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粥暖人心
姚龍聞言嘎嘎一笑,起身跑去後面跟邱紙鳶說了些悄悄話,然後將短銃塞在她手裡退了出來,對兩個信王親兵說,「兩位大哥,我知道讓你們留下來很不爽,但是等會見到山一樣堆起來的銀票,你們會連下巴都笑脫掉的。」
兩個親兵正偷偷商量著如何跑路呢,乍聽到這話,倒是有些愣住了,反而劉舉顫巍巍爬起來,附和道:「見者有份,見者有份,姚大哥,我們這就走吧?」
不由分說,拍了拍兩位親兵的肩膀,姚龍大搖大擺按地往外走,正巧撞見都快成雪人的陸毅,招呼道:「陸指揮,我出去辦點私事,一會就回來。」
陸毅瞅了一眼後面的劉舉,不用想也知道姚龍去做什麼,不無擔憂地說:「姚兄弟,救人要緊啊,咱們還是——」
「別,你別跟我客氣,有什麼事你拿主意好了,我就是一打手,用得上的時候陸指揮你招呼一聲就行!」說完也不給陸毅開口的機會,姚龍拍拍屁股就跑了出去,害得後面兩個親兵夾著肥腫的劉舉好一陣慌亂,急匆匆跟在後面。
說起來,這劉舉還真不是為了活命就瞎吹牛,三個錢莊一路走來,除了遇到幾個不長眼的殭屍外,倒真沒花費太多功夫便撈足了銀票,不僅姚龍特意帶在身上的麻袋裝了個嚴實,就是那兩個沒有準備的親兵,也隨意找了兩三條被單打了好幾個包。當然,大票全在姚龍那,就算如此,兩個親兵一人起碼也撈了個萬兩左右,臉上已經樂開了花,早將剛才的不滿拋在腦後,對姚龍更是大感親切,一口一個「大哥」叫得比劉舉還熱乎。
人心不足蛇吞象,姚龍雖不知足,可他記掛著邱紙鳶和韋青青,不敢在外面四處轉悠耽誤太多功夫,於是領著三人往回走,待遙遙能看見北城樓的時候,將麻袋往地上一丟,搓著拳頭沖劉舉呵呵直笑。
劉舉也不傻,自然知道姚龍想幹什麼,噗通跪在地上,嚎啕道:「姚兄弟,看在銀票的份上,求你不要給我留下全屍!」
姚龍一聽當下就樂了,心說通常都只有要挾別人,你如果怎麼怎麼樣,我便留你全屍,哪有主動要求不留全屍的?他蹲下來盯著劉舉縮在一臉橫肉裡面的眼睛,笑著說:「劉舉,你真是個人才,殺了怪可惜的。」
劉舉愣了半晌,沒會過意來,兀自說道:「姚兄弟,我這麼聽話,不圖別的,就希望死後不會變成殭屍,你發發善心,好人有好報的,你讓他們一刀把我的腦袋斬下來吧!」
將麻袋往劉舉面前一丟,姚龍拍拍手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昂起頭來眨眨眼道:「咦,天怪冷的,趕緊回去吃娘子的熱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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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姚龍的意思,與其傾巢而出冒著與殭屍拚命的風險,挨家挨戶搜尋倖存者,不如派出幾十匹快馬配上響鑼和嗓門洪亮的兵士,沿著大街小巷一邊敲鑼一邊高聲叫喊,若是還有倖存者,自然便會出來匯聚到北城。這個點子讓一籌莫展的陸毅腦門都差點拍碎了,對姚龍的敬仰猶如滔滔江水,卻不知這背後出主意的卻是另有其人——蹲在門口看別人喝粥,自己卻喝西北風的劉舉。
辦法是好辦法,可讓哪些人去就成了一個大問題。原本騎術好的縮到了角落,嗓子好的一個勁咳嗽,好不容易搜來的幾十面響鑼成了瘟神,所有人都躲得遠遠的,直把喊了三遍話的陸毅給氣得半死,正要強制指令一些人去干,忽然姚龍清了清嗓子站了起來。
