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任誰見了原本躺著的「屍體」突然坐起身來都會被嚇到的，但掀開草席盤腿而坐看起來挺仙風道骨的道士絲毫沒覺得他的出場有什麼問題，道士一身青衫白須，右手臂搭著拂塵，看著站在面前的五人眼裡一道精光閃過。

「阿彌陀佛，貧道常虛子，見過幾位施主。」常虛子說話的聲音中氣十足，再看他紅潤的臉色哪裡有半點的病態。

即使是面癱，柳青青還是感覺到眼角的抽動，這道士的手印比劃得像模像樣，可你說得是什麼東西？就算是神棍想要騙錢也稍微專業一點好不好。

「道長有禮。」然而，在柳青青心裡不斷腹誹對方的時候，柳元吉卻是將柳青青放下，兄弟四個還禮的動作雖然有些不倫不類，可他們的態度卻是極其真誠的。

常笑歪著腦袋看著常虛子，笑著問道：「師傅，就是她要買我的。」說完看向柳青青。

常虛子慈眉善目地看著柳青青許久，直到對方都快被他盯得買骨悚然時，才收回目光，「二十兩！」堅定的語氣，毫無討價還價的可能。

「道長，我們家窮。」柳元吉有些尷尬的開口，心想可能是道長不通俗事，就他們身上所穿的衣物來看也不是有那麼多銀子的人，如今他都這麼說了，想必道長是明白他後面的意思。

常虛子瞥了一眼柳元吉，冷哼一聲后帶著有些酸溜溜的語氣說道：「你倒是好福氣，有這麼一個女兒，可別迷了心竅辜負了這份福氣。」

一聽這話，柳元吉兄弟四人看著常虛子的眼神更為崇敬，連連點頭。

常虛子卻不再理會他們，而是看著柳青青再一次開口，「二十兩。」

柳青青可以肯定，這神棍絕對看見了剛剛那小孩給她銀票的事情，否則也不會用這麼篤定的語氣，比起這不靠譜的師傅，她更願意和常笑交流，「吃飯，穿衣，上茅廁等等這些事情你會嗎？」

常笑再一次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柳青青，「師傅，她真傻，竟然問我會不會吃飯，穿衣，上茅廁？」特別是最後三個字，讓柳元吉兄弟四個臉上呈黑紅一片。

「你放心，我這徒兒雖然心思單純，可該懂的都懂，也能夠照顧好自己。」常虛子伸手，常笑便配合的彎下他的虎背熊腰，笑眯眯地讓對方剛好摸到他的腦袋，「他很聽話，你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

柳青青點頭，想著這師傅兩默契的樣子，問著常笑，「你願意跟著我嗎？」

「願意的，」常笑笑著說道：「師傅說，我和他的緣分已盡，你買了我，我以後就聽你的話。」

看著一副乖巧的常笑，還有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睛，她不認為這樣的人是壞人，有個翻譯在身邊她以後也不用急得滿頭是汗的胡亂比劃，再說她也不認為她如今有什麼值得對方圖謀的。

雖然心裡已經有了決定，但他還是看向柳元吉，也想試試這個翻譯好不好用，「爹，我想買下他。」隨後用眼神示意常笑。

「爹，我想買下他。」常笑倒是笑眯眯地翻譯，卻也把柳元吉嚇得夠嗆，這常笑看起來年紀似乎比他還大，這聲爹他還真有些承受不住，好在他的腦子靈活，低頭看向抓著他袖子的柳青青，雖然心裡早已經有猜測，但還是想確認一下，「剛才的話是你想說的？」

「恩，我心裡想說的話他都能幫我說出來。」柳青青用力地點頭，常笑很是配合地重複一遍。

對於一個將青青看得比兒子還重要的父親來說，柳元吉從來就沒有拒絕過柳青青的要求，而這一次他也同樣不想拒絕，畢竟能知道女兒想說什麼並且能幫著說出來的人青青可能一輩子都只能遇上這麼一個，但是，想到身上一個銅板都沒有，一種比不能同時送三個兒子上學堂更加的無力縈繞在心頭。

「青青，」柳元吉砸吧了一下苦澀的嘴，正想開口，低頭就看見自家女兒手裡攤開的銀票，「這是？」

「剛剛的小少爺賞的。」

「既然是賞你的，那就是你的，你想怎麼用就怎麼用。」柳元吉一愣，摸了摸柳青青的腦袋，笑著說完，「大哥，你覺得呢？」

「恩，」柳元宵點頭，青青他也是當親生女兒疼的，自然不會有意見的。

柳青青上前，將壹佰兩的銀票遞給常虛子，只見對方笑眯眯地看了一眼，便收了起來，又從袖口裡套出十錠銀子，將其中的八個還給柳青青，另外的兩個塞到一個灰色的包袱里，眼裡閃過一絲不舍，再一次摸了摸常笑的頭，「笑笑，要聽話知道嗎？」

「是，師傅。」常笑或許還不太能理解離別的意義，師傅是要去找師娘，和師娘一家團聚，在他看來這是好事，他只會為師傅感到高興。

常虛子將包袱遞給常笑，站起身來，走到柳青青面前，「請善待他。」

聽著這語氣，柳青青怎麼有種對方在託孤的感覺，不過，還是點頭。

「告辭。」兩個字落下，常虛子再不看眾人一眼，大步朝前走去，只是這麼長的一條街，他走得也並不快，但幾步之後，人就消失不見。

「高人啊！」柳元宵激動得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沒想到啊，沒想到我們兄弟四個有生之年還能見到這樣的高人！真是，真是。」

「三生有幸！」劉元豐接過他家大哥的話，整個人情緒也很是亢奮。

兄弟四人齊齊點頭，可不是三生有幸嗎？

常笑站起身來，將那草席裹上，又拎著包裹走到柳青青的面前，那強壯的身體和柳青青的一比，那就是大樹和小草的差距。

「小姐，他們怎麼了？」常笑銅鈴一般的大眼睛疑惑地看著四人。

柳青青搖頭，看到那一幕她也承認那道士有些本事，可爹他們似乎有些激動過頭了。

「怎麼突然叫小姐了？」這個稱呼她倒是沒有不習慣，前世她一直就是柳家的大小姐，即使是父母過世后沒有改變。

「師傅說，從今往後，你就是我主子，不叫小姐叫什麼？」常笑歪著大腦袋問道。

「就叫小姐吧。」能夠和人毫無障礙的交流，哪怕只是一個人，柳青青的心情也是很明媚的。

回去的路上，是常笑抱著柳青青的，那點重量對於他來說還真是不算什麼，至於再去書鋪的事情，柳青青看了一眼依舊沒有冷靜下來的四人，以後再說吧。

「大哥，這事除了爹，我們誰也不能說。」半路上，稍微平靜下來的柳元吉一臉認真地說道。

柳元宵點頭，「老二，老四，你們也記住，若是漏了嘴，害了青青，後果你們自己明白。」

柳元和與劉元豐同時點頭，快到家的時候，想著一會要跟爹說的事情，幾人平靜的心又開始激動起來，絲毫沒想過就這麼突兀地帶回一個人來，家裡的人會是什麼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