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香幻

第八章 香幻

?就在劍網布開之前的一剎那,王皮手一揚飛出一道無形內息,悄悄粘附在秦渭的後背上,混亂中司馬周賢等竟然都未發現。

馮、嚴等四人出了一招之後就要脫逃,苻陽冷哼了一聲道:「原來是宗極門,好大膽子!」手一抖,十字斬夾著一股勁風飛了出去,和宗極門四弟子的劍網糾纏在一起,十字斬一時沒法突破劍網,而嚴周震等人陡然覺得壓力增大,不得不全力抵禦,一時間竟分不出力量脫逃。

馮周啟叫道:「司馬師兄你們先走!他們攔不住我們的!」

司馬周賢在半空道:「那你們小心了!」

王皮哈哈一聲笑道:「想走?先把人給我留下!」方周信一個不防,只覺抓住秦渭的掌心一滑,跟著右手空了,秦渭竟然被王皮拉了過去。

司馬周賢大吃一驚,王皮卻哈哈大笑,對身後一個騎士道:「帶他下去,看好他!」

馮周啟等見秦渭被劫走無不大驚,本已飛遠的蔣方齊等也凌空折了回來。司馬周賢本來由蔣周齊帶著,這時卻跳下地來,取劍在手,問道:「在下宗極門周字輩弟子司馬周賢。剛才這位從我師弟手中奪人的高手,不知如何稱呼?」問完這句話便落在了苻陽、王皮的面前。

王皮哼了一聲道:「果然是宗極門!在下王皮!高手可不敢當。」

司馬周賢道:「不知和王景略如何稱呼?」

王皮傲然道:「正是家父!」

司馬周賢聽說他是王猛的兒子,哦了一聲,手一反,那把巨劍便發出螺旋劍氣來。

馮周啟叫道:「師兄,你別動手,我們能應付!」他們知道司馬周賢只要再靜養三天便能完全復原,但若強壓傷勢動手,只怕會留下嚴重的後患。

司馬周賢哼了一聲道:「苻家的子弟加上王猛的傳人,只怕沒那麼好對付!眾師弟,七劍齊發!」空中三人都跳了下來,揮劍直取王皮。這七把寶劍所激發起來的劍氣籠罩方圓十丈,草木遇到了無不摧折,苻陽見了這等聲勢大吃一驚,左手一抖飛出另一把十字斬,兩把十字斬急速盤旋,凝結成一個米字形的奇門兵器,急速盤旋中空氣不斷發出噼里啪啦的爆裂聲響。

七道劍氣雖然先發,但那夾帶著強烈煞氣的米字斬卻后發先至,趕在劍氣觸及王皮之前撞了上去。這是宗極門七弟子和苻陽的硬碰硬交鋒,誰強誰弱高下立判,所以無論司馬周賢還是苻陽臉色都十分凝重,要看對方實力比自己如何。

但聞錚錚連響,兩股大力糾纏在一起,撞擊所產生的餘力把地面盪出一個直徑五丈、深達尺許的大坑,但米字斬終究沒能將七道劍氣截下,甚至無法完全消解七道劍氣的攻勢,只能將之帶偏了。這下子雙方心中都心裡有數:苻陽的功力比起宗極門七弟子合力遜了一籌,但他以一抗七居然只是稍落下風,則功力之高也委實可怖。

馮周啟心道:「剛才這招雖然號稱七劍齊發,其實主要仍然是我們六人的力量,司馬師兄的巨闕劍主要只起引導作用。但他居然能把我們的劍氣帶偏了,這份功力實在可怕!」

王皮則心想:「這七人倒也了得!東海公一人恐怕收拾他們不下!」暗下命令,一百餘騎各駕駿馬奔了出去,馬上騎士都不是普通士兵,而是王皮親自調教出來的高手。一百餘騎趁著苻陽和宗極門七弟子尚在糾纏,迂迴包抄,佔據了八個方位,列成陣勢,其中八人手執大旗,司馬周賢瞥了一眼,驚道:「不好,這王皮要布陣!」

