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惡鬼的傀儡
記憶咒是什麼,蘇童可是一點概念也沒有,她之前並沒有聽唐敖提起過這種法術,雖然這法術的名字聽起來還是比較淺顯易懂的,結合自身的情況也不難猜出這一定是可以幫助自己找回記憶的法子,可是具體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操作和實施,那可就沒有辦法猜得出來了。
唐敖讓她在沙發上坐好,然後拿了兩張上面寫著十分複雜符籙的黃符,一左一右的貼在了蘇童的太陽穴位置,然後又轉身進了廚房,從廚房裡面端出來了一碗清水,手裡還拿了一把椅子,他把椅子放在蘇童的對面,那碗清水放在椅子上,然後要蘇童閉上眼睛,蘇童依言閉上了眼睛,緊接著就聽到了唐敖在喃喃的念誦著什麼咒語,她完全聽不懂,只覺得自己聽到唐敖念咒的聲音,忽然就覺得自己的頭好像一下子變得有點重,脹脹的,彷彿裡面有什麼東西突然爆滿起來,把自己的腦袋一個變成了兩個大,越來越重,幾乎快要超出了脖子的承受能力。
就在她幾乎堅持不住,難受的快要忍不住**出聲的時候,忽然,有什麼東西從自己的頭兩側被拉開了,忽然之間原本堵在一起,憋得難受的那種滯塞感一下子就消失的無影無蹤,有什麼東西,涼涼的,正在從自己的太陽穴兩側緩緩的流出來,隨著那種流動感的持續,她剛才又昏又脹的頭這會兒忽然之間變得輕鬆起來,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澄澈感,整個人都覺得既清醒又清爽。
「好了,你可以睜開眼睛了。」
這時候,她聽到了唐敖對自己說話的聲音,於是小心翼翼的顫抖著眼皮睜開了眼睛,隨即蘇童看到方才貼在自己兩個太陽穴上的那兩張黃符紙,現在正一左一右的蓋在面前椅子上的那個碗上面,碗裡面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緩緩的流動著。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唐敖問,雖然說他的語氣並不像之前兩個人濃情蜜意的那段日子裡那樣充滿了關心和關切,不過比起之前冷冰冰的態度,已經算是有所改觀了,而且看得出來,他在問這句話的時候,即便沒有去正眼看蘇童,卻也用餘光偷著瞄了好幾次,擺明了心裏面還是關心和在乎的,只不過因為某種原因,所以還在彆扭著,不願意大大方方的承認自己的那種掛心不下。
蘇童看著他這種彆扭的樣子,心裏面的感受也同樣比較複雜,一方面她忍不住會懷念那個毫不掩飾對自己關心和疼愛的唐敖,另外一方面,雖然現在的唐敖表現的還是十分彆扭,可是畢竟也算是發生了改變,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在元神覺醒之後,也仍舊是放不下自己的,其實他骨子裡仍舊是喜歡自己的呢?還是說這一切都只不過仍舊是一個美麗的假象,他的這種矛盾和彆扭,只不過是肉身對元神的影響還沒有徹底消失所以才導致了眼前的這一系列舉動呢?蘇童也想不出來一個答案,只是想到了第二種可能之後,她原本心裏面的雀躍和歡喜也頓時就消減了一半左右,她實在是怕了,不想再受到二次的打擊。
更何況,自己現在的模樣還是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太,試問唐敖又怎麼會對著一個七十多歲的自己,重新激發出原本那樣的喜愛之情呢?這太不現實了。
於是蘇童收起了內心裡原本已經翻湧出來的依賴和眷戀,老老實實的對唐敖回答說:「剛才覺得頭昏腦漲,好像腦袋要炸開了一樣,現在倒是舒服了很多。」
