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奉茶

劉氏臉色更僵，嘴角微微抽動。韓素馨過門才兩日，不認識這些長輩，也不敢亂叫。此刻聽那二嬸娘說話尖酸刻薄，才隱隱覺得，沈家是個是非之地。韓素馨本不想多事，但琢摸著，既然來了，短時間不可能脫離沈家，討好一些人，至少不會在沈家過得艱難。沈星既然指望不上，不如抓住機會，將那慈眉善目的婆婆拿下。雖然她對成婚那日的事無比憤怒，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調整笑容，一副乖巧模樣，低聲說道：「二嬸娘說的是，素馨鄉下丫頭，不懂事，慢待了各位長輩。」頓了頓，接著說道：「可誰家祖上沒有耕田種地的呢？」沈星微微詫異的看了韓素馨一眼，這丫頭會反擊！劉氏臉色一黑，這丫頭居然敢反駁她。而且說的讓自己沒辦法反駁。她劉氏的父親就是地地道道的泥腿子。劉家的興起，就是因為出了個劉雄，她的哥哥。劉雄年少參軍，官職一路高歌猛進，做到了如今的一品大員。被晚輩搶白，劉氏哪裡能忍住，便要斥責韓素馨。當長輩的，胡亂斥責，晚輩還能頂嘴？大夫人見劉氏吃了憋，立即笑著說道：「你這孩子，說話也得有個輕重，你二嬸娘從沒種過地，哪裡曉得種地的艱辛。」劉氏的臉更黑了，劉雄沒發跡的時候，她還只有五六歲，那時候可是跟著爹爹做過農活的。這段歷史一直是她的心病，是她一生的污點。韓素馨本就是諷刺二嬸娘，討好大夫人。見婆婆笑顏逐開，就知道自己賭對了。她上前端了茶，低頭含笑，假意緊張的說道：「二嬸娘，都是素馨不懂事，說錯了話，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饒了素馨這一次。」劉氏一口氣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心中更為惱怒。本想此刻落下大房的麵皮，可沒想到這丫頭兩三句就落了自己的麵皮，還讓自己說不出話來。「哼……誰與你這般鄉下丫頭見識。」劉氏像是吃了蒼蠅一般，沒有端韓素馨的茶，繼而說道：「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去敬婆婆茶水，真是不懂規矩。」韓素馨心中暗惱，這二嬸娘太囂張跋扈了。「二嬸娘，他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沈星陰沉的說道，目光盯著劉氏。聽到這話，韓素馨猛然轉過頭看向沈星。沈星面無表情，沒有理睬她。妻子？韓素馨不知道該笑還是哭，這個壞蛋，還能承認自己是他的妻子？劉氏忽然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心驚肉跳。說實話，雖然大哥病重，看似大房柔弱。但她知道，這個侄兒更加恐怖。聽說他殺過不少人，沾過不少血。黃氏見劉氏被兒子震住，嘴角露出冷笑，然後對韓素馨說道：「你這孩子，二嬸娘算是已經敬過了，換了茶重新端來就是了。」劉氏微不可察的掃了黃氏一眼，又瞪了韓素馨一眼。韓素馨有種被放在火爐上煎烤的感覺。但沈星能在這關鍵時候出頭給自己說話，讓她有些詫異。我不會被你的花言巧語所騙，韓素馨定了定神。韓素馨知道，自己沒什麼根基，還不能將二嬸娘得罪個透徹。將茶碗恭敬的放在二嬸娘的手邊，然後規規矩矩的重新取了茶碗，倒了茶才跪著匍匐到婆婆劉氏的面前，高抬雙手敬起。黃氏將韓素馨的舉動看在眼裡，覺得這丫頭極有分寸，不用擔心她被人牽著鼻子走。黃氏自然不會為難自己的兒媳，端了茶水，然後抿了一口放下，從懷裡套了一塊方帕，從中取出一隻玉鐲，說道：「這是我娘的陪嫁，如今就傳給你了，希望你能為我沈家興旺添丁。」韓素馨臉色微微一紅，心中暗嘆，您這個希望恐怕不成了。就算我願意，看看您寶貝兒子，恐怕也不願意把。但黃氏說的懇切，升起幾分好感。讓她疑惑的事，如此和藹的母親，怎會生出這麼冷峻的兒子來。不過，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轉移到黃氏的手中。