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柳梅花所做的事情，在柳家村掀起一股不小的風暴，即使是村子里最彪悍的潑婦，最耍滑的無奈，都被她的所作所為給嚇到了，紛紛告誡自家的人以後但凡是跟梅花有關的事情，一定要遠離，能離多遠就多遠。

而此時，回到自己院子的柳梅花，醒來的時候，對於端木軒的做法沒有一點的責怪和埋怨，因為她知道他是為了她好，只是說了一句，「爺，能不能派人打聽一下我爹的情況？」

端木軒點頭。

於是，第二天，柳梅婷就知道，她爹沒死，不過變成了植物人，一顆心一下子就放鬆了，真好，她不用背著逼死親爹的罪名過一輩子，至於她爹什麼時候會醒，她是一點也不擔心，有柳青青在，這只是遲早的事情。

倒是十皇子聽到這個消息，嚷嚷道：「不可能，我那一拳頭可是一點都沒有省力，他怎麼可能還活著。」

端木軒和九皇子都沉默，看來他們還得再重新認識一下這柳青青，十弟拳頭的威力，他們再清楚不過了，就這樣，柳元和還能留下一條命，這已經不是用匪夷所思可以形容。

「八哥，看來我們要儘快從苗氏那裡下手，直覺告訴我，柳青青成親那日出現的彩虹也和柳青青有關係。」九皇子陰著臉說道。

「恩，」端木軒點頭，「她畢竟是梅婷的娘，我先讓她去問問，若她不願意說，再用九弟你的法子。」

對此，九皇子沒意見。

柳梅婷房間內，苗氏拘謹地坐在一邊，「太醫，如何？」端木軒詢問他請來的太醫。

「傷口太深了，」太醫搖頭，「不可能一點疤痕都不留下的。」

即使端木軒不在意，可柳梅婷的眼裡還是掩飾不住失望，「真的沒有辦法嗎？我聽說你們太醫院也得到了瑞王爺獻上的醫術，那裡面也沒有法子嗎？」

太醫搖頭，看著柳梅婷的傷時，他就在想，下手的人到底和這位側妃娘娘有多大的深仇大恨，才會劃下這麼深的一刀。

「梅婷，沒關係的。」端木軒笑著安慰道。

柳梅婷呡嘴，已經被太醫治療過的傷口上蒙著一層紗布，對於自家男人的貼心她很溫暖，可她卻不知道，這沒關係，當面對她一張醜陋的臉，時間一久，還是不是沒關係。

「會留下多大的疤？」柳梅婷開口問道。

「傷口那麼大。」太醫開口說道，意思很明顯，你的一張臉都被毀了。

此時，柳梅婷已經後悔了，早知道會如此，她當初就應該直接將莫家所有的人鍘草除根，怕什麼殺人，反正這裡是古代，又沒人讓她償命。

垂眸想了許久，她還是覺得，她的好日子才剛剛開始，不能就這麼放棄了，「太醫，你得到的醫術里，可有關於手術的介紹？」

太醫點頭，有些不明白她為何會這麼問，至於側妃娘娘是如何知道的，他倒是不奇怪，畢竟這側妃娘娘曾經也是柳家的人。

「那太醫你可會？」柳梅婷點頭，前世今生在追求來的幸福，她是絕不會允許因一道醜陋的疤痕而毀掉的。

太醫點頭，眼裡的疑惑更甚。

柳梅婷抬眼，看著太醫，「我聽過一種法子，可以祛疤，就是將我身上其他地方的皮植在我臉上的傷疤上。」

一聽這話，太醫瞪大了眼睛，不是驚恐，反而是喜悅，「這法子真的可以嗎？」有些顫抖地問道：「側妃娘娘從何處聽說，有人曾經用過嗎？」

柳梅婷點頭。

「不行，梅婷，這樣很危險。」端木軒雖然不懂醫術，但他明白，將一塊皮取下來，按在另一個地方，這樣的事情不可能一點風險都沒有的。

柳梅婷卻是笑著說道：「我知道爺想說什麼，你說你不在意我臉上的疤痕，可是，天天面對，你能確定你永遠都不在意嗎？」看著端木軒急著要點頭，「別說是爺，就是我自己，都不能保證每天早晨起床，看見銅鏡中醜陋的自己，日復一日，會不會被逼瘋的。」

端木軒張嘴幾下，還想要勸，卻發現她說得很有道理，他現在能保證永遠不變，可以後呢？

「梅花，你是瘋了嗎？為什麼要這麼做？」苗氏不贊同的聲音響起，在知道柳元和的事情后，她就知道，那個家她是永遠回不去了，而現在，她能依靠的只有面前這個女兒了，若她有個三長兩短，她以後要怎麼辦，「我不同意，一道疤有什麼？」