唐敖點點頭,又觀察了一下蘇童的狀態,看她除了一點點疲勞之外,似乎也沒有太多的不適,而疲勞八成也與她現在身體的年齡段不無關聯,這才沒有繼續追問,而是轉過身去,蹲下身,用食指和中指迅速的夾住了那兩張漂浮在碗上面的黃符紙,把符紙迅速的拉開,蘇童只覺得眼前的光亮微微的明亮了一些,那個原本裝滿了清水的碗裡面,此時此刻卻流動著一種讓蘇童看不懂的液體,似乎是水,可是水是無色透明的,那碗里的液體卻隱隱約約的泛著銀色的光,閃閃發亮,可是如果說是徹頭徹尾的銀色,卻也不是,那液體比銀色更剔透許多,並且在沒有人去觸碰的情況下,液體在碗里緩緩的流動著,就好像是一個小小的漩渦。
「這是什麼?」蘇童有些驚訝的抬眼看了看一旁的唐敖,覺得詫異極了。
「你最近一段時間的記憶。」唐敖回答的很平淡,就好像那碗裡面的不過是一份豆腐腦兒那樣的自然,「我用記憶咒把你最近幾天的記憶給抽了出來,這樣一來就可以比較直觀的看到你這幾天到底都經歷了哪些事。」
「那既然是記憶,肯定就是我還記得的事情,可是出事之前的事情,我記得斷斷續續,有很多都記不清了,那被我都給忘掉了的記憶,不就沒有了,不存在了么?那還怎麼把它給抽取出來?」蘇童覺得這個做法聽起來有點玄,看著眼前那碗銀亮亮的東西,也確實是挺玄的,可是她仍舊有些不太明白。
「當然不是,沒有記憶會失去,只有可能被藏起來,遮蓋住,讓你自己沒有辦法意識到,也察覺不了。」唐敖言簡意賅的回答,然後說,「現在你就看著吧。」
說完,他重新站起身來,站在椅子旁邊,捻起指決,開始念誦一段聽起來非常晦澀難懂的咒語,椅子上的那隻碗里的銀亮液體在他咒語的催動下,流動的愈發的快起來,漸漸的在碗的正中心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漩渦,那漩渦越來越深,之後又從漩渦的正中心慢慢的升起來了一個什麼東西,似乎是一個小小的水柱,那水柱從碗中心的漩渦里升起來,漸漸的開始變換了形狀,變成了一個小人兒的模樣,最初並不能看清楚樣貌,只有一個囫圇的輪廓,隨著旁邊水流的加急,那輪廓也慢慢變得清晰起來,從剔透的銀亮液體漸漸變得不那麼剔透起來,開始有了顏色,相貌也開始容易辨認了,與此同時,那個小人兒也開始出現了新的動作。
小人兒漸漸的變成了一個女人的模樣,臉孔還有點模糊不清,不過衣著已經變得越來越清晰起來,讓蘇童覺得看起來很眼熟,一直到小人兒的臉也徹底的清晰起來,她才猛然發現,那個小人兒居然是她自己!而那個微縮版的她,正坐在什麼地方,微微的低著頭,看著手裡面捧著的什麼東西,似乎情緒不太好似的,再仔細看一看自己手上拿著的,竟然像是被王莉洗澡時候弄壞了的那枚護身符!
蘇童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起來,她不確定自己現在這麼老了,那紅潤是否還能體現在她的臉上,不過她現在的感覺是自己整個人都要自燃了似的。
真是太丟臉了,這樣的畫面居然被唐敖看到!這不分明是前幾天自己心情不好,一個人在家裡的時候,拿出那枚已經爛掉了的護身符,偷偷的緬懷和唐敖那一段甜甜美美的戀愛時光么!原本這是很秘密的事情,結果現在不但暴露了,而且還是以如此生動的畫面,展現在了唐敖本人的面前,真是讓她無地自容。
唐敖扭過頭來,眼神複雜的看了看蘇童,忽然開口問:「護身符怎麼壞的?」
蘇童一窘,支支吾吾的把自己將護身符借給王莉,又被王莉一不小心弄壞了的事情大致的對唐敖說了一遍,說到後來,她發現唐敖看著自己的眼神似乎又有些不對了,這才趕忙收起話頭,不再繼續老老實實的回答他剛才的提問。
「你有沒有腦子?是不是蠢?」唐敖有些惱火的斥責了蘇童一句,語氣裡面充滿了憤怒,又夾雜著一點點的無奈,一句話說完,他發現蘇童猛地打了個哆嗦,整個人往後縮了縮,這才又抿了抿嘴,最後嘆了一口氣,說:「算了,我也不說你了。說你蠢,我比你更蠢,否則現在就不應該在這裡管你的事情!」
