冷哼了一聲,然後狠狠離去。

……

沒人知道八神月去逆龍島之後到底做了些什麼,南宮只知道,一個月後他就回到了青龍居,帶著一身傷勢。

他只說了一句話:「來了。」說完就暈了過去。

來了?

誰來了?

當然是南宮家族的人來了。

然而具體來的是什麼人,他卻沒有說,或者是來不及說。南宮對此感到十分警惕,因為八神月很強,相當強!即使是如今的自己,也不能輕言勝之。

他的暗炎,暴烈無雙!

他的暗炎,能控制時間!

他的暗炎,未逢敵手!

然而,這樣強大的八神月,卻也被人傷成這樣,那隻能說明一個問題:傷他的人,比他更強大,而且是強大很多,很多!

因為到了八神月這樣的層次,已經能隱隱看到那一抹天機,要打敗他可以,但想要殺他卻是非常困難,至少也要三個以上同等層次的存在,圍而困之,困而殺之,這才有那麼一線機會成功。否則,只要有一絲的空隙,都會被他逃掉。

他雖然是一個餌,一個引誘南宮家族內某條大魚上鉤的餌,但南宮從沒想過,有哪條魚能夠把他這塊誘餌一口吞掉的,也不怕撐死?

然而如今,看八神月的傷勢……一個字,慘!重傷垂死!

這樣的對手,的確值得自己以最嚴肅的姿態去對待!

於是安置好八神月,讓林軒然給他做最好的治療,南宮便開始著手準備。

準備迎客。

迎接「家裡」來的客人。

那日,他找眾人開了個會,然後畫了一幅畫,然後沿著青龍居的小山走了一遍山,最後便開始靜待。

一夜無話。

第二日,青龍城平靜如昔,然而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就好比一潭水,表面看似寧靜,但地下里,卻是暗濤洶湧。有的人還在觀望,有的人仍在猜測,而有的人,卻已經開始暗中準備迎接大戰的到來。

就在這時,安靜的山腳下悄然出現了一個人,一個十分普通的人。

這是一個四十多歲模樣的中年人,或許是因為常年勞累,以致他的頭髮有點花白,顯得有點蒼老,身形也略顯佝僂。

他頭戴著破舊的皮帽,看樣式已經有些年頭了。不過這皮毛很寬大,帽檐低垂,遮住了他的面容。

他身上穿著的,是一件雖然破舊但卻洗得發白的布衣,很乾凈。但他的身上,卻充斥著一股有點古怪的味道,好像是腌制過的動物皮毛。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去,這都是一個十分普通的人,就像某一座小城裡的一個老皮匠。

但是很顯然,這人一點都不普通。

因為能繞過無數潛伏暗處的青龍衛,悄然出現在青龍居下,這本身就是一件十分不普通的事。

「青龍居……多少年沒來過了啊……」

看著這座鐘靈秀氣的小山,老皮匠呢喃了一句,然後開始登山。

山勢不高,有石階沿路而上,一路蜿蜒,直達青龍居那片莊園。半山腰上,是一扇門,門前有條界,界后,是一座池。

那就是這半年來聲震女王谷的解劍池。

老皮匠忽然笑了笑,然後踏出第一步。

他的腳步很平穩,也很自然。

他的這雙腳,早已經走過了無數的路,攀過無數的閃,如今的這座小山,只是他半世人生中的一塊小石子,毫不起眼。

然而當他那雙破舊的皮鞋落在第一級石階的時候,忽然一陣微風吹過,路旁那些青蔥的樹木就開始輕輕晃動了起來,嘩嘩作響。

樹搖,影動。

然後,樹木就忽然開始瘋狂的生長。

它們的根,破土而出。

它們的枝,蔓延變長,如同鬼爪。

他們的葉,不枯而落,片片隨風而動,化作鋒芒利劍,卷向老皮匠。

只聽「嗤」的一聲,老皮匠的衣領就忽然破開了一道口子。下一瞬間,根須莖葉,鋪天蓋地而來。

「哎……」老皮匠輕嘆一聲,有點惋惜的看了一眼領上的口子,彷彿又見到了老伴兒在燈下密密縫的剪影,不禁搖了搖頭。

忽然一根樹枝橫空刺來,筆直如劍,他隨手摺下,掰去被風吹得凌亂的樹葉細丫,然後持在手中,當拐杖使了。

篤篤篤……

樹枝敲擊地板,發出清脆的聲響。

啪啪啪……

皮鞋踏在石階,打著沉悶的節拍。

就在篤篤篤與啪啪啪的交響之中,老皮匠和風而行,一步一步的向前。清風撲面而過,萬葉如劍舞,風景十分迷人。

老皮匠拾階而上,片葉不沾身。

有風相送,腳步自然輕快,於是很快,他就來到了那條界前。

風停,樹靜,一切恢復原狀,仿似從未發生過一般。只有那滿地的落葉,以及石階上布滿的劍痕,才能證明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哎……不得不認老啦……」