「少在這裡說風涼話，那是因為沒有留在你的臉上。」柳梅婷毫不客氣地說道，「你也別哭，這事就這麼定了，若真是因此而丟了命，我也認了。」

苗氏想哭的，只是端木軒一個冷眼過去，她的淚水就被逼了回去。

「老夫人累了，扶著老夫人回屋休息？」端木軒的話落，苗氏還沒反應過來，一個身姿婀娜的丫鬟上前，恭敬地行禮，直接輕鬆地將苗氏扶了起來，帶出了房間。

「太醫，如何？」等到苗氏離開之後，端木軒這才側頭詢問道。

「這事我得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側妃娘娘，等我的消息。」太醫樂呵呵地走了，自從接到瑞王爺的那兩本醫術之後，他整個人就沉浸在醫術的研究之中，看著裡面一個又一個聞所未聞的治療手段，太醫驚嘆的同時，開始一一地研究起來。

能排在太醫院醫術第一的太醫，在醫術上的造詣自然是非常人能比的，今日若不是太醫院沒有其他的太醫在，他才不會來給一個小小的側妃診病，沒想到還有一個這麼大的驚喜在等著他。

當然了，這也是端木軒用了不少手段，不然事情哪裡有那麼巧。

太醫離開后，端木軒坐在窗前，握著柳梅婷的手，溫柔地說道：「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我也就不再勸你了，只是，這樣大的事情，須得找人先試試，若是能成，在給你治療。」

「爺的意思是？」柳梅婷眨眼，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梅婷，這次你受苦了，應該也受到了教訓，以後不要再那麼心慈手軟了，要知道打蛇不死反被蛇咬，若是你不願意做，交給我來就行。」端木軒說著這話，拍了拍她的手，「能替你治傷做出點貢獻，是那些奴婢的福氣。」

「恩，」柳梅婷點頭，雖然覺得爺這麼做有些瘋狂，可她的心卻像是喝了蜂蜜一般，甜蜜得很，看著他，「爺，這次的事情，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端木軒搖頭，「沒事的，我會解決的。」

柳梅婷將腦袋放在端木軒的腦袋上，「爺，我只有你了。」

「我知道。」端木軒點頭，「放心，不會讓你失望的。」

柳梅婷這邊是濃情蜜意，另一邊，柳元吉和蘇氏卻瞪大眼睛看著自家二兒子，「青楊，你說真的？」

此時，他們三房的人都在，看著跪在地上的柳青楊，「二哥，你是真心的？還是因為我？」柳青青開口問道。

柳青楊笑著仰起頭，看著家人的表情，「我就知道你們都會這麼想，只是，你們真的誤會了，我絕不是因為愧疚，更不是因為青青，爹，娘，大哥，還有青青，青槿，你們想想，莫姑娘有什麼不好？」

柳元吉他們想著，還真是，這姑娘不但知書達理，還堅強懂事，溫柔善良，要說這樣的姑娘當他們的兒媳婦，他們是一萬個願意的，只是。

「青楊，娶媳婦這事可不能一時衝動，」柳元吉很是嚴肅地說道：「若你真喜歡她，想將她取回來，我們明日就和家裡其他人商量，但若是因為其他原因，我勸你就不要想，那事一輩子的事情，別害了自己不活，還辜負了人家莫姑娘。」

「好吧，爹，我承認，」柳青楊也收起習慣性的笑容，「我喜歡莫姑娘自然還沒有到非她不可的地步，因為我和她相處的時間並不多，但敬佩欣賞還是有的，我就想著，與其以後爹娘你們再費心思幫我挑選一個我不認識的媳婦，當然，我也相信爹娘你們的眼光，可有現成的上好人選，為什麼還要去找那不知道還在何方的？」

「你確定你以後不會後悔？」蘇氏笑著問道。

「娘，你兒子是那樣的人嗎？我已經長大了，既然今日跪在你們面前，跟你們提起這件事情，」說到這裡，柳青楊的臉微微有些發紅，「自然是因為我心裡也有些喜歡她的。」

這聲音很小，讓在場的人都笑了起來，蘇氏感嘆地說道：「是啊，轉眼間我兒都已經長大了，想娶媳婦了。」

「不過，這事也不是我們說了算的，」柳元吉同樣笑著說道：「青楊，你應該知道，我們若是跟莫染提起這件事情，他們兄妹兩恐怕最先想到的就是跟我們剛才一樣，以為你是為了心裡的愧疚，用這樣的方法去彌補，如此的話，莫染恐怕不會答應的。」

