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名捕無情
大雨過後,晴天烈日炎炎。
白元秋和東堡一行人離開寶雞境內,沿右棧道於大散關入川,此地地勢險要,易設埋伏。
白元秋換了一身月白色的袍子,下擺上綉著繁花紋綉,衣帶飄拂,雲袖染香,頗有幾分魏晉風流之態。
她騎馬於黃天星身邊,落後半步。
白元秋蹙眉道:「我實在是有幾分不明白,既然『魔神』知道前輩要去寶雞縣,為何不與『魔姑』,『魔頭』,『魔仙』三人聯合進攻,而是孤身來犯?『魔神』的武功位於四大天魔之末,東堡卻是武林四大世家之首,他竟敢獨自前來,必有原因。」
姬搖花柔聲道:「『魔神』向來狂妄自大,想必是看輕了我等的實力,且他又如何料到竟有白姑娘這等武功高強之人會來相助?」
戚紅菊冷冷道:「因為他們主力在圍攻北城,絕不可能全部出動來對付我們!」
黃天星大笑道:「不管如何,這次實在是多虧了白姑娘。」
鄺無極朗笑道:「姓鄺的素來不喜女娘們,如今卻是佩服你佩服的緊了!」
戚紅菊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白元秋微微笑道:「都是武林同道,路見不平,自是應該拔刀相助,且晚輩是亦是為『魔姑』前來,又怎能袖手旁觀?」
姬搖花面帶愁容,道:「原來白妹妹也是為了那魔頭前來。難道妹妹的家人也是被那『魔姑』所擒,做了葯人?」
白元秋答非所問,道:「這個……不論如何,我必是要與那妖婦不死不休的,姬姐姐可要一道?」
姬搖花正色道:「我的師兄被『魔姑』抓去了,師兄若是不幸……我一定要把那妖婦大卸八塊!」
白元秋笑道:「元秋必助姐姐完成心愿。」
午時。
眾人停下來準備打尖休息,白元秋幾步躍於道旁岩石壁上,停於高處,仔細勘察周圍情況。
鄺無極叫道:「你也累了一路了,快下來休息休息,這許多人難道還會被人偷襲不成,我等也不是白吃飯的。」
白元秋笑了笑,飄然而下,宛如一朵白色的花於風中綻開。
鄺無極贊道:「大妹子的輕功真俊!」
白元秋抿嘴笑道:「鄺大哥的戟法也是深厚老練。」
風中傳來一陣響鈴之聲。
一為作遊方郎中打扮的路人,手持竹竿白布,自棧道上洒然行來,那白布上寫著:一笑人間事,非我莫神仙。
白元秋本已和大家坐在一起分食乾糧,聞聲回首,五指已按在腰畔長劍上,目光凌厲的看著那走來的江湖郎中。
那郎中笑嘻嘻的走來,手中鈴鐺叮呤噹啷的響著,不住好奇的瀏覽眾人的面相。
鄺無極皺眉,正待起身趕人,忽見眼前青光一閃,白元秋一劍斬向那郎中!
白元秋所使乃是刀法中的「拔刀斬」,她手中新劍是黃天星見她兵刃折斷後贈送的青龍劍,劍身厚重凝滯,不合輕劍,卻堪刀意。
那一斬飈起風聲,野郎中向後一飄,身形宛如薄薄的紙片,笑道:「怎的無故便要傷人,小姑娘脾氣也忒壞了些。」
此時眾人若再看不出那郎中乃是一位絕世高手,便未免太遲鈍了些。
眾人圍住郎中,黃天星喝道:「足下何人?」
郎中笑道:「雷小屈。」
魯萬成,游進堂情不自禁道:「魔仙!」
眾人出手,雷小屈哈哈大笑,身子一彎,錯過戚紅菊的刺來的分叉劍,手中金鈴突飛而出,直直撞向白元秋,白元秋一劍劈去,卻居然劈了個空,金鈴在將至白元秋身前三尺之處,陡然換了方向,彈起斜飛,正好向鄺無極天靈蓋上砸去。
鄺無極怒吼,一戟迎上,「砰」的一聲被砸退三尺,金鈴倒飛回雷小屈手中,鄺無極身後黃沙撲簌簌滑落,只差一步他便險些落下山崖。
棧道險要,邊臨深淵,雷小屈卻如平底般倏退倏進,眾人的進攻分毫未曾挨到雷小屈的身上,其輕功飄逸,果然當得起一個「仙」字!