玉鐲玲瓏透徹，光澤如霧，漂亮至極。見婆婆賞賜，哪裡有不收之理，就當懲罰沈星的利息，立即揣進懷裡。見到韓素馨接了母親的陪嫁，沈星皺了皺眉眉頭。韓素馨退後，黃氏繼續說道：「你爹爹生病卧床，不宜此時相見，改日你去奉茶。你二伯外出未歸。那是你三叔和三嬸娘。」目光所示，韓素馨看到二嬸娘對面坐著一對年輕夫婦，二人正含笑看著自己。剛才發生的事，三房沒有偏向，顯然是明哲保身，不想參與。一個沈家，居然還有這麼多彎彎繞。三房在沈家顯然沒什麼存在感，韓素馨從入門開始，就感覺到這二人不怎麼說話。加上此刻二人帶著善意的笑容，覺得這樣的人至少不會為難自己。心中思索片刻，既然來到沈家，一時半會無法離開，那麼就在沈家得些實惠再走，不然太虧了。

即使自己不看重這次婚事，但畢竟是自己第一次嫁人啊。先要保證在沈家平平安安，然後徐徐圖之。打定了主意，端了茶水，跪著過去，抬手恭敬說道：「三嬸娘好美，素馨敬您，希望三叔和三嬸娘如神仙眷侶，白頭偕老。」李氏頓時笑意連連，滿心喜歡，對三叔說道：「這孩子會說話兒，這茶我得喝了，還得我破費些好玩意。不過三嬸我沒什麼好物件，你三叔哪裡有。」說笑的話兒，韓素馨也沒放在心上，只要三房不為難自己就好了。「你呀，推到我這裡來了。」三叔顯然也很高興，溫柔的瞥了妻子一眼，從懷裡掏出一塊碧玉人俑，也光彩奪目，栩栩如生。韓素馨眼睛都直了，好寶貝！三房也送了見面禮，劉氏臉色微微一沉，自己不送就怕被人落了口實。從袖口裡摸索了半天，才取出一支陳舊的玉釵，像打發叫花子一樣，說道：「我沒什麼好物件，送你這個好了。」韓素馨一眼就看出，這玉釵是劣質貨，估計地攤上幾文錢就能買到。黃氏見劉氏如此寒摻自己的兒媳，冷笑道：「二弟妹還真是費心了。素馨，趕快收好，這可是你二嬸娘的寶貝疙瘩。」韓素馨明白大房和二房不對付，乖巧的走上前，雙手托住，恭敬的說道：「謝謝二嬸娘。」「時候不早了，我還有事兒，大嫂，弟妹，有空了就到我院子里坐坐。」二嬸娘眼皮都沒抬，顯然言不由衷。對於黃氏的諷刺，她居然一點羞愧的意思都沒有。黃氏淡淡道：「那是當然，就數二弟妹哪裡有好東西。」李氏也笑笑：「二嫂邀請，自然是去的。」韓素馨看著這些人虛情假意。又默默的轉頭看了一眼沈星，暗嘆這家人活的太虛偽。二嬸娘擺著腰身走了出去，三嬸娘和三叔也站了起來。三嬸娘笑著對韓素馨說道：「你這孩子，若是得空，就來找我，見見你的小姑和叔叔。」今天給長輩們敬茶，自然是沒有沈家其他兒女。沈家到底有多少兄弟姐妹，她也不清楚。急忙應了，目送三嬸娘出去，沈星走到韓素馨的身旁。「不錯，不錯，你這孩子機靈。」黃氏稱讚韓素馨，然後看了沈星一眼，見沈星臉色平靜，又說道：「你們快去拜見老祖宗，莫要讓老祖宗等著急了。」沈星趕緊拉韓素馨的手，韓素馨哪裡會讓他抓著，早就假意攏秀髮避開。沒有抓到韓素馨的手，沈星嘴角微微一挑，卻沒有多言。出了門，直奔老祖宗的院子而去。韓素馨一路不說話，見沈星也不搭理自己，心中反而竊喜，要是離開沈家，誰也不欠誰的。花發婆婆引著二人到了老祖宗的屋裡。恭敬的跪在團鋪上，韓素馨低著頭，心中有些忐忑。娘說這位老祖宗是韓家的親戚，也是她逼著沈星娶的自己。如果日後能得到這位老祖宗的支持，在沈家就好過些。但若是討得這位老祖宗歡心，想要離開沈家似乎又有些困難。心裡越發的矛盾，微微嘆口氣，走一步算一步，只要沈星看不上自己就好。實在不行，就讓沈星極度煩厭自己，或許能讓沈星說動老祖宗。「好好過日子。」老祖宗只說了一句。韓素馨本想著老祖宗會詢問韓家的近況，說不得對自己有喜愛之意。現在看來，這位老祖宗對韓家未必有多少感情。她忽然想起流雲兩個丫頭的話來，或許老祖宗實在忍受不了沈星一直不娶親，這才逼著他娶了自己。自己只不過是沈家傳宗接代的工具罷了。想到這裡，她心裡隱隱有些怒氣，更加堅定了她離開沈家的想法。老祖宗睏倦，賞了韓素馨兩套雲錦長衣裙及一套血色珊瑚珠子，還有三匹上好的緞子。雲錦可是上好的料子，一匹值三百兩銀子。也好，在沈家弄點薄產，以後就有銀子傍身，好去找小星哥哥。（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