卻聽王皮笑道:「不錯!可惜你反應得太遲了!」取出令旗,喝道:「起陣!」一百零八騎兵運動起來,把方圓三里之內構築成一個肉眼看不見的力場空間。

司馬周賢掃了一眼那些幡幟,只見每面幡幟上除了畫了龍虎龜雀以及山川河嶽以外,中間更分別寫著八個大篆,分別是生、死、休、杜、開、景、驚、傷。

馮周啟驚道:「是王猛以兵法入玄術的八門金鎖陣!」

司馬周賢哼了一聲,心道:「若是只有這苻陽或王皮一人我們仍不怕他,但他們兩人聯手,一個布陣限制我們的力量,一個配合陣法強攻,我們便非敗不可。」喝道,「走!」

馮周啟叫道:「那玄……那老兒怎麼辦?」

司馬周賢道:「留得青山,另尋道路!就讓那老兒多活兩天吧!」

王皮冷笑道:「陷我八門之內,還想走?」他這陣法本身若主動攻擊,未必就能殺傷宗極門七弟子,但苻陽將米字斬分開作兩個十字斬分別擲入陣中,王皮便能催動陣法奧妙,將一百餘騎士的力量凝聚起來,附加在這兩把十字斬上,百人之力疊加那是上萬斤的力量。十字斬借著這股力量,所到之處石破岩開,威勢驚人。

司馬周賢眼見危急,倒持巨闕劍,臉上面目猙獰,青筋**,馮周啟等知道他要再次施展「內天兵解體」劍法,叫道:「師兄,不可!」但話才出口,司馬周賢招數已發,其他六弟子也唯有全力配合!六把劍伴隨著巨闕急速旋轉,化作一股劍氣旋風,兩把十字斬飛近竟然被遠遠彈開。

那股劍氣旋風是外強中空,司馬周賢大喝一聲,七人一起跳入劍氣之中,藏在那股外強內虛的劍氣旋風裡頭向生門衝來,王皮見這股劍氣旋風如此威力,知道攔他們不住,變化手中令旗,結印一轉,生門變成傷門,司馬周賢等破門而出時,陣中力場陡然逆轉,在陣門形成槍矛刀斧一般的凌厲勁氣,雖未刺入他們經脈之中,卻也劃得他們衣衫破爛,鮮血淋漓。七人不敢逗留,一鼓作氣向南飛遁。

苻陽收了十字斬道:「宗極門果然名不虛傳,居然能從我們聯手之下逃得性命!」

王皮道:「可惜剛才來不及把生門變成死門,否則他們便一個也逃不掉了。不過為首那人用了『內天兵解體』,那是逆運劍氣刺激自身經脈、暫時提升功力的劍法,用了這一招過後勢必元氣大傷。我看等他功力一散,三五個月內別想再用劍了。」

苻陽道:「宗極門是島夷的護國武宗,這次忽然出現在關中,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難道他們已經知道丞相病危,特地前來阻撓我們的大事?」其時南北分裂,東晉稱北方各個胡族政權為索虜,胡人在口頭上不肯認輸,也把東晉貶為島夷。

王皮聽了苻陽的話,臉色一變道:「先審審那『負傷人』再說!」回頭見那傷者正卧在馬背上,伸手想搭搭他脈搏探一探,手才一碰到傷者,眼前一陣恍惚,那傷者竟然變成一段木頭!

剛才分明是一個活人,怎麼一碰之下就變成了木頭?