「陸指揮,稍安勿燥,呵呵……」姚龍舔了舔嘴唇,端起熱粥將剩下的喝乾,一抹嘴巴,大聲道,「現在太陽就掛在天上,殭屍怕陽光,就像賭徒怕見娘們的褻布一樣,誰要是這樣都不敢快馬上街,就給我站起來……好樣的,壯要壯到極,狂就狂到飆,能從成千上萬個殭屍當中殺出來,我就知道你們當中沒得一個是娘婊子,沒得一個是沒卵蛋的。剛才大家也看到了,我那整整一麻袋的銀票,一會你們喊號子的時候記得加上自己的名字,一個百姓十兩紋銀,我姚龍決不食言!」
姚龍一向就不是吃獨食的主,名副其實地見者有份,在座的兵丁手裡端著的是姚龍娘子煮得熱粥,懷裡揣的是姚龍送的銀票,聽了他這話頓時有十幾人扔下碗筷站了起來,二話不說過去抓起響鑼往外走,緊接著更多的人跟了出去,不一會響鑼和快馬都沒了,還有很多兵士主動提出要徒步上街。
姚龍和陸毅並排站在酒樓門口,望著整裝待發的六十多騎,這時當中忽然有一個粗豪的嗓音喊道:「姚大哥,我們為的不是什麼行俠仗義,為的也不是那十兩銀子!」
「對!我們不為那些!」六十多條漢子齊聲叫喊,馬蹄聲亂,馬嘯如虹。
雖然沒有說明,但姚龍已經感動不已,抱拳大聲道:「多謝各家兄弟捧場,沒讓我姚龍丟臉!」
地面轟然震動,六十多騎分成兩條長龍狂奔而去,卻又一個稚嫩的青年跑出去白來米又轉了回來,紅著臉沖姚龍喊道:「姚大哥,嫂子熬的粥真好,暖的胃裡好舒服!」
姚龍當場氣結,就差沒飛撲過去把那小子一腳踹下馬來,而陸毅則攬著他的肩膀捧腹大笑,一邊笑還一邊說:「弟妹仙女一樣的人兒,有這樣的人緣也是難怪,呵呵……」
姚龍恨得咬牙切齒,從牙縫裡擠出話來,「笑吧,你儘管笑,笑岔氣活活憋死你!」
啪的一聲,有人輕輕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掌,姚龍回頭一看,卻是嗔怒的邱紙鳶,急忙甩開陸毅,扶著她的柔腰道:「一下煮這麼多粥,累壞了吧?」
邱紙鳶羞澀地搖搖頭,畢竟還有一百多雙眼睛火辣辣盯著他們,便硬著心腸推開姚龍,埋怨道:「相公,大過年的,你這樣咒人家陸指揮,多不好?」
其實邱紙鳶這話聲音已經足夠小了,誰料陸毅偏偏豎起耳朵仔細聆聽,立刻開懷地調侃姚龍道:「還是弟妹知道心疼人,哪像你——」故作姿態地捏了個蘭花指,嬌聲道,「大過年的就咒人家!」
這下邱紙鳶連耳根都紅了,狠狠瞪了陸毅一眼,心想,相公真沒咒錯,憋死你都活該!
在座的兵丁齊聲大笑,姚龍故意拉長臉,陰冷地將聲音送入每個人的耳朵,「我看哪個不想要卵蛋的還在笑!」
呼啦一下,滿屋子的人全跑光了,就連陸毅也端著熱粥屁顛屁顛地跑了出去,只剩貼門坐在地上的劉舉,他倒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害怕姚龍會錯意以為自己想逃走。
說起來邱紙鳶還真是有些爛好人,明明對劉舉的所作所為恨之入骨,可看到他那副可憐模樣,還是沒忍住動了惻隱之心,從後面端了一大碗熱粥,過去放在他腳邊說道:「天冷,喝點粥暖暖身子吧。」
換做左擁右抱坐卧溫柔鄉的昨天,這碗粥哪怕真是仙女煮的,眼高於頂的劉舉也不一定看得上,可現在,擔驚受怕大半天、腹中空空如也,饞的竟是老淚縱橫,哽咽著捧在手中說道:「謝謝嫂子,謝謝嫂子。」
被一個四十多的壞蛋稱作嫂子,對於邱紙鳶來說並非什麼高興的事情,嘴巴癟了癟回到姚龍身邊,不無擔心地問道:「相公,這個劉舉心狠手辣、做事不擇手段,留在身邊恐怕不妥,不若將他放了,讓他自生自滅吧?」
姚龍饒有興趣地望著劉舉狼吞虎咽,抓住邱紙鳶的雙手抱在胸口,「惡人自有惡人磨,與其放他走繼續禍害其他人,還是把他帶在身邊的好……時不時折磨他一下,直到他反省那一天為止,要麼,乾脆就一刀殺了。」
出身鬼域廷,從小受到的教育讓邱紙鳶對六道輪迴之說深信不疑,原本就希望姚龍能少做殺孽,故而一聲不發地搖搖頭,想著以後自己多多留心便是,只要相公不被他害著,也就好了。