老皮匠嘆了口氣,或許是因為上了年紀,他爬了這一段,似乎有點累了,於是停住腳步,稍事歇息。

忽然見到門后那座解劍池,他咦的一聲,自言自語的笑道:「咦?這麼多把劍……那就太好了……這拐杖啊,扎手,正好修一修……」

說著,他便走了過去,然後隨手拔起池中的一把劍。

那是一把斷劍,看上去就像一把鈍了頭的匕首。

老皮匠比劃了一下,似乎很滿意這把匕首的鋒利,於是削削削的,就對著手裡那根仍顯粗糙的樹枝修理了起來。

他的手藝很好,三二兩下的,樹枝就變成了一根筆直的棍,通體光滑圓潤。

其時日正中午,陽光照在解劍池上,反射出無數劍光,熠熠生輝,奪目生寒。光斑落在地上、落在腳邊、落在老皮匠的身上,下一刻,這些光斑就忽然活了起來。

光斑來自劍身,那就是劍光。

劍光忽而衝天而起,然後猛然下落,一道,兩道,三道……無數道!這半年來,葉劍藏解了多少把劍,如今就有多少道劍光。

它們飛舞著,穿梭著,交織著,最後形成一個圓,恰好將老皮匠圍在了圓的正中心,就好像柵欄中的老農夫。

萬劍成圓,樊籠自成。

老皮匠身在樊籠中,他想繼續走下去,可是卻被突如其來的柵欄攔住了去路,於是停下。他腳步一停,身前的空間就忽然微微蕩漾了起來,彷彿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穿行其中。

「哎呀!」

他忽然驚叫了一聲,似乎踩到了什麼東西,被絆了一下,頓時手舞足蹈的向前趴去了下去。手中拐杖在胡亂揮舞間,好像磕到了什麼東西似的,啪的一聲輕響,一根幼長的東西便憑空掉了下來。

那是一支箭。

一支樣式很古樸的箭,箭身以十分精細的收工雕刻著古怪的花紋,看上很是華麗。

老皮匠撿起來看了一眼,然後笑了笑。那笑容好像是在說:「哪家的孩子這麼頑皮啊,用這麼危險的玩具來捉弄人?」

隨手拋開手裡的長箭,老皮匠看了一眼山頂的方向,搖頭嘆了口氣,便再次舉步前行。

前面就是樊籠的邊界了,劍光就在他的腳下,他伸出手去,輕輕一拔,就好像拔起農田裡的柵欄般的隨意。

頓時「砰」的一聲,劍光破碎,老皮匠拄杖前行。

在他的身後,池中萬劍暗淡無光。

……

解劍池原來不是解劍池,那裡本來就是一扇門,一扇山門。而進了山門之後,等待著老皮匠的,當然還是一成不變的石階了。

但是這段石階,卻與門前的那段石階有點不一樣。

門前的石階,是青石鋪就而成,堅硬,蒼翠,很有綠意。而這裡的石階卻是白色的,蒼白的那種白,就像冰。

哦不!

那不只是「像」而已,那根本就是冰——時值仲秋,山道上卻竟然冰封三尺,顯得有點夢幻。

這不是一條山道,這是一條冰道。

冰道的那一端,站著一個十分漂亮少女。

這少女白衣如雪,白髮也如雪,她臉上神情,更是如萬年冰雪般的寒冷。

她靜靜的站在那裡,就好像是冰雪的一部分。

少女見到老皮匠,便開口說了一句:「山上不見外客,老丈請回。」

她不但人冷,就連聲音也好像冰山上吹來的寒風。而話中的內容,更是拒人於千里之外,涼透入心。

老皮匠聞言愣了一下,顯得有點意外,似乎沒想到山上居然會有這樣的一條冰道,冰道那端居然會有這麼一個冰雪般的少女。

「可我不是客人啊,更不是外客。」他笑道。

少女皺眉,心想你不是外客,難道還是主人不成?