王皮本身是玄門中人,自然知道世界上不存在將人變成木頭的妖法,怔了一怔,隨即駭然道:「幻術!幻術!究竟是何方神聖!居然對我們用幻!連我都被騙了!」

卻有將士在搜索了宗極門弟子慌亂中留下的馬車後上前道:「將軍,搜到了一幅怪畫。」

苻陽接過一看沒看懂,交給了王皮,王皮拿過手來看得發愣,好一會兒,苻陽問道:「是什麼東西?要緊不?」

王皮哈哈笑道:「要緊,要緊,要緊得很!」揮手讓軍士們走遠,壓低了聲音道:「這帛畫是一幅地圖,指示的似是桃源的所在。」

「桃源?」苻陽心頭一震,「是那幫反賊聚居的地方么?」

王皮道:「正是!」

苻陽問道:「按地圖指示,那桃源在什麼地方?」

王皮道:「似乎就在丹江上游!」

苻陽詫異道:「這麼近!那裡離長安不過數日路程,萬一有事,那可是肘腋之變!」

王皮道:「此圖必須趕緊上呈,請陛下定奪。」

「眼前還是以尋找青羊子為主。」苻陽道,「桃源的事情雖然大,卻急不過丞相的病!」

苻陽、王皮與宗極門七弟子大起糾紛之時,秦征就躲在遠處看著。那一戰只看得他膽戰心驚,心道:「若我被那七股劍氣和十字斬的煞氣卷了進去,只怕一眨眼便會被絞成一團肉泥。」

眼見苻陽和王皮漸佔上風,他幾次想要趁亂救人,但總是不敢動手。忽然肩頭上被人拍了一下,秦征大吃一驚,本能反應地退開幾步一看,只見一個少年笑眯眯地看著自己,不是沈莫懷是誰?

秦征一時沒反應過來,只是訥訥道:「你……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來了?」沈莫懷道:「我還想問你呢!買點東西幹嗎那麼久?」

秦征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沈莫懷又道:「不過這樣也好,要不然我都找不到一個理由上岸來看看呢。對了秦征,你挑撥這兩撥人馬自相殘殺,究竟是為了什麼?」

秦征正要回答,忽然想起自己上船后沈莫懷可是一直沒問過自己名字,這會怎麼忽然叫得出「秦征」二字?張大了口道:「你……你知道……你早就知道了!」

沈莫懷笑笑道:「是啊。」

秦征問:「你什麼時候知道的?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可是帶著面具,而且我的聲音也不一樣。」

沈莫懷道:「你從河裡冒出來的時候我並沒認出來,只不過覺得你的眼神有些熟悉而已。不過當你說起自己會『釣魚』,那『釣魚』兩個字的腔調,怎麼這麼像秦征呢,我心裡一動就開始留意了。後來越看越覺得像,但真正確定卻是剛才。」

「剛才?」

「嗯,就是你扔石頭襲擊現在使十字斬的那傢伙時,我才確定你就是秦征了。」

「當時你在?」

「是啊。」沈莫懷笑道:「我見你這麼久沒回來,正納悶呢。那兩個水鬼說你一定是卷了錢跑了,我可不信你會這麼做,更不信自己這麼沒眼光,於是便跟師父說了,然後就上岸來找你。進城沒多久便看見你鬼鬼祟祟的,我當時也不揭破,一路跟著看你要幹什麼,結果就看見你朝那傢伙扔石頭。你扔石頭時用的彈指功夫,和你幫我捉魚時彈石子的動作一模一樣,所以我才確定你十有**便是秦征。」

「十有**,那就是還不是十分確定了?」

「是啊。」沈莫懷哈哈笑道:「但看你剛才聽見我叫你秦征后的反應,我便知道你一定就是秦征了。」他走上兩步,指著戰場道:「你到底要幹什麼?」

秦征道:「我……我要救我爹爹。」

沈莫懷微感訝異道:「你爹爹?」往王皮那邊掃了一眼,果然看見馬背上伏著一個動也不動的人,啊了一聲道:「你爹爹在那裡啊!咦,他的右手……」

秦征眼中掠過極為痛苦的神色:「不知道,多半是被那群畜生害的!」

沈莫懷憤然道:「太過份了!你說,要不要我幫你報仇?」

秦征聽他這麼說呆了一下,隨即搖頭道:「不!報仇的事情我要自己來做,我現在只想先救我爹爹出來。」

沈莫懷臉上露出讚賞之色,說道:「對!男子漢的仇應該自己報。不過你現在打算怎麼救你父親呢?那個術士還有那個氐人可利害得很哪,我也沒把握能贏他們。你更不行了。你扔那胡人石頭的時候那術士順勢反擊,差點就把一道內氣印在你身上……」

