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玲瓏生死
「公子,您餓壞了吧?還得裝多久的昏迷不醒啊,奴婢都替您著急。」青梅手裡端著兩盤子糕點,看著衛長安沒形象地一口接一口吃著,語氣里充滿了心疼的意味。
衛長安裝病也是很辛苦的,至少他不醒過來就不能光明正大地吃飯,只有趁著許氏休息了,她才敢讓貼身丫頭送糕點過來。
「夫人太關心您了,要不您告訴她吧?」
衛長安皺了皺眉頭,直接搖頭:「不能告訴她,我娘之前差點跟三嬸打起來,三房那邊的盯梢明顯寬鬆了許多。我故意在入宮那個早晨暈過去,就是要增加長德被懷疑的籌碼,同樣的三房也會預防我使詐。」
青梅點了點頭,又替她倒了杯茶,免得長安噎到。
「青紙拖奴婢給您捎句話,您讓他辦得事兒已經差不多了,就這兩日那位就要倒霉了。」
衛長安挑了挑眉頭,她覺得自己的胃口更好了,整個人臉上的笑意都多了幾分。
「好,你去通知他,讓他去找青硯會合。把我們侯府的事情往外面說說,好讓宮裡的主子們知曉我那個二弟不是什麼好東西!」她又拿起一塊杏仁酥放進嘴裡,心情甚好地大口咀嚼起來。
「青梅姐姐,公子醒了嗎?宮裡的太醫來啦?」外面傳來青菊揚高的提醒聲。
「咳咳,咳咳——」衛長安一下子就嗆住了,不停地咳嗽著。
「公子沒醒,我在替公子換衣裳,你讓外面的等一等。」青梅一邊高聲喊叫著,一邊手忙腳亂地替衛長安收拾著。
「宮裡來太醫了?」衛長安好容易才緩和過來,稍微愣了一下,轉而反應了過來。
「讓青紙和青硯不要輕舉妄動,傳流言的事情不必了。看樣子是宮裡有貴人相助!」她拍了拍胸口,將衣襟上沾得糕點屑全部掃落。
衛長安原本準備在這個節骨眼上,傳出衛長德為了入宮的名額,把兄長弄暈了的流言。好讓宮裡的主子知曉,捨棄衛長德。
從衛長安知曉自己要入宮開始,就已經布下了這場局。局中之人都按照她所規劃的,一步步走到現在。三老爺傳信,衛長德提前回京,把她弄暈自己入宮。現在衛長德被懷疑,之後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她既沒有了暴露女兒身的危險,同時也讓衛長德在宮裡的名聲上出差錯,簡直一舉兩得。
她的眉梢眼角都帶著幾分笑意,不用猜她都知道是誰助她。皇宮裡除了六皇子之外,她沒有跟任何人打過交道。
大老爺陪著太醫進來的時候,屋子裡已經收拾一新。
「王太醫,犬子已經昏過去好幾日了,每日都靠人硬喂一些水和稀粥。前幾個大夫開了方子也不管用,急得我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大老爺說得情真意切,就差擠出幾滴男兒淚了。
輕閉著眼睛躺在床上裝暈的衛長安,默默地在心底把親爹誇獎了一遍。如果不是她親自跟大老爺商量過,她都要被親爹這演技給折服了。
一個鬍子花白的老太醫,搭在衛長安的手腕上,仔細地診斷著。
衛氏父女兩個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心裡有些忐忑不安,生怕被拆穿。
「他這是——」從進來開始就處驚不變的王太醫,忽然驚呼出聲。
這回衛