搬了張板凳往劉舉身旁一坐,姚龍神色凝重地望著外面稠密如簾幕的大雪,噓嘆了一聲,支著下巴自言自語道:「常聽老人家講什麼世事無常,過去還真有些不信,現在卻是不得不信啊!記得剛來樊陽的時候,我和娘子就像迷路的羔羊,被城裡的繁華和擁擠給嚇懵了,沒想只是旬月的時間,你瞧外面冷清的,就只有大雪,人影都瞧不見半個。」
舔著碗底的劉舉有些奇怪地抬頭去看姚龍,不明白他為何發出這番感慨,轉**一想,樊陽之所以會有今天,自己可謂居功至偉,不免心虛地說道:「都怪我鬼迷了心竅,即害了自己,也害了別人,我真是,萬死也難辭其咎……」
姚龍曬笑著擺擺手,在身邊拍了拍:「地上涼,坐著陪我說會話吧。」
劉舉顫巍巍爬將起來,畢竟性命捏在人家手中,舉止自然小心得緊,只在板凳上貼著邊兒坐下,然後忐忑不安地等姚龍說話。
姚龍心事重重地嘆了口氣,幽幽說道:「其實就算沒有你們的禽獸行為,樊陽也難逃今日的命運,只不過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罷了。我年紀小閱歷淺,有些事情看不透、想不明,所以希望你能幫著我參謀一下。」
劉舉眼睛飛快地眨了眨,心思轉得飛快,「他這是在招攬我么?雖然信王朱由檢的權勢無法與京城那位老太爺相比,但總好過被迫離開這個圈子,好過投奔霸著一縣就自立為王的徐鴻儒!姚龍是信王跟前紅人,依附於他,說不定會有重見天日、再次為官的那一天!」拿定主意,劉舉臉上漲紅,激動地說道:「老爺有什麼事儘管問,劉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聽他稱自己做老爺,姚龍忍不住笑了起來,心想這老狐狸果真上路,便隨意搭著他的肩膀笑道:「信王對我信任有加,將來到京城自然算是有了依靠,可我這人真沒什麼大志,現在銀子也撈夠了,子孫三代都不一定花得完,所以——」
劉舉沉思半晌,低聲道:「老爺,有句話不知您聽過沒有,所謂萬貫家財不若一權在手,再厚實的家業也抵不住當官的求索無度,富家翁的日子並沒有表面上那樣逍遙自在,既有貪官污吏時時惦記著你,還有江洋大盜隔三差五地上門滋事。遠的不說,就說樊陽那些個商賈豪門,他們過得日子事實上還不如縣衙一個小吏舒坦呢。當然,以老爺的功夫自然無需害怕這些,但總也是件煩心的事兒不是?」
想起那個孫女被綁、家財又被榨乾、不得已投河自盡的老婦,姚龍頗有同感地點點頭:「是啊,天下烏鴉一般黑,哪裡有太平的地方讓我安享富貴啊!行,咱們就隨信王返京吧,雖然不至於高官得做,但起碼不用成天擔心有人打自己主意。」
劉舉得體地笑笑,說道:「或許老爺對朝廷的祖制不是很了解,信王爺雖然貴為當今皇上的族弟,卻是不允許參政涉政的,不僅如此,京城藏龍卧虎,未必沒有人敢惹他,那蘇哲為什麼能破例當上應天司提督,還不是因為有人想謀害信王爺嗎?信王爺自己尚且有性命之虞,更何況是老爺呢?依我看,老爺若是真想高枕無憂地過太平日子,只有一條路子可走,也只有一棵大樹能夠乘涼!」
姚龍好奇地望著劉舉:「別賣關子了,把你自己給憋壞了可就不划算了。」
劉舉探頭探腦地四處張望了一通,待確定沒人在附近,貼到姚龍耳邊輕聲說:「老爺,這銀子除了能買來富貴之外,還可以用來換取權勢!京城有位把持權柄的老太爺,就連內閣大學生對他都要畏懼三分,若是老爺能得他老人家關照,屆時別說一般的官員,哪怕信王爺,動你之前也要好好掂量掂量……」
姚龍自然知道劉舉說的那個老太爺便是大明權宦魏忠賢,當下也並未仔細琢磨,頷首道:「嗯,這些等到了京城再慢慢籌劃,我現在有件事需要你幫忙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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