雷小屈雙手如鷹爪,將道旁圍攻他的壯漢一抓一拋,往懸崖扔去,白元秋食指點在姬搖花飄帶上,緞帶無風自動,卷向壯漢腰間,千鈞一髮間將人拉了回來。
雷小屈欲斷開飄帶,等著他的是三月柳絲般乍綠的劍光,白元秋忽然刀轉劍意,厚重的兵刃竟能被他使出如斯纖巧美好的劍法。
席捲東風,微雨入簾櫳。
淡青的劍光吻上雷小屈的左手,他竭力倒退,劍依舊纏綿了上來,血光一霎,雷小屈的小指與手掌斷開。
雷小屈右手一抄接住手指,身形后馳,已是打算脫身,白元秋死死跟了上來,劍光霍霍,不給他絲毫喘息之機。
梅,蘭,竹,菊四婢嬌吒一聲,齊齊撲上,雷小屈身子一扭錯開,竹竿一帶,四柄劍竟朝白元秋方向刺來。
白元秋若是閃過,四婢非掉下懸崖不可,就在此時,姬搖花飄帶捲來,助四婢穩住踉蹌的身形,但白元秋的節奏卻已被打亂,雷小屈覷空脫身。
卻又被東堡六大護衛阻止了去路。
雷小屈怒從心起,招不容情,一桿點向魯萬成的胸膛,雷小屈出手太快,餘下五位救援不及,只得眼睜睜的看著竹竿點上魯萬成的胸前。
雷小屈背上一涼,卻是白元秋及時趕到了。
雷小屈要取魯萬成性命並非不可,只是如此以來,白元秋那劍他魔仙老人家就得生受了,雷小屈自來惜命,只得回身擋住白元秋。
魯萬成胸口已經見紅,白元秋晚來一秒,他就要變成死魯萬成了。
此刻白元秋攻勢又改,劍風乍起,一劍威勢重過一劍,累成千鈞之力,以慢打快,生生將雷小屈逼住,「魔仙」的身法愈見滯澀,脫身不得。
雷小屈周身傷口逐漸增多,時不時飆起飛濺的血花。
白元秋一力擔下雷小屈的主要攻勢,其他人攻擊起來毫無顧忌,連梅劍竹劍都在雷小屈身上留下了幾道傷口。
雷小屈愈發驚怒,如此下來,白元秋定能生生耗死他!
雷小屈一狠心,打算憑著硬挨白元秋的攻勢,殺開一道出口脫身,手中長桿朝竹劍刺去。
竹劍驚呼,「砰」的一聲重擊,白元秋一劍重重砸在雷小屈的臉上。
雷小屈一臉血的倒下了。
白元秋倒提手中長劍,木然道:「他……怎麼不躲?」
姬搖花忍不住笑了起來,聲音如同銀鈴輕輕的搖晃。
戚紅菊也笑了,鄺無極舉起拇指誇讚道:「大妹子,有你的!」
白元秋無語,姬搖花笑道:「我們還是先把雷小屈捆起來吧,待他醒了,正好問問北城的情況。」
事關北城,眾人不由得嚴肅了起來。
姬搖花的飄帶將雷小屈粽子般捆的嚴嚴實實,黃天星在雷小屈身上又補了數指,將其穴道封住,就算他醒了,只怕也是絲毫動彈不得。
半個時辰過去。
鄺無極等的不耐,道:「待我拿桶水來潑醒他。」
白元秋蹙眉道:「鄺大哥等等,我瞧著雷小屈有些不對。」
菊劍上前瞧了瞧,發出一聲驚呼:「雷小屈死了!」
黃天星面色大變,快步上前探他鼻息,白元秋喝道:「勿要碰他身子!」
卻說晚了,黃天星的手一沾雷小屈的屍身,宛如被燒紅的烙鐵燙了一下,右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紅腫脹了起來,不一會就變成黑紫色。
眾人紛紛取出解毒藥物,卻是絲毫不起作用,
白元秋拔下頭上的發簪,發簪被打成中空之形,她從中取出數根金針,在黃天星手腕上扎了幾下,黑氣不在蔓延。
鄺無極等東堡之人用希冀的眼神看著她,白元秋苦笑道:「晚輩不太擅長醫術,最多只能延緩毒性一個時辰,不過若是黃堡主信得過我,我願試著以內力為堡主逼出毒性。」
黃天星的額頭上滾落豆大的汗水,強笑道:「這一路多少人的命是你救的,還談什麼信不信得過?只是若是這毒解起來太麻煩,白姑娘就不必強為老夫折損內力了。北城還待救援,老夫早就是黃土埋了半截的人,若是為著我耽誤了周大侄子他們,老夫就算死了,也沒臉見我老友了。」
鄺無極紅著眼睛道:「老子逢打必敗過了一輩子都沒認過輸,堡主不過中了點小毒,怎麼竟低頭了!」
姬搖花勸道:「北城一行還全賴堡主主持,堡主切不可輕言放棄。」
黃天星按著鄺無極的手,道:「若是老夫不幸,北城一事就煩請白姑娘……」
白元秋截口道:「晚輩年紀尚幼,人微言輕。」
黃天星瞪了她一眼,大笑道:「你這會子到不說馬齒徒長了?」
白元秋笑道:「豎子狂妄之言,堡主豈能當真?」
這裡棧道狹窄,往前走便是劍門關,眾人收拾東西,打算尋一處合適地方為黃天星驅毒。
