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楊家十要
公孫斷連吃飯都離開那棟房子,他在等柳源的消息。
「老爺,那廝在……」柳源欺身在他耳際輕輕說了幾聲。
公孫斷立時狡笑點頭:「你沒有讓我失望。」
「老爺交代的重任,小的豈敢不全力以赴?」奴才就是奴才,總不會忘記奉承和自抬身份。
公孫斷笑得更險,一張嘴好象要撕至腮邊:「將來我會重用你的!」神情恢復沉靜:
「現在體必須跑一趟外邊,不管你去哪裡,都要找到少林高僧,愈多愈好,愈快愈好。」
柳源立時有把握地回答,然後他問:「找來之後。該如何引入府中?」
「先帶來找我。」
「是!」
柳源又走了。
公孫斷不停地冷笑、奸笑、狡笑、得意笑,有柳源這種人,只要一句話就能將事情辦妥,實在讓人高興而安心。
柳源他很輕巧地在附近小鎮放出一點有關小刀兒的風聲,然後等魚兒上鉤。
少林寺僧好象早就圍在公孫府附近似地,只這麼一有消息,就往溪清小村鑽。
事實上他們從小刀兒被救后,就寸步不離地臨視公孫府,他們認為遲早,小刀兒會再回來,只是沒想到他很容易地就混入府中了。
柳源坐在村邊賣菜的露天鋪子,紅紅如桌般大的「茶」字招牌,掛在晴空中,讓人瞧見,喉頭就有點癢,非喝上兩杯解饞不可。
但現在只坐了五名僧人,由老到年輕,袈裟十分新,表情卻十分吃重。
柳源就坐在他們旁邊,自顧地喝著茶,他想多等幾人再說。
不久又來了三名,剛剃過頭的老僧,閃在陽光下,十分耀眼。
一名白眉毛老者走近茶鋪,另五名僧人已站起來。
老僧揮手,眾僧才坐下。他道:「可有動靜?」
一僧回答道,「稟師父,沒有。」
老僧沉吟道:「難道消息有假?」
「沒假!」
柳源已轉向白眉老僧,含笑不已。猥瑣臉容,總讓人覺得他出不了場面,尤其現在故作主人狀,有點不倫不類。
眾僧驚愕轉向他,老僧問:「這位施主是……」
柳源託大口吻:「你們不需要知道我是誰,只需知道我是公孫二俠的得力助手即可。」
老僧聞育,若有恍然狀:「原來你是二俠的手下,貧僧無光,斗膽問施主方才所言是指何意?」
柳源瞄向他,得意地笑:「意思很簡單也很複雜,這要看你們夠不夠資格而已。」
老僧問:「施主之資格二字,以何為準?」
「功夫啊!」柳源黠笑道:「誰都知道公孫小刀不是普通貨色,沒兩下子怎麼抓他?功夫不行,我說了不是白說?」
老僧頻頻點頭,突然伸手往掌柜櫃檯茶杯吸去,茶杯似牽了繩子般飛向他手中,再一個輕擺,他已將茶杯壓入桌上,直沒而下。露了一手純真功力。
茶杯仍在桌下,老僧輕拍桌面,杯己跳起,完好如初地擺在桌上。
然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此茶杯早已成粉,只具其形而已。
這手凝物聚形的功力,天下找不出幾人。
他道:「好功夫,卻不知另外幾位……」
老僧道:「老衲乃少林無字輩,他們全是元字輩。功力自有相當甚礎。」
七重生的功夫。柳源見過。如此他已放心,點頭道:「好!既然大和尚有把握,我也不必顧忌太多。」
他道:「消息是我放出去的,但真正知道一切原委,就得問我家主人了。」
老僧問:「公孫二俠現在可在府中?」
「在!是他要我出來找你們。」
「如此說來,貧僧只有當面向他詢問了。」
柳源道:「理該如此,但為了避兔打草驚蛇,你們行動必須隱密。」
「貧僧自會小心。」
柳源細聲道:「此事與我家大爺有關,最好也別認知曉。」
若非避開公孫秋月,他們早就潛入公孫府搜人了,聞言之下,立時表示同意。
「那我先回去了,今晚三更……二更好了,我自會帶你們入府與主人會面。」
「施主請便。貧僧必定準時赴約。」
柳源懷著滿意心情,一路笑回去,他又替主人辦好一件重要的事情。
無光瞧著柳源消失背影,嘴角也露出了笑意。
八名和尚全在笑,然後怡然地喝著香茗。
等待已久的事情有了著落,終究是讓人欣再而快慰,笑上一笑,又有何妨?