柳青樺跟著點頭，他覺得他爹說得有道理，換個角度來想，青青不也是從小就不會說話，還面部壞死嗎？但在挑妹婿上，他是絕對不會讓妹妹受半點委屈的。

「二哥，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我們相信你還不夠，主要是要想辦法讓莫染兄妹兩相信你。」坐在柳青青身邊的柳青雲十分得瑟地說道，總算是風水輪流轉了，他的娘子已經到手了，這屋子裡還有三個光棍呢。

看著柳青雲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柳青楊牙根咬得緊緊的，這妹夫臉皮實在是太厚了，才嫁過來沒幾天，就將家裡人都籠絡住了，隨即又是一笑，不過，那又怎麼樣？在他們兄弟面前，柳青雲還沒有得瑟的資格。

這麼想著，柳青楊跪著的身子一歪，和煦的笑容僵在臉上，很快就恢復自然，「二哥，你沒事吧？」看出自家二哥剛才表情的不對勁，柳青青趕緊起身，擔憂地問道。

「沒事，」柳青楊搖頭。

「二哥，你先起來，地上這麼硬，你跪了這麼久，膝蓋肯定很疼了，一會我那葯給你擦擦。」柳青青扶著柳青楊站起身來，雖然對方的笑容和平日里沒什麼差別，她卻覺得對二哥是為了不讓她擔心，才這麼逞強的。

柳青青扶著柳青楊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跑回自己的房間那葯，「行了，老二，差不多點就得了，」柳元吉笑著罵道。

柳青雲摸了摸鼻子，對上柳青楊得意的目光，心想，看來他還是不能掉以輕心，這柳家的人都狡猾得不像話。

等到柳元吉背著莫家兄弟將柳青楊的事情跟家裡人說了一遍之後，果然，家裡的人都跟他們之前是一樣的想法，柳青柏和柳青杉兄弟兩個感動地眼眶都紅了。

「青楊哥，我知道你的好意，但這事應該讓我來，爺爺，奶奶，你們放心，娶了莫姑娘以後，我一定會對她很好很好的。」柳青槐很認真地說道。

柳青柏和柳青杉同時點頭，不過，柳青槐的腦門卻被柳青楊給彈了一下，「胡說什麼呢，她以後是你的嫂子。」於是，柳青楊又開始了他的解釋之旅，「爺爺，奶奶，村子里的人怎麼想，我不介意，可你們一定要相信我。」

看著一向冷靜的孫子急切的模樣，柳全貴和柳葉氏才真的相信，這娃子是真心的，「不過，老三，青青是特殊情況，無論青楊這事有多急，你們在跟莫染提親之前，應該先把青樺的媳婦給訂下來，長幼可不能亂。」

「爹，這個我知道，」柳元吉笑看著自家兩個兒子都紅了的臉，「青樺的媳婦，上次世子來觀禮的時候，說了一個姑娘，我覺得簡直就是為我們家老大量身而定的。」

一聽他這麼說，家裡的人都來了興趣，「對方跟我家差不多，他爹的情況跟青雲他爹差不多，打仗時瘸了一條腿，拿了按家銀回來，和家裡人一起努力，日子也慢慢地好了起來，他的幾個兒子都有些出息，最主要的是，世子說那一家人都是老實本分，善良正直的人。」

柳全貴等人點頭，讓柳元吉接著說。

「那姑娘自小在村子里長大，家裡家外的農活都是一把手，也很賢惠，會照顧人，之後跟著兄長去了京城，識字，見識也不錯。」

柳全貴他們再次點頭，「實際上，一聽世子爺介紹的，我就知道對方人品不差。」在他看來，其他的都不重要，這一點一定不能有偏差。

「那爹，你若是覺得合適，我就給世子去信，兩家人相看相看。」柳元吉笑著問道。

柳全貴點頭，雖然對方在京城，但現在又不是農忙，他們可以去的，「若老大這門親事成了的話，就輪到老二了，這樣，青楊啊，這些天你就多多努力，讓莫染兄妹相信你是真心的，等到青樺的親事定下來，就給你定親。」

柳青楊點頭，實際上在莫琪沒有經歷傷殘之前，他只當對方是一個認識的姑娘，僅此而已，只是，後面發生的事情都是讓他越來越注意到這個姑娘，特別是她的堅強，讓他心動，在他看來，他以後的媳婦就應該像青青那般，善良，堅強，樂觀。