青龍居乃青龍居所,此間的主人有且只有一個,那就是青龍本人。很顯然,這老皮匠並不是青龍,不管是老青龍,還是少青龍,他都不是。

他就是一個老皮匠而已。

不請自來,那便是惡客。

於是少女不再多言,出手逐客。

只聽一聲冷哼,便見寒氣突然大盛。

老皮匠的拐杖剛落在冰道上,寒冰便如有生命一般順著拐杖蔓延而上,將之凍結。他恍如未見,很自然的抬起他的腳,踏落石階。

「砰」的一聲,冰結驟然迸裂,如花綻放,老皮匠的腳很自然的落在冰面,然後踏出另一隻腳。

這就是一步。

一步、一步、又一步……

但他每一步走過,冰面上卻竟然不留半點痕迹。別說腳印,連一絲泥塵都沒有,依然光潔如昔,澄練如鏡。

少女眼神微縮,猛的一踏地面。

頓時冰道盡碎,冰屑如芒如劍,衝天而起。

下一刻,狂風忽起,卷著冰花,化作一道粗大無比的冰龍捲,便自山道的盡頭席捲而下。艾嘉麗就在這冰龍捲之中長嘯一聲,如同冰鳳初鳴。

她的肌膚,開始變得透明。

她的面容,開始變得猙獰。

她的身形,開始變得高大。

她……正在魔化!

「哎……」

一聲嘆息響起,老皮匠突然出現在少女的身前,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口中輕笑道:「多漂亮的女孩兒啊,整這些丑不拉機的玩意作甚?小心你家相公見了會不喜歡啊……」

說著,他輕輕的在少女肩上拍了拍。

他的笑容很溫和,他的動作也很輕柔,就像一個慈祥的長者,在對少不更事的後輩諄諄勸導,滿滿的都是愛。

這份愛是如此的深沉而熾烈,竟連那道冰龍捲也彷彿被融化了一般,無聲無息的隨風消散了。

頓時,少女就整個人如同石化了一般,靜止了下來——她的魔化變身,竟然就在這輕描淡寫的拍打之中……

打斷了。

說了那句話之後,老皮匠搖了搖頭,便繼續前行,只留少女一人獨自在風中凌亂。這一刻的她,真的很像一座美麗的冰雕。

……

山道仍在蜿蜒,老皮匠仍在前行,別過少女,走過冰道之後,他就迎來了一道光。

光,來自天上,也來自少女的指尖。

那一個同樣是白衣,但神情卻平淡如水般的少女。她採下了一道光,然後灑向老皮匠。

老皮匠眯了眯眼,似乎覺得有點刺眼,於是抬手低了低帽檐,便徑自從少女的身邊走了過去,平靜得就如同夕陽下晚歸的農夫。

光明過後,陰影緊隨而至。

老皮匠抬頭一看,發現那竟然是一個人,一個非常高大的人。再一看,才發現,原來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

一個大的,一個小的。大的很大,高達三丈;小的很小,嬌小玲瓏。而小的那個人,就坐在大的人的頭上。

她就是它的頭。

嗡嗡輕鳴聲中,大人緩緩抬起雙手,手心強光忽起,猶如呼吸一般吞吐著,就好像狂獸的鼻息。下一瞬間,鼻息就突然變得無比強烈,蓄勢待發。

然而就在將發未發的這一瞬間,大人的雙手就忽然抬了起來。

不是它自己想抬,而是它不得不抬。

只見它的雙手之下,不知何時竟然多了一根拐杖,正是這根拐杖托起了它的雙手,所以它的雙手就抬了起來,筆直,朝天。

再下一瞬間,狂獸鼻息化作黑白兩道光柱衝天而起。

相互纏繞湮滅之中,蒼穹洞開!

「這玩具太危險了,以後還是少玩些吧……」老皮匠搖頭輕嘆一聲,便腳步離去。

就在這時,一個清脆的聲音忽然傳了過來:「我看這城裡也很危險,不如你就回農村去吧?」

老皮匠抬頭一看,便見到一直秀氣的拳頭在眼前不斷放大。而拳頭的背後,是一個精靈族的姑娘。

那姑娘很秀麗,那拳頭很暴力。

暴力到,連空間也被那強大的拳壓擠得扭曲了起來。

「哈哈……」老皮匠一見這姑娘,就忽然開懷大笑了起來,「這麼久沒見,小阿紫你還是這麼調皮啊!該打!」

說著,他便伸出手去,抓住那隻暴力的拳頭,按住那個秀麗的姑娘,往腿上一壓,然後抬起手裡的拐杖,對著那姑娘堅挺的小、翹、臀輕輕一棍……

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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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這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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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來了一個老皮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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