可惜小刀兒和公孫秋月似乎一點只覺也沒有,仍在等公孫斷的覺醒。
今夜,高月特別顯得清明,冷光投處,一陣舒暢,就象投在雪地里一樣。有點清涼,看似朦朧。卻是景物分明,枝、葉、花、木,除了抹上一層薄薄的清冷,顏色含籃外,分得清清楚楚。
又如包青天臉上那弦月,照出是非分明,
無光領著七位僧人,暗中潛向公孫府附近,等待柳源的通知。
七個人已裹緊袈裟,手持降魔杵、方便鏟、月牙叉、蟠龍棍,個個神情肅穆,隱現殺氣。
將近二更。一片深沉,寂靜,只有旗上那條青龍仍在舞動,它好象不會停止表現自己威猛氣息,像要吞掉天地一般。
八僧靜坐,似已入定。
突然一道黑影飄來,一把長劍閃划青光,就已罩向無光。
無光驚覺,立時劈出兩掌,身走游龍,避了過去,冷喝:「何方妖孽,竟敢暗算貧僧!」
來者正是蘇喬,她發現大批和尚圍向公孫府。就知道事情有了變化,不管那麼多,已攻向和尚,希望能擊退他們。七位僧人並不敢弄出聲響,以防此次行動敗露,一時之間也被蘇喬逼得手忙腳亂。
無光見狀,也顧不了許多,雙掌運勁,配合七人攻勢,擒龍爪已展開,化成重重掌影,已罩向蘇喬。
蘇喬身形遊走全場,十分從容,對於無光的擒龍手,並未放在心上,回劍擊退三人,再抖起劍鋒,直刺無光肉掌,以劍對掌。吃虧的可就是無光了。
豈知無光心有詭計,劍光將要劈至,突然撤招,一個倒翻,猛往蓀喬蒙著臉的黑巾抓去。
蘇喬驚叫出來,黑巾已被摘去,情急之下,也不敢再戰,挽手蒙住面貌,疾往林區奔去。
無光喝道:「此人就是救走公孫小刀兒的人,快追!」
他已先追上去,七名僧人也趕上蘇喬賓士一陣,靠自己輕功不俗,很快又拿出一條黑巾蒙向臉部,正想回頭再戰之際,忽然林區另一頭又奔出六七名和尚。
暗道一聲苦也,她不再回頭,直往那幾名和尚罩去。
來者正是七重生之元悟、元靜、元滅,以及三名高僧。
元悟喝道:「別讓她逃了!」
七人運足功力,雖沒七重生那股威力,卻也相差不大,化作一股旋風般棍影,上下四方猛罩蘇喬。
無光也奔至,不加考慮已然參戰。如此一來,卻減搦了七重生陣勢的威力,因為他們必須顧及自己人,出手之際,十分蹩腳。
就在這剎那,蘇喬已利用機會破除棍牆,藉此揮劍,刺傷了對方三人,自己也吃了無光——掌,悶喝一聲,竄向林地,口角已掛血。
元悟見兄弟受傷,十分著急,復又見無光年齡武功都比他高,一時也不知如何才好,要他旁觀,就是開不了口,若不說,陣勢又受阻,進退維谷。
無光突然叫道:「是元梧么?」
元悟一聽對方直呼自己法號,輩份必是比自己高,馬上回答:「元悟在此,師……
師……」他不知該叫無光什麼才算正確,吶吶難言。
無光道:「是你師叔!掌門無心師兄沒告訴你,我這位無光師叔嗎?」
元悟立時合掌恭敬道:「元悟愚味,還請師叔見諒。」
無光道:「也罷,師叔擒人心急,而使三名師侄受傷,實難逃過失,不過她亦挨師叔一掌,你們可有法子拿下?」
元悟道:「自該不辱師叔命令。」
「很好!」無光道:「此事交與你去辦,師叔還得回公孫府,不便多作停留。」
元悟道:「待師侄逮住賊人栝,必得趕去支援。」
無光瞄向仍在打鬥的蘇喬,道:「不必了,此人也是要犯,抓住她就直接送少林寺,公孫府之事,交予我即可。」
「是,師叔。」
無光也不耽誤,馬上喚回七人,返往公孫府。
元悟立時加入戰圈,施展全力,想逮捕蘇喬而後始甘心。