白元秋仔細的取了雷小屈身上一些毒素收好,在他屍身上彈上化屍粉,不到一炷香功夫雷小屈的屍體便溶作一灘清水。
梅蘭竹菊四劍翹著暗暗咋舌,菊劍大著膽子問:「白姑娘怎麼不把他埋了,這麼做怪瘮人的。」
白元秋微笑道:「他身上的毒十分厲害,若不銷毀,碰上下雨或是被動物刨出來,怕是容易成災。」
菊劍臉一紅,蘭劍小聲問道:「姑娘剛剛用的葯能不能借我們瞧瞧?」
白元秋失笑,拋給她們一個細白的小瓷瓶,道:「區區身外之物,幾位姑娘若是喜歡便儘管收下,只是仔細萬勿沾到傷口處,此葯雖對活人效用不著,碰上卻是疼痛難忍的。」
梅劍吐吐舌頭,嬌聲道:「知道啦,謝謝白姑娘。」
幾人快馬沿棧道前行,走過快道,前方是片空地,將將要到劍門關處,眾人尋了處蔭涼空地,鄺無極扶著黃天星坐下,白元秋盤膝坐在黃天星身後。
白元秋雙手搭在黃天星后心處,一股溫和之極的內力源源不斷的從掌心流入黃天星體內,內力沿經脈流動,流過的地方十分欣榮舒適,黃天星頗有幾分懷疑白元秋是少林俗家弟子,卻又覺得不像。
白元秋為黃天星驅毒,眾人皆是屏息而待,山壁忽傳來雷動之聲,巨大石塊打在來路的棧道上,將他們的退路封死。
鄺無極吼道:「有埋伏!」
眾人-大驚,雷小屈已然身死,這埋伏不知是何時設下的,此時眾人退路已被封死,且白元秋為黃天星逼毒正到要緊關頭,一旦打攪,怕是有走火入魔之虞。
鄺無極對戚紅菊叫道:「你們幾個留在此地保護堡主和白姑娘。」
一揮手,帶著東堡人馬便率先往前方衝去。
壁上隱然有四條人影,鄺無極帶人往劍門隘口沖,「轟隆轟隆」又是一陣巨石滾下。
壁上人叫囂道:「殺了他們為魔仙大爺報仇!」
戚紅菊護在黃天星身前,咬牙道:「那是『魔仙』手下的『索命四仙童』!」
白元秋二人不可移動,戚紅菊等人處處掣肘,鄺無極被巨石攔住,欲前被阻欲退無路,在滾石流中躲閃,鄺無極尚好,身邊六大護衛卻都帶了傷。
這些巨石個個都有三百多斤,挨著就傷擦著就折,一塊滾石正正朝白元秋二人衝來,鄺無極一看幾乎魂飛魄散,一戟橫住巨石,卻怎能相抗,連人帶戟被巨石推著倒退,雙腳在地上刻下兩道深痕,大吼道:「都來搭把手!」
六大護衛一齊以身相抗,雙掌磨出了鮮血,姬搖花戚紅菊二女,梅蘭竹菊四婢亦是撲上,死死抱住巨石。
巨石前行之勢終於止住。
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砰」的一聲巨響,又是一塊巨石狠狠撞了上來,鄺無極眼前一黑,胸骨幾要碎掉,吐出一口鮮血。
眾人又被巨石帶著倒退。
壁上人哈哈大笑,道:「再來嘗嘗這個!」
一塊巨石正對這白元秋二人當頭落下。
鄺無極等人眼眶都紅了,吼道:「堡主——!」
白元秋右掌移開黃天星的後背,一道青光從她手中疾射而出,正是青龍重劍,流星般撞上頭頂巨石。
「哐——」
青龍劍與巨石俱碎!
劍身碎片與碎石在半空炸開,石霧風起,煙騰塵翻。
鄺無極等人已退到黃天星身前。
白元秋緊閉的雙目睜開,沉穩道:「勿慌。」一掌抵在鄺無極后心,幾人內力疊加擊中巨石,巨石堪堪止住
索命仙童叫道:「兄弟們再來!」又開始推滾石。
白元秋以一維二本已勉強,此時再也騰不出手來,鄺無極等人也是幾近油枯,只得眼睜睜的看著敵人故技重施!
就在此時,一個仙童慘叫了一聲,另一個慌張驚道:「你是何人?」
回答他的是又一聲慘叫。
慘叫過後,石壁上重歸於寂靜。
這時的安靜,卻是比喧鬧更加懾人。
壁上現出四個青衣人,身量不高,似是童子,他們的肩上抬著一頂轎子。
一位青衣人呼道:「崖下可是東堡的前輩?」
聲音稚嫩,果然是孩童。
難道便是這幾個小孩子打發了索命四惡童,轎子裡面坐的又是什麼人?
黃天星不能言語,眾人便以鄺無極為首,鄺無極回答道:「正是,敢問尊駕是何人?」
轎子里傳來極清冷的聲音,宛如炎炎夏日裡吹來了一陣涼風。
「在下無情。」
眾人-大驚,崖上之人竟是無情?!
四大名捕之首,「千手不能防,無腿行千里」的無情——成崖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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