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什麼！下人！」高亢尖銳的聲音響起，嚇得剛接過兄長手中毛筆細細查看的柳青槿渾身一抖，坐在他身邊的柳青青趕緊放下手中的糖水，一邊摸著他的腦袋安撫著，一邊疑惑地看著她大伯娘。

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特別是自家男人眼裡閃著的不喜，讓楊氏扯起不自在的笑容，扯了扯袖子，「我的意思是家裡不缺勞力，地里的活辛苦一下也忙得過來，我們這樣的人家，哪裡需要下人。」

說出去肯定會被笑話的，這一句楊氏終究沒敢說出口，因為她看著規規矩矩站在柳青青身後的常笑，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這人不會是這丫頭帶回來的吧？那樣的話公公婆婆一定會偏向那丫頭的。

「閉嘴！大呼小叫的像什麼話！」果不其然，柳葉氏皺著眉頭厲眼掃向楊氏，心裡越發覺得之前對兒媳婦太過溫和了，讓她們都快爬到她頭上來了，「既然是他們四個大老爺們決定了的事情，那就一定有他們的道理，你一個婦道人家什麼都不懂瞎咋呼什麼！」

楊氏還想說什麼，被柳玉蘭拉住了袖子。

「爹，我們去你房間談。」柳元宵想到今天遇上的事情，可沒心思管自家婆娘的小肚雞腸，笑容滿面地對著柳全貴說道：「青青，還有常笑也一起。」

柳全貴板著臉點頭，雙手背在身後拿著煙桿就走了進去。

而柳葉氏則先是笑容滿面地招呼幾個大一點的孫子將今天買的東西收拾好，又嚴厲地給四個兒媳婦安排活計，誰要是動作散漫或者臉上不滿都會挨上一通罵。

柳全貴的房間不小，傢具都有些年份，進了屋他就抱著柳青青在床上坐下，而另外四兄弟則各自端了凳子坐在他們面前，「說吧，怎麼回事？」

接著柳元宵將今天出門后的事情仔仔細細地說了一遍，中間有漏了的由另外三兄弟補充，等到說完之後，還表達了他們見到高人時的激動心情。

在這期間，柳全貴也認真地打量過了一邊站著的常笑，像之前的柳元吉一般，確認了這娃真的能說出青青想說的話，也就不心疼那二十兩銀子了，「一會我讓你娘將小三他們隔壁的房間整理出來，讓常笑住進去。」

對於柳全貴的話，四兄弟自然是同意的。

柳青青見他們已經將事情決定了下來，想著手中的銀子，看向常笑，「笑笑，把那八十兩銀子拿出來。」

常笑點頭，從包袱里摸出八錠銀子，整齊地放到柳青青身邊，接著盡職地當翻譯，「爺爺，有了這八十兩銀子，家裡的哥哥弟弟都可以去學堂的。」

「青青，這是你的銀子。」柳全貴和他的四個兒子一樣，對柳青青得到的一大筆巨款並沒有什麼看法，不過，常笑的聲音並沒有因為他的頭腦而停留在小時候，粗糙的聲音用親昵的語氣是說出來的話，讓還沒習慣的幾人都有些頭皮發麻。

「我的不就是爺爺的。」柳青青接著說道，「再說，家裡的哥哥弟弟能夠上學，我也很高興的。」

對於柳青青的提議，柳全貴是心動的，不過，他卻沒有點頭，而是看向他的四個兒子，「你們怎麼說？」

柳元宵一抹臉，笑著對柳青青說道：「青青，大伯謝謝你，也記著你這份情，你大堂哥以後要是敢對你不好，我揍死他，還有你們三個也是。」

「大伯，我們是一家人。」

「對，一家人。」柳元宵點頭，除了柳元吉眼裡帶著自豪，另外的三個兄弟眼眶都有些發紅。

「只是，」柳青青接著說道：「這裡的銀子我準備只留下十兩，另外的七十兩想請爺爺交給村長，就說是縣城裡貴人資助的，不想讓村子里有好資質的孩子被埋沒。」

原本感動欣慰的柳家五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柳青青，七十兩銀子，那相當於七畝良田，這樣大的手筆他們自問是沒有這麼豁達的，還是青青不明白這七十兩是什麼概念。

還是柳全貴經歷多一些，想著這個孫女自小便與旁人不同，琢磨一下之後，「青青，能告訴爺爺為什麼嗎？」

「爺爺，這銀子本來就是平白得來的，我自己用著都不能安心，」常笑一句句的翻譯，而柳青青說得也是實話，「若是能夠讓村子里更多的哥哥弟弟上學堂，哪怕只有一年的時間，資質不好的也能認識不少字，出門在外至少不那麼容易被騙，而資質好的我想他們家裡也會像我們家一樣努力讓他繼續讀書的。」

「我相信我們家這麼多的哥哥弟弟，總會有讀書很厲害的，能夠考取功名的。」柳青青接著說道，「只是，我們不像那些富貴人家，不是有錢就是有靠山，若是村子里能讀書的人多一些，秀才舉人老爺的多出幾個，出門在外也能夠互相幫襯的。」

柳全貴沉默，心裡卻已經掀起驚濤駭浪，柳家四兄弟同樣說不出話來，聽著青青的話，他們似乎已經看到了柳家村光明的未來。

當然，他們並沒有懷疑柳青青，因為這娃一出生就註定了與眾不同，所以她的見識比他們高也是自然的。

「好，好，青青，爺爺不及你。」柳全貴嚴肅的臉也有些激動，「要知道整個柳家村都是沾親帶故的，我們的祖宗都是同一個人，村子里無論哪個小子有出息了，都是光宗耀祖的喜事，爺爺這麼大把年紀倒是沒有你想得開，想得遠。」

聽著這樣的誇獎，柳青青有些羞愧，她哪有那麼無私，這麼做只是照搬前世那筆捐給希望工程的錢一樣的路子，希望投資教育能換取功德，只要能讓家裡人健康平安，長命百歲，她會竭盡全力地去賺取功德。

「只是這樣的話，家裡的哥哥弟弟若是有功課不好的，一年後也就不能再繼續上學堂了。」柳青青不希望家裡人心生芥蒂，所以早早地將話說清楚。

「那就只能怪他自己沒本事。」柳全貴的這句話四兄弟都沒人反對，畢竟若是沒有那個腦子，再讀也是浪費銀子。

接著柳家五父子仔細地商量這件事情，從這裡可以看出他們淳樸的內心，除了依舊板著臉的柳全貴，其他兄弟四個臉上都洋溢著能為族裡做貢獻喜悅。

「青青，雖然對村子里的人說是老大他們去書鋪買書時遇上好心的貴人資助，但是對村長還是不能隱瞞的。」對於柳青青，柳全貴是半點私心都沒有地在為她打算。

「恩，」柳青青點頭，想了想又接著說道：「等到以後打聽出貴人的身份后，也要告訴村裡人，特別是因為這些銀子能進學堂的，就是我們，也要銘記這恩德，若有機會還是要償還的。」名聲什麼的哪裡有功德來得實在。

「這是自然。」對於這一點，柳家人是十分贊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