蘇喬傷得不輕,已不敢再戀戰,邊戰邊退,一有機會便準備脫逃。
柳源等急了,明明約好二更天,現在都快三更天。無光卻不見人影。
好不容易無光等八人才從林區奔出來。
「你們怎麼了?不是說好二更嗎?」柳源責備口吻地叫著。
無光合掌為禮,道:「施主久等了,只是臨時出了點小意外,以致於耽誤時辰,尚請見諒。」柳源想再發嘮叨,又怕再耽誤時辰,喘口大氣,道:「也罷,屆時老爺怪罪,你們自己去和他說,時間不多,我們走吧!」
僧人隨著柳源,已潛向後門。靠黑暗處有株大樟樹,攀樹過牆,已落在東院。
公孫斷已在此迎候多時,他急道:「怎麼到現在才來……」似乎想到此話不妥,連忙又道:「來了就好,反正並不礙事。」
柳源奉承樣,道:「大師他們臨時有事,所以才會遲到。」
無光歉然道:「二俠,讓您久等,老衲疚意心坎。」
「哪兒的話,江湖事事出人意外,大師別放在心上。」公孫斷坦然一笑,問:「敢問別大師法號?」
「老衲無光。」
公孫斷笑道:「原來是少林無字輩高僧,不知掌門無心是大師……」他以眼神代為詢問。
「是師兄。」
公孫斷笑道:「無怪乎身手如此之高,人言少林無字輩個個得其真傳,果然不虛。」
他沒見過無光武功,只是聽柳源加油添醋,就來個大大讚場一番。
無光淡然一笑:「二俠過獎了,公孫府武功何嘗不是武林一絕!」
公孫斷含笑道:「比起少林博大精深的武學。自要遜色多了!」
無光道:「二俠太過謙虛,無光汗顏。」
他怕公孫斷又客套,立時替他介紹另七位僧人,倒也將情況給道回正題。
他問,「二俠要貧僧來此,可要告知少林要犯藏在何處?」
公孫斷棖然長嘆,道:「公孫小刀不但淫亂,而且濫殺無辜,而我大哥卻念舊情,庇護了他,作為弟者。十分模稜兩可,深怕傷了兄弟之情,卻又不甘歹徒逍遙法外。」
他表演功夫果然到家,讓人真以為他義薄雲天。
無光道:「二俠請放心,如若秋月寒不再阻攔,貧僧自不願再追究。」
「談何容易啊!」公孫斷長嘆不已。
「若是他能如此,早就不會有此事發生了。」
無光也明白這個道理,沉思半響,道:「二俠不如暗中將賊人藏身之處告知貧僧。然後出其不易將其擒住,此時就算公孫大俠發現,也不致於作無謂之舉,如此一來就可以避免和他爭執了。」
公孫斷深默一陣道:「看來也只好如此了。」
無光立時問:「賊人藏在何處?」
公孫斷臉上刀疤又在抽搐,極像扭動的蚯蚓。
「在監牢。」
有什麼計比此計更好?
藏在牢中,有人問罪,可以名正言順反駁:「我早就抓住他了……」
如此公孫秋月就可脫嫌。
在監牢中,外圍有獄卒監視,變相地在保護公孫小刀,只要有個風吹草動,馬上可以發現。
若秋月寒不說,又有誰匆道窩在牢中的罪犯是誰?
秋月寒又交代要特別看守,靠近他的人更少,何況小刀又改了容,能認出他的可以說沒有。
最後秋月寒還教他如何開鎖,如此進退容易,自是最佳藏人地點。
眾僧隨公孫斷出奇不意地掩向西院末角監牢處。
在屋頂上,公孫斷就已說明出入路線,一切尚屬平靜,他們一躍而下。
秋月寒赫然出現在他們眼前,好象很早就在等他們似的。
他負起雙手於後,斜望天邊明月,飄然之氣凜凜而生,像在賞月,也像在等人。
無光乍見,感到十分意外。
他怎麼會在此。
他早就知道今夜會有人來?
是誰通知他?還是他早就派人監視公孫斷?
小刀兒還在不在牢中?