於是，等到許多年後，柳青雲才發覺，他家的三個兄弟，選媳婦的標準基本都是按照青青的特質在找，沒有太親近姐妹的柳青雲對此無法理解。

然後，接下來的幾天，莫染經常發現，柳青楊時不時地出現在小琪面前，只是因為每次，柳青楊要不帶著青青，要不就拉著茉莉和桃花，讓莫染沒有多想。

而莫染原本擔心因為事情真相的暴露，會讓柳家人和他們兄妹兩相處起來多少有些不自在的，他想，若是那樣的話，他們兄妹就早些回京城。

只是，很快他就知道，是他多想了，柳家人完全沒有將他們當外人，更沒有將小琪當殘疾人，會很細心的照顧她，卻不會讓小琪覺得難受。

「莫小子，別想那麼多，我說過了，就當這裡是你們的家，」柳全貴拍著他的肩膀說道：「我們家青青自小就不會說話，臉上也沒有多餘的表情，你看看，還不是過得快快樂樂的。」

莫染點頭，「小琪也能嗎？她眼睛也看不見。」看著面前的老者，莫染不由得開口問道，這個天真的年輕人因為莫琪的事情被迫著長大，這些日子以來，他的壓力雖然全都藏在心裡，可他身邊的人多多少少還是能夠感受到的。

「當然，」柳全貴笑著點頭，「習慣就好了。」

端木凌和端木昊幾乎是同時收到發生在衛縣的事情，端木凌沒說什麼，直接扔到一邊，老八他們自己作死，要去惹他都不願意惹的事情，他又何苦去提醒，到時候這個兒子恐怕要在心裡認為，他又在偏袒太子。

「二哥，我們真的不管嗎？」四皇子開口問道。

「怎麼管？」端木昊笑著問道，「柳青雲他們也沒有來說一聲，別說我們這邊，就是皇叔那邊也是一樣，這就說明，他們有自己的打算。」

四皇子沉默。

「再說，老四，有些事情是我們不能做的，就像老八不會動柳青雲和柳青青一樣，我們也不能對老八他們動手，因為他們總是父皇的兒子，」端木昊輕聲說道：「不然的話，你以為，我為什麼一直放任老八的野心滋長，就是在等著他們自己找死。」

十幾天過去了，柳青樺對於世子給他介紹的媳婦很滿意，不是京城裡那些弱受得風一吹就會倒的千金，更不是那些虛偽的只會兩手指捏著手絹，翹起小拇指捂著嘴笑的小姐，這姑娘眼裡閃著自信，一看就是個有主意的，他身為三房的長子，長媳若是軟弱的話，會撐不起一個家的。

再有，他又聽世子說了不少這姑娘的事情，是個善良孝順的。

女方的家人對柳青樺自然也是滿意的，這個社會柳青青和柳青楊的情況已經算是很特殊了，自由戀愛什麼的，他們從來就沒有想過。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正道，真正敢私奔的男女少之又少，且大多數都沒有好下場的。

因為柳青樺的年紀，親事很快就定了下來，兩方父母交換了信物，成親的日子選在了半年後，等到柳青樺一家人回到村子的時候，那邊太醫關於柳梅婷提議，治疤痕的法子卻沒能成功。

端木軒看著眼前的三個姑娘，臉上的傷跟柳梅婷的一模一樣，只是，用那樣的法子治了以後，疤痕沒有消失不說，還引發了其他的問題，其中一個如今已經高燒不退，太醫說就算是命大治好了也是個傻子。

一想到有性命之憂，端木軒就忍不住了，「梅婷，要不我們在想想別的法子，可以讓太醫院的人研究祛疤的葯，那樣的法子實在是太危險了。」

「爺，是不是出什麼問題了？」柳梅婷一聽這話，就明白。

「恩，」端木軒也沒有隱瞞，將那三個下人的慘狀一一地說了。

柳梅婷臉色有些發白，只是，想著她臉上那條類似蜈蚣一樣，長長的傷疤，她怎麼都不甘心，「爺，不用在別人身上試了，直接用在我身上。」

被柳梅婷堅決的語氣嚇了一跳，端木軒皺著眉頭不贊同地說道：「我的話你剛才沒聽清楚嗎？這樣實在是太危險了。」

柳梅婷垂眸，想了一會，「爺，把柳青青弄到我房間里來，只要有她的支持，我一定會沒事的。」

端木軒眉毛一挑，他怎麼就沒想到這個主意，「梅婷，有件事情，我想你配合一下。」

「爺，你說。」柳梅婷很乾脆地說道。

端木軒就將那次彩虹的事情說了一遍，「柳家村的人一個個守口如瓶，我想讓你幫忙，問問你娘。」

柳梅婷點頭，「這個沒問題，實際上我也很想知道。」她明白端木軒在這個時候提出這件事情的用意，這關係到他們以後對待柳青青的態度。

思考了一下，「這樣，爺，一會弄一桌小菜，我讓下人找我娘來用晚飯，到時候我先問她，若是她哭的話，還要靠爺，對於我娘的眼淚，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柳梅婷絲毫沒覺得讓端木軒嚇唬自家親娘有什麼不對勁的，苗氏的眼淚早已經將她前世對母親的愧疚消磨乾淨，不然的話，她之前也不會那麼算計苗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