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黎人(二)
不少人報名參加特別工作組的時候,心裡多少都存著那麼一點獵艷的心思,但現在夢想已經被周恆行的一番話完全撲滅了。明知這是被執委會坑了一把,至少短期內在黎峒開發女僕項目之類的構想看起來還不具備可操作性,但大家哀嘆完還是只能面對殘酷的現實了。出於安全考慮,執委會在田獨的臨時營地和這次派出的特別工作組中都沒有安排女性成員,所以大伙兒在今後一段時間裡只能暫時過和尚日子了。
大約兩小時以後,前方河道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分岔,帶隊的船向後打出信號,示意二號基地的臨時營地便在前方不遠的河岸上。繼續行進約莫兩分鐘之後,前面的河道變得稍寬了一些,可以看到從上游而來的河水在這裡被分為兩股水道,原來從此處到剛才所見的河道分岔點之間,河道分為左右兩股圍住了河中間的一大片土地。
這裡就正是能源部和建設部所規劃的田獨河上游第一水電站選址,利用這裡一分為二的天然河道,施工者只需將河水導入其中一邊,便可很方便地在另一邊排乾的河道上進行築壩施工了,而且天然雙河道的地勢也能讓水電站在雨季的排水壓力減小很多。
小小的棧橋碼頭上堆放著數個直徑兩尺的鋼筋混凝土管道部件,這是建水電站所要用到的壓力水管,根據能源部的規劃,早在穿越之前就已經造好,畢竟這個時空的生產能力有限,像這樣的專用部件還沒辦法在短時間內造出來。而把這些沉重的傢伙用小船一個一個從下游運來,穿越眾們可是花了好幾天的時間。
船隊抵達碼頭棧橋的時候,正好看到岸邊一群人坐在地上用鎚子噼噼啪啪地敲著石頭,灰頭土臉的樣子就跟後世採石場里的農民工一般無二,但看到這一幕的新來者們沒人能笑得出來,因為接下來的日子裡他們中間大部分人也得在這裡敲石頭。這是一號水電站底部基座必須要用的碎石砂漿混凝土材料之一,在勞動力嚴重不足的日子裡,每個人都得服從執委會的工作安排——包括敲石頭在內。
臨時營地目前只臨著河岸起了一圈稀稀拉拉一人來高的木柵欄,外圍用蛇腹式鐵絲網拉出了隔離帶,然後便是幾個行軍帳篷和一個堆放物資的大棚。現在這裡駐紮了三十多個人,臨時負責人是建設部二把手劉山夏,為了這個田獨河上游的水電項目,穿越前的半年時間裡他可是在雲南廣西跑了不少地方的小水電站,雖然還沒實際操作過,但建小水電站的理論知識應該說已經夠多了。這個營地前一天搭好,第二天他就被調過來了,手頭的幾處剛開工的項目也不得不交給了建設部其他人負責,足見執委會對水電站項目的重視程度。
劉山夏迎上棧橋,一把握住了寧崎了手:「總算把你們盼來了!」
寧崎訝然問道:「你們和黎人發生衝突了?」
「暫時還沒有,不過附近的黎人越來越多了,語言不通也不知道他們想幹嘛,現在我們的人已經不敢出營地了。」劉山夏抓緊時間向寧崎介紹目前的情況:「這些黎人腰裡都別著鉤刀,你們如果要跟他們談判,自己當心一點!」
寧崎點點頭道:「放心吧,談判的事情,我們這邊有專業人士出馬。對了,能源部的老項來了,你們是老朋友,我就不多說什麼了。關於水電站工程你們再好好合計合計,看看施工方案還有什麼遺漏。等明后兩天最後一批物資和施工人員到位,你們就儘快開工。」
項持南是雲南人,從時間上算應該是最後一批加入穿越的成員。項持南以前曾在武警水電部隊服役,轉業后在地方電力局工作,是劉山夏穿越前考察小水電站建設時認識的朋友,還幫著籌委會設計的水電站施工方案出了不少主意,後來一來二去兩人混熟了,劉山夏就乾脆拉了他入伙。當初籌委會從廣州撤出的頭一天,他才在劉山夏的陪同之下到廣州報到。
像項持南這種軍地兩用人才,當然也就難免成為了軍警部和能源部爭搶的香饃饃,後來執委會還是依照吳卓的舊例,給了項持南雙重編製——和平時期歸能源部,戰時歸軍警部。這次的水電站工程,執委會便交給了項持南和劉山夏這對搭檔來負責。
半個小時之後,周恆行和寧崎在幾名全副武裝的軍警部成員護衛之下走出了營地。站在營地門口,便可以見到百米左右的山林中影影綽綽有不少人在活動。周恆行表面上雖然還算冷靜,不過心跳卻是難以抑制地加快了。他的戶口本上雖然標註的是黎族,但卻是實實在在生在城市長在城市,是地地道道的城裡人,要憑藉一些純理論知識跟這些生活在山林中的的黎族先人打交道,還真是沒什麼底氣。