其實公孫斷想對付的不只是小刀兒,連秋月寒也算上。在絕對有把握立場上,他並不在乎秋月寒在不在場,甚而更歡迎。
秋月寒轉向公孫斷,嘆道:「二弟,你又何苦呢?」
公孫斷在眾僧面前反而表現出仁慈風範,他也嘆道:「大哥!窩藏人犯實在不對,小弟希望大哥能讓開,這不關你的事。」
「二弟……」秋月寒棖然道:「你如此做,將會自食其果。」
公孫斷道:「為了一名淫賊,你何須如此。」
現在不只是公孫府的家務事,也涉及不少林派,秋月寒感到十分棘手。雙目凝向遠處,遲遲未能做決定。
無光走前一步,沉靜道:「公孫大俠!貧憎乃為逮捕逃犯而來,若此人在此,還請交出。」
公孫秋月道:「你要的人不在此。」
無光道:「可是令弟已說出,公孫小刀確實在此。」
秋月瞄向公孫斷,心頭說不出多悲悵。
公孫斷嘆道:「大哥,事已至此。你還有什麼好隱瞞!」
秋月寒不回答他,轉向無光,道:「大師相信他的話?」
無光道:「現在信朽不信已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公孫小刀在不在此?」
秋月寒道:「你們想搜公孫府?」
「還請公孫大俠成全。」無光道:「老鈉一行人只搜監牢。」
秋月寒冷道:「監牢乃人犯重地,豈可讓人亂搜。」
無光道:「二俠說公孫小刀兒就在監獄中。」
「哪有這回事?我若關他在牢里。豈有隱藏他的道理?」
公孫斷道:「大哥,你的計策已行不通,還是讓他們進去瞧瞧,否則他們不會死心的!」
公孫秋月瞪向他,冷道:「剛才是你通知我,要我來此?」
公孫斷含笑道:「剛牙我和大師在一起。怎麼可能通知你?再說,此種事,不讓你知道豈不更好,如今都傷了兄弟和氣。」
那種似笑非笑神情,公孫秋月太熟悉了,除了他,還會有誰?他想以此來打擊秋月寒聲名和威望。競也算得很准,連讓他換走小刀兒的時間都沒有。
「監牢重地,誰也不準搜。」
秋月寒口氣十廿堅決,除此,他也沒有其他方法。
無光冷道:「少林人犯,貧僧自有緝捕權力。」
「你卻沒有搜公孫府的權力。」
「只要人犯在此,貧僧就有權。」
「人犯不在。」
「貧僧甘冒大不韙,搜過之席,再負荊請罪!」無光泠森道:「如果人犯不在的話。」
秋月寒冷道:「無光,你很狂妄。」
「情非得已!施主見諒。」
秋月寒負手而立,不再瞧任何人,態度已表明堅持到底,不讓人搜。
「大哥……」公孫斷見他沒反應,長嘆一聲,也退至一旁,不管了。
無光等待片刻,秋月寒仍不退讓,長宣佛號,道:「秋月寒,以前你不是如此!老衲得罪了!」
聲音一落,長袖一揮,八條人影已罩向秋月寒。
鏘然龍吟,秋月寒手中已多出一把寒森寶劍,化作游龍,回身一轉,封去三件武器,也發出三聲脆音,一個躍身,掠過三名和尚,飄過監牢門口,長劍已劈向想沖入監門的無光和另一名和尚。
無光但覺背面冷風逼人,已知長劍攻至,身不轉,頭不扭,只引念珠揮向背後。趁此又跨步進身。
秋月寒冷笑,驚月斬最厲害之處就是以旋身力量來增加擊劍的威力,只稍一點念珠,整個人已如纏了線的球般,猛旋向無光身前,連刺七劍,紛指胸前七大要穴,同時一個掃腿,已罩向左方那名和尚。
無光但覺劍氣逼人,念珠在後,左右又無武器,難以封住劍勢,不得已只好硬逼自己如殭屍般筆直地躍退七尺,以避開利劍。
另一名和尚蟠龍棍被踢偏三寸,急忙出右手劈向秋月寒左臂,想一擊奏成,然而功力實差秋月寒一截,速度稍慢。
此時秋月寨長劍又如靈蛇般纏向和尚手腕,和尚不得不收手,改用棍擋,豈知長劍似有吸力。硬吸著長棍帶回左方。
和尚勁力不足,只得跟向左方,突然長劍力道消失,衝勁未減。他已跌了過去。然而他也非泛泛之輩,一個懶驢打滾,又爬起來,只是有些猶豫是否再攻。
秋月寒一招逼退他們,收劍負后,默然而立。
無光長宣佛號,沉重道:「公孫施主要是不讓,貧僧只有得罪了!」
活聲未落,八個和尚不再槍攻監門,一齊圍向公孫秋月,想制使他,再行入監。
八卦陣展開,霎時勁風大作,人影幢幢,虛虛實實讓人眼花繚亂。宛如長江浪濤,前擠后,后推前,澎湃不咳一世。
秋月寒深知此陣利害,更加專心應敵,以守為主,劍身從不離身過遠,一擊不中立刻收劍,以防止其他突襲之可能。
公孫斷在旁,並沒援手,先是冷笑,但後來也被八卦陣深深吸引,那步伐錯綜複雜,時正時反,五行為輔,八封為正,變幻莫測,而整個人影卻相互交映配合,實在達到了水潑不進、天衣無縫的地步。
少林武學果然不同凡響。
奇檉,打鬥如此激烈,吆喝、金鐵交鳴之聲震天,卻沒有一個人趕來。
難道這是公孫斷的詭計?