蘇童一愣,剛剛因為唐敖發怒而一瞬間變涼了的內心又恢復了一點溫度。
「這件事是發生在你記不清到底遇到了什麼事之前還是之後?」唐敖問。
「之前。」蘇童非常篤定的回答,這件事的時間點她記得很清楚,所以才會覺得奇怪,在那之前很多事自己都可以記得一清二楚,卻不知道為什麼關於出事當天發生的事情,她竟然就一點印象都沒有,就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唐敖點點頭,重新捏起指決念咒,碗裡面銀亮的液體流動的更快了一點,原本幻化成蘇童模樣的那個小人兒飛快的做著許多讓人眼花繚亂的動作,就好像是播放影片的時候按下了快進鍵一樣,蘇童等唐敖停下來不用念咒的時候,才充滿了好奇,小心翼翼的問他:「你把碗裡面的水給變成什麼東西了?」
「水還是水,沒有變,只不過是暫時變成了你記憶的載體罷了。」唐敖淡淡的回答,雖然態度不算熱情,不過倒也還算是有耐心,他好像還在為方才蘇童提到的把護身符借給王莉,結果弄壞了的事情而不滿呢,「只有這樣才能夠看清楚你到底經歷了哪些事情,有的記憶在你的腦子裡被人給封住了,我剛才施法的時候就能感覺出來,只不過我不知道對方到底用的是什麼具體的辦法,怕破解的時候容易出錯,所以乾脆就把你最近這段時間的記憶都給抽出來看看好了。」
「哦……」蘇童訥訥的點了點頭,也把視線轉移到了那一碗自己的「記憶」上面,看著碗中心又出現了一些其他的小水柱,幻化成了其他人的模樣,在和代表自己的那個小人兒發生著各種各樣的互動,有的時候是報社裡的同事,蘇童一眼就能夠認出來,之後小人兒的模樣又迅速的發生著改變,變成了劉靜靜,又變成了孫大剛,到了這個地步,蘇童趕忙叫停。
「唐敖,慢下來!慢下來!應該就快了,之後的事情,我就怎麼想都想不起來!」她忽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就好像是直覺似的,開口示意唐敖減速。
唐敖念咒讓那水柱幻化的速度變回到了原本正常的樣子,碗中央除了小小的蘇童之外,慢慢的又出現了另外的一個人,那個人起初模樣模糊極了,連一個囫圇的人形都沒有形成,還一直晃來晃去,好像隨時都會散掉似的,唐敖皺了皺眉,又繼續念咒,似乎在和那個不肯配合的水柱抗衡似的,漸漸地,隨著他不停的念咒施法,水柱慢慢穩定了下來,開始有了一點形狀,看樣子唐敖是佔了上風。
終於,水柱的輪廓開始變得清晰起來,變成了一個男人的模樣。
當看清了那個男人的相貌時,蘇童詫異的倒吸了一口冷氣,指著那個正和「自己」搭訕的小人兒驚訝的說:「這……這個人不是那個養厲鬼食人魂魄的大師,叫……叫……叫聶志強的那個人么!他怎麼會在這裡?我居然遇到過他?可是為什麼我當時還會跟他講話?這不可能的啊!如果我真的看到了他,還不立刻就嚇得躲起來,有多遠跑多遠去么,怎麼會一點防備的感覺都沒有呢?」
唐敖沒有說話,他也只是默默的看著。
蘇童的記憶沒有聲音,就只有安靜的畫面,畫面中的聶志強走向蘇童,對她說了什麼,蘇童果然是沒有任何的防備意識似的,不但很有耐心的聽他說話,甚至還伸出了一隻手,讓聶志強拉著端詳了好一陣子,嘴裡面還不知道說著什麼,蘇童則是一臉似乎是認真,又似乎是茫然的表情,乖乖的聽著他說話。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啊!」蘇童幾乎被這一幕給嚇傻了。
「他不是聶志強。」唐敖沉默了半晌,忽然開口說,「他不過是惡鬼的一個傀儡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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