周恆行做了幾次深呼吸,平復了一下情緒,然後舉起手裡的鐵皮喇叭,開始用自己所知的幾種古黎語大聲宣講起來,其大意便是說明自己這幫人來到此處並無惡意,希望能跟黎峒的居民們和平共處,同時也很樂意跟黎人交易他們所需的食鹽、生鐵等等。
沒一會兒對面林子里便出來了幾個黎人,一直走到離營地大門約莫十多米的地方才停下。為首的是一名中年漢子,指著周恆行一陣嘰哩哇啦。周恆行估摸著自己聽懂了七八分意思,心裡才漸漸平靜下來,轉過頭對寧崎說道:「他希望能看看我們準備拿出來交易的東西。」
「可以。」寧崎點了點頭,示意讓人把樣品先拿給對方看看。
樣品其實也沒幾樣東西,一小陶罐食鹽,幾件諸如鐵鏟、鐮刀之類的鐵制農具。那中年漢子上來蹲下身拿起農具仔細看了看,又打開陶罐,伸手指進去蘸了點鹽放進嘴裡,那動作讓這邊的穿越眾們齊刷刷想起了港產電影中毒販驗貨的場景。
中年漢子起身之後又是一陣嘰哩哇啦,周恆行翻譯說這人表示對這些東西很滿意,但他們目前沒有帶什麼可供交易的物資在身上,問是否能跟他們一起返回村寨做交易,另外就是詢問能不能提供更多這樣的交易品。
「當然可以,告訴他們,我們的物資很充足,也很高興能去他們的家做客。」寧崎很鎮靜地應道。執委會派出這麼大規模的特別工作組,可不僅僅是為了跟黎人交易幾斤食鹽幾把鐮刀的,深入黎峒了解民情,然後維護好與黎人的關係,有針對性的開發黎峒的人力資源,這才是特別工作組所要完成的主要任務。當然在此過程中,其他部門的人也會順便完成黎人控制區的地形地貌、動植物、農業現狀、礦產開發等考察科目。
完成初步的談判之後,得到消息的黎人們便紛紛從樹林里走了出來,有老有少大約三十多人。這些人大多穿著吉貝布所制的布衫,人人腰間都別著一把劉山夏曾經提到過的鉤刀,但臉色都很平靜,並無鬧事的意圖。寧崎看著這些衣衫襤褸的黎人山民,忽然心裡閃過一個念頭,原來害怕的不僅僅是自己這邊,其實這些黎人同樣也在擔心來自外部的威脅。
一個小時之後,準備好物資的特別工作組跟著帶路的黎人一起從營地出發了。除了少數幾個要留在營地協助水電站建設工作的人之外,再次上路出發的成員仍然多達三十五人,其中有一半都是配備了武器的軍警部成員,甚至還夾雜著約翰遜跟摩根兩個金髮碧眼的老外在內。他們所攜帶的除了必要的三天口糧和少量飲用水之外,還有帳篷、軍用電台、各種藥品、照明設備、繩索等等,甚至還帶了一台微型手搖式發電機以防不測。
這次要帶去黎峒交易的物資有食鹽兩百斤,鐵制農具一百件,各種調味香料若干,另外還準備了一些小物件作為送給黎峒首領的禮物。當然這些物資不需要穿越眾們自己背負了,黎人們很自覺地承擔了這個工作。或許在他們看來,這些東西已經是屬於他們所有,自然是應該由他們來負責運回家去。
沿著山林間的小路大約向北行進了一個小時之後,成員們便已經能看到山坡上出現了留有耕種痕迹的地域。黎族專家周恆行向成員們介紹道:「這就是黎族傳統的耕作方式砍山欄,在解放以前黎族人一直都是以這種類似刀耕火種的方式在種植糧食。」
砍山欄的種植方法就是在每年正月上山,將選好地域內的樹木砍倒,等到過三四個月這些地上的樹枝幹枯之後便點火焚燒,然後在雨季來臨的時候之際播下谷種。而砍山欄也沒什麼耕作的過程,播種時便是一人拿著尖木棒在前面戳坑,另一人在後面放上谷種然後平土。中間頂多清除幾次雜草,然後就等著下半年的成熟收穫。有用心一點的會在燒山之後播種之前把土先鏟一遍,以此來除掉土層中的草根,順便也把表土鋤細便於谷種發芽。但無論如何,這種耕作方法都是極為原始的,產量因此也極其有限。而且這種依賴土地自然肥力的耕作法,每過三四年便必須將地拋荒,間隔時間或許會長達十年以上,對土地的利用效率可謂極低。
黎人居住區會採取這種原始的耕作方式,除了環境相對封閉之外,其實鐵器的缺乏也是重要原因之一。在這個時代,很多黎峒的農民使用的農具還是石斧、石鏟、石鋤等等,僅有的一點鐵器多數就是黎人們腰上別著的鉤刀了,因此黎人才會對穿越眾所提供的鐵制農具特別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