突然陣勢有了變化,公孫斷蹙緊眉頭,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八卦陣從先前的密不透風,轉換成小孩在耍寶,醉翁在逛街,全無章法可言。
秋月寒更為吃驚,方才還可以循勢克敵,現在卻不知從何攻擊,好像每一劍剌出都可以手刃敵人,又好像能隨時掉入敵陣深淵之中,而無法自拔。
雖是如此,秋月寒總想找機會試試,突見左方一名和尚如醉鬼般滾過來,機不可失,長劍立吐七分勁刺了過去,心中想一擊不中,也還有三分勁以自保。
誰知就在他出這一劍后,八個人突然通了電,什麼醉態全都不見了,霹靂雷霆般,四面八方快捷無比地攻出怪招,並非全落在秋月寒身上,而是各找一個目標,有的落於秋月寒左邊,有的在後邊……任何一個讓人想不到的地方。
秋月寒哪看過這種打法?情況又十分危急,不容他思考,直覺地收回長劍以封住四處,只有高空沒有布網,人已騰空而起。
就在此時,數件兵器已射向空中,將秋月寒封住,逼向地面,四人又竄高,抓住兵器往下砸。
秋月寒暗道一聲不妙,長劍想往上封已來不及,只有硬拼,使出千斤墜,猛撞地面,然而先前那怪異攻勢已發揮功用,原來他們早已佔據秋月寒所能容身的所有位置,秋月寒只得搶攻其一人,以便有個落腳地。
豈知那名僧人突然又退去,留出空地。
秋月寒不假思索,就往該處佔去。
然而突地四根長棍猛罩該處,秋月寒想封,已然悶哼出口,倒撞牆角。
不知何時,竟有一支長棍如隔牆撞人般,撞向秋月寒背心,打得他吐血於地,傷得不輕。
公孫斷此時才相信此陣法之厲害,噓唏不止。
無光收招,念珠掛於虎口,合十為禮:「公孫施主,得罪了!」
說著就要往監牢衝去。
秋月寒硬是憋佳傷勢,一個騰身,又攔向無光,冷喝:「不準進去。」
「阿彌陀佛!」無光冷道:「施主何苦如此!」
二話不說,他已攻出三掌,企圖逼退秋月寒。
七名和尚也再次圍上來。
三招不到,秋月寒己陷入苦戰,行前那棍已使他元氣大傷。
眼看他就要再吃第二棍,突然寒光一閃,擊向秋月寒左腰長月牙叉已被打扁,得以讓秋月寒有脫身機會。
此時公孫斷已吼起來:「惡徒在那裡!快上!」
他已出劍刺向牢里走出來的小刀兒。
秋月寒心驚不已:「你不該出來!」
小刀兒苦笑道:「老爺,我豈能讓您獨自涉險?」
說話之間,撂出短刀,正面拂開公孫斷攻勢,企圖掠過他,準備換下陷入苦戰的秋月寒。
公孫斷其勢受阻,長劍揮得更急,化作一道青芒,如惡虎般撲向小刀兒,並罵吼:「畜牲!今夜非得叫你血流五步!」
無光似乎有意放走秋月寒而罩向小刀兒,佯攻三掌,迫走秋月,已回身掠向小刀兒,凌空就是七掌,身形過處,暴起一陣狂風,嘯聲震天。
小刀兒自有準備,雙掌護胸,待接近無光時,再吐掌而出,存心以硬碰硬。
啪然巨音,雙方一觸即分,倒射而退,無光借著拍出三掌,雙足一點,復又射向小刀兒,想以連環攻勢拿下他。
小刀兒但覺雙掌微痛,知道此人功力過人,硬拼自是不易,心念末畢,公孫斷劍鋒已至,但聽咻然破空聲,也知其勢不弱,而身懸空中,實在不好變換身形,深吸真氣,再拔高七尺,翻向無光頭頂。
當他背向地面之際,沖勢慢了些,公孫斷長劍掠過,已削破他衣服,祆中棉絮卟地飛散出來。
小刀兒大呼危險,而無光趁此又疾攻向上,隨著小刀兒弧形落勢,追著不放。
眼看就要觸及身軀,小刀兒超忙發出飛刀,直取無光左臂,想讓他撤掌自救。
然而無光竟然不理飛刀,仍然猛擊雙掌。小刀兒頓感意外,就在此際,突然被無光擊中腰身,痛呃一聲,摔向左牆。
此時才聽到細碎金鐵撞擊聲,原來無光早在身上裹了鐵胃甲,任由小刀兒飛刀如何了得,也奈何不了他。
秋月寒見狀大驚,不顧自己傷勢,揮出長劍罩向攻至小刀兒的三在僧人足踝。
公孫斷也不落後,追前截向小刀兒,有意無意擋了秋月寒劍勢。
秋月寒顧忌傷了他,卻又不願看小刀兒受創,情急之下,只好改劍為掌,想推開公孫斷,以便攔住那三名和尚。
豈知公孫斷以為他要傷害,一個抽身,長劍劃了過來,想封住秋月寒掌勁。
「二弟,你……」
秋月寒驚惶不已,不得不硬撤招勢,連身形都為之遲滯而往下掉。
四名和尚己長棍齊出,砸掃向他。
無光也趁此欺向小刀兒。
情況十分危急,小刀兒不再顧慮,右手再揚,數道寒光,分別取向所有和尚和公孫斷,以想自救和救人。
寒光中幾聲哀叫傳來,一閃即沉。
圍向秋月寒的四名僧人已倒下,而秋月寒也被其棍鋒掃中,摔向左側花園,砸碎了數具花盆。
公孫斷也因閃避不及,左腿被擊中,痛得他不得不落地探查傷勢。
也許小刀兒力量全用在那四名和尚,是以攻向他的一名和尚,雖然眉心都被劃出血痕,卻仍靈猛如鷹,再次痛砸小刀兒胸背要害。
啪地數響,小刀兒已吐出大量紅血,摔落地面。想掙扎,卻顯十分費力。
無光並未追擊而上,飄身落地,右手伸向左臂,拔下飛刀,一步步行向小刀兒。
秋月此時舉劍又攻上來,可惜步伐已凌亂,攻勢並無多大威力。
三名僧人雖沒被射殺,卻也因用力過猛,有些虛脫,招式已遲滯多了,勉強將秋月寒給攔下。
突地,一道黑影閃至。
竟然是死而復生的駝子,他急道:「二爺小的來晚了!」
公孫斷一驚非同小可,明明被他殺死的駝子,怎麼好生生的活在此?