秦征奇道:「內氣?」

沈莫懷微笑道:「你當時彈出石頭就跑,我在你背後把那內氣給化解了,你沒發現么?」

秦征臉上一紅,說道:「我居然一點也沒察覺,真是慚愧。謝謝了。」

沈莫懷道:「不用不用,我們一場朋友,謝什麼!來,先想辦法救了你爹爹再說。啊!有了!」從懷中摸出一個鴿蛋大小的金色圓球來,說道:「那天你用控香訣幫我引魚,過後我師父跟我講起控香訣,順手找了這東西給我玩,我隨手練了兩下,還沒試過呢。現在就拿他們來開刷!嘻嘻,現在這風向正好,把鼻子捏住!」把那圓球搖了搖,注入真力催發那金色圓球,便有一股極難察覺的香氣溜入勁氣激蕩而產生的內向螺旋氣流當中。這股香氣的流動秦征半點也看不見,甚至根本體察不到!

過了一會兒,沈莫懷才把那圓球收了道:「行了,可以呼吸了。師父說這是隱形香,不知有效沒效。」

秦征驚道:「隱形香?聽爹爹說那可是香引谷第一品的香氣,你師父怎麼會有?難道你是香引谷的傳人?」

沈莫懷笑道:「當然不是。這是我師父當年學來玩兒的雜學——啊!時候到了,你等等!」隨手取了一段爛木頭,縱身跳了過去,慢慢走近,輕輕溜入眾人之中,宗極門七弟子以及苻陽、王皮等人竟然對他視若無睹,好像他是透明的一樣。八門金鎖陣中勁氣縱橫,但沈莫懷年紀雖小卻是武學高手,對各種勁氣來路把握得極准,主陣者王皮又未發現他的存在,沈莫懷便將全身內息凝而不發,在陣勢之中以無厚入有間,悄悄溜到王皮身邊。

這幻香術並非妖法,究其原理,乃是以香氣引發嗅聞者產生某類幻覺,秦征曾聽秦渭提起這隱形香的妙用,據說當香氣盪開之時,受到影響的人大腦受香氣蒙蔽,會影響視覺,完全看不到控香之人的行動。當然,控香之人必須將自己的精神與真氣都控制在相當平和的狀態下,不能流露出殺氣或戰意之類的強烈氣息,否則就會破壞整個香境,引發嗅聞者的注意——所以這隱形香可以用於逃走藏匿,卻難以用於暗殺。而且幻香術所發揮的威力,要同時視乎控香者的功力以及香氣本身的級數而定,控香者功力越深,香氣的級數越高,便能發揮疊加甚至相乘的效應。相反,控香者若功力不足,不但不能充分發揮香氣的威力,甚至連使用都成問題。

昨日秦徵用來引魚的香料,介乎第六品與第七品之間,和沈莫懷這時所用的隱形香簡直不可同日而語。秦征自忖以自己現在的功力,恐怕第五品以上的香氣便難以充分發揮其威力,第三品以上的香氣自己根本就沒能力使用!而沈莫懷昨日分明還不大懂控香術,此後只是跟他師父「隨手練了兩下」,居然便能使用一品香去對付王皮這等高手,則他天分之高、根基之厚簡直駭人聽聞!想到這裡秦征忍不住對沈莫懷湧起一點妒忌來,心道:「他有這樣的本事,除了天資絕高以外,一定也是由於有個好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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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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