秋月寒突見駝子,已吼道:「他就是兇手!二弟你有何話說?」
如此一吼,不但驚動小刀兒,也驚動了無光和三名和尚。
公孫斷狡然喝道:「可惡的兇手!」擊出畢身功力,劈向駝子,心知若不制他於死地,這場戲就甭演了。
駝子哪知道自己上司會對自己出手,一個發愣,胸口已被擊中,連叫都叫不出口,撞向左側廂房門角,死得乾淨利落。
眾人驚愣他為何如此出手。
突然間,公孫斷又發難。
掌影如飄魂,飛掠如雷擊,快得令人難以置信,此時才明白,他的身手似乎高出秋月寒許多。
秋月寒、無光和三名和尚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就被他擊倒於地,不動了。
公孫斷狠毒如狼,一步步走向小刀兒,冷笑不己:「你的運氣實在不太好!活不到三十,就得再去投胎!」
小刀兒倚在牆角,說話都有點費力:「你好狠,連親兄弟都敢下毒手。」
「什麼親兄弟!」公孫斷狂吼,有若瘋子,咬牙撩肉,整個人都變了形:「不是他,我也不會躲在此而名不經傳!不是他,我公孫斷早就揚名武林,不是他,我早就接管公孫世家!不是他,我兒飛雲也不會失去武功,不是他,我早就殺了你!他是什麼兄弟?兄弟有如此絕情絕義的?我要他別趟此事,他偏偏相信你的話,我在他心目中算什麼份量?他竟然要在別人面前拆我的檯子?這是什麼兄弟?什麼兄弟啊」
他忍不住已劈砸花園,碎花破葉,紛紛飛起。
稍微發泄,他又獰牙道:「若非你這個雜種,我們兄弟也不會反目成仇!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今天我要慢慢折磨你,讓你死不瞑目。」
小刀兒嘆口氣道:「就是我不回來,幾年前,你就暗中喂葯給大爺吃,你又何須將罪過都推在我身上!」
「那是你!就是為了你!」公孫斷吼道:「二十年前他就該殺了你們母子,他卻下不了手!二十年前,我的武功就該贏他,為汁么他要接管公孫世家?憑什麼他要代表公孫世家和人比武?給他葯吃。是要讓他知難而退,免得死無葬身之地!他該讓我接位置,他不該獨佔。」
原來百里奇診斷治療公孫秋月之毒,竟然是他下的,難怪數年來秋月寒都未察覺。
小刀兒十分替他惋惜,如此偏激而青紅不分:「可是你又何須要飛燕受那種侮辱?你要我走,我能留在府中嗎?」
「廢話!誰不知道我大哥暗中傳你武功?就是趕走你,你們仍然會藕斷絲連。」公孫斷怒道:「飛燕這丫頭,為爹犧牲一些又算得了什麼?她卻將一切告訴你!如此作賤!」
小刀兒道:「她沒說,你別怪她。」
「那是誰說的?」
「駝子。」
公孫斷瞪向駝子屍首,冷笑不已:「你背鈑我,我只有殺了你。還有你們!」他指向地面八具屍體和秋月寒,殘酷道:「知道我秘密的人都得死!你們死後,我會厚厚地葬了你們!」
小刀兒冷笑:「恐怕你無法向天下人交代。」
公孫斷突然大笑:「有你在,我放心得很。你既然殺得了圓空,殺死他們綽綽有餘。這道理天下人都知,我不必解釋,說不定別人還會將功勞歸在我身上呢!」
小刀兒想了一下道:「不錯!只要你將我交給少林派,人家會感激你。」
公孫斷長笑不已,今天的收穫。比他頇料中還要好得多。
小刀兒等他笑完,才道:「只怕知道這件事的不只你一人,你不怕陰謀外泄?」
「笑話!」公孫斷冷酷叫道:「此地除了我,巳沒有其他人,怎會外泄?」
小刀兒精神突然好轉,笑容也溫和多了:「奇怪!在公孫府,怎會只有你一人?」
「是我要他們別過來……」
是啊!為什麼沒人?人呢?他只叫飛霧、東院的人別過來,那西院的人呢?難道他們也聽見了?他們也都躲起來?公孫斷胃在收縮、皮在收縮,眼瞳在收縮,神經也在收縮。
這是陷阱,是個天大的陷阱!為什麼沒人?他們也聽了公孫秋月的話,早就躲起來了?
秋月寒早就等我?等我上鉤?
駝子呢?怎麼房角下找不到人?他去了哪裡?莫非是人扮的?
奠非他們都沒死?
公孫斷不停地往後縮。往後退,兩眼瞪大,布滿血絲,他不要相信這些,他不要看到這些。
小刀兒站起來了,他的傷呢?怎麼完好如初?他服了仙丹?
秋月寒也坐起,他顯得更老多了?他不願碰上此事,卻又不能躲開。
無光和尚和七名手下也站了起來,全部都復活了。
這些都是假的?
秋月寒開了口:「二弟,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他的語氣充滿感情和悲傷,畢竟公孫斷還是他親弟弟。
「不!你們全是騙子!惡鬼!惡魔」
公孫斷髮瘋般地吼叫,人已騰空而起,追向高樓,追向黑夜。
秋月寒想追,卻有所不能,雖然是扮演,但公孫斷最後一掌,打得也不輕。
無光和尚突然扯下長眉、假須,什麼無光?正是沒了,他正吟吟笑著。
「我混在少林四十五年,從來就沒聽過無心掌門還有一位無光師弟?」
一名和尚抱拳道:「老大,此種小事怎能漏氣?下次有機會別忘了咱們兄弟,對了,挨了七八拳,也該加點小賞吧!」
沒了叫道:「下次碰上了再給!」
「有老大一句話,楊家班自是受用,告辭了!」
一個騰身,七名和尚一同掠出公孫府。
「別忘了留起頭髮,泄了底,死的可是你們!」沒了追了幾句話,方拍手笑道:「真絕!楊家十要。」
楊家十要,扮什麼像什麼,手底下又有真功夫,沒了花了兩百兩銀子,並沒白費。
「什麼都好!就是八卦陣差了點!什麼玩意兒!」
沒了吃吃直笑,沉醉於方才那亂七八糟的陣法,也唯有如此而嚇住了公孫斷。
公孫秋月嘆道:「沒想到以前下毒的真是他……」
小刀兒也悵然:「二爺行為太偏激了。」
秋月寒無奈道:「事已至此,實在讓人寒心,還好,洗刷了你的清白。」
小刀兒問:「二爺他……他將會如何?」自己清白他倒不在乎,如今逼走公孫斷,心中又有些不忍。尤其看秋月寒如此頹唐,更是過意不去。
「也許他會回來……也許會另找地方……」秋月寒棖然道:「只希望他別一錯再錯!」
小刀兒默默無語,竟然拆散人家家庭,也是如許之難過。
秋月寒長嘆過後,方想到小刀兒心中難受,立時安慰道:「別難過,比事很多是無可奈何的,如果不如此,又能如何?只要他不再錯下去,公孫府仍然容得下他。這事本該就要如此,如此不再拆穿他,他將會拖累更多的人。」
他認為,就算公孫斷悔改,也比現在偽裝來得讓人能夠防範,為害程度自然減低。
小刀兒苦笑道:「要是我不存在,也許就沒有此事發生了。」
秋月寒淡笑道,「既然存在,還談這些幹嘛!你們得走了,因為此事必定很快傳出,你的行蹤很快就會暴露!不宜再留此。」
沒了點頭道:「也對!對了……」他想到駝子,轉身望去,駝子早就走了,他問:「那駝子是誰?」
敢情他並未參與所有計劃。
小刀兒笑道:「請來的,我也不知道他是誰?」
沒了又問:「先前在府外攔我的女人,可是蘇喬?」
小刀急道:「怎麼?你碰上了?」
沒了點頭:「我還給了她一掌!現在被元悟困著!」
「糟了!」小刀兒急忙道別公孫秋月:「老爺,我有事,得先行離去。」
秋月寒道:「快去,有事再聯絡,自己保重!」
小刀兒和沒了已追出公孫府。
明月依然清光閃耀,大地一片清白分明。
追向山徑,小刀兒道:「大和尚,你不夠意思,我已和你說過,蘇喬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卻傷了她!」
沒了叫道:「紅顏多半長刺,我看你是被她迷住了。」
「你胡扯,她明明救過我們!若非她,說不定我們早就困往少林寺!你還說她壞!」
「哎呀!很多江湖事都是真真假假!」沒了直搖頭:「我也有我的道理。像你這樣的獃子,武功又高,能多幾個豈不更好?她來救你,可以理解作恩情比海深,也可以說她能多救就多救,救不了,只不過少了一個獃子,對她一點害處都沒有,何樂不為?」
「你又在強詞奪理!」小刀兒瞄向他:「你以為少林那些人都是酒囊飯袋?少林寺是說去就去,說走就走的?她還不是一樣冒了生命的危險!你太固執了!」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早知道也不介紹你認識她!」沒了嘆出似悲傷又陶醉的氣息,有點後悔又有點得意,心思真難叫人捉摸。
「你真是!就不能再相信人家一次?」
沒了眯眼聳肩,一副老奸樣:「要不是相信她一半,那掌早就讓她躺在地上了!」
小刀兒叫道:「打傷她已夠嚴重,你明知元悟他們的武功……」
沒了輕輕揮手道:「算了吧!元悟能傷得了她,駝子也沒人演了。」
小刀兒突然頓住腳步,停了下來,恍然道:「對呀!若她被捉,就沒駝子了……」心情稍安,方瞪向沒了,叫道:「你怎麼知道駝子是她所扮?」
沒了得意晃晃肩頭,道:「你以為你的朋友很多?充其量也只不過三個,一個我,一個公孫秋月,剩一個就是壞朋友蘇喬,你還能找誰?」
小刀兒笑了一下,叫道:「朋友就是朋友,還分什麼好壞?」
「分喔!」沒了裝出嚴重模樣:「壞朋友會害得你慘兮兮的!」他用力道:「慘不忍睹!」
小刀兒笑道:「你可聽過壞朋友會捨命救人的?」
沒了老油條了,對這種話,他是對答如流:「如果有利用價值,她會冒險一試,不過她一定不會把命給賠上去就是了。」
「偏見!」
「偏見往往才會有獨特的發現!」
小刀兒瞄向他,也想不出什麼話可以改變他對蘇喬的看法,他問:「你當真打傷他了?」
「我敢?只是踢她一個小屁股而已。」沒了得意一笑,又道:「她那身功夫還真有點門道。」
小刀問:「她怎麼會找上你?當時並沒說好如此的?」
沒了想了一下道:「也許她發現元悟他們也聞鳳趕來了。因為柳源的風聲不只傳至我們耳中,而她一個人恐怕對付不了,所以想引我們過去,以不趕元悟。」
小刀兒覺得這解釋十分合理。
沒了曖昧一笑,拿出黑巾,如飲美酒般,一臉饞樣。
小刀兒搶過絲巾,叫道:「人家的東西,豈能如此對付!」
「唷!看你還真心的樣子!」沒了瞄向他,調侃道:「發展得那麼快?追上了?」
小刀兒有些困窘叫道:「你說到哪去了?人家對我有恩,我不能褻瀆她!」
「好吧!自古多情空遺恨!年輕人總喜歡來這一套!想起當年我的阿花……」沒了回味過去,突然淺笑不已。
「你的阿花怎麼了?」小刀打趣地問。
「嫁人了!怎麼了?」沒了不是味道地苦笑:「說什麼海誓山盟?她的海,只有一臉盆的水,她的山,我一下可以拉它幾十堆!什麼玩意兒!」
小刀兒也被他逗笑了。
沒了直搖頭:「這都是命!我師父早就說過,我一生唯獨沒有女色劫難,是吃光頭飯的料子。」
小刀兒笑道:「你吃得還過得去吧?」
「還好!」沒了慶幸道:「差點當上掌門人,要真如此,一切都完了。」
小刀看看絲巾,不再扯遠,問:「你怎會摘下她面巾?」
沒了神色為之一震,道:「她一來,我就猜想她一定是蘇喬,趁她不注意就扯下它,蘇喬也很機警,趕忙回頭就跑,當時我並沒著清她的面貌,本來不追,卻又覺得她知道此事,該不會沒事前來打岔,反正還有時間,就追了下去。結果就發現元悟他們了。」
小刀追問:「然後呢?」
沒了興高采烈,「然後我耍了一計,跳入陣圈,讓陣勢混亂,蘇喬趁此傷了三名手下,如此她就可以應付自如。我不能就此收手,因為我是少林高僧,必定知道陣勢之理,胡亂闖,定會讓人起疑,只好出掌打傷蘇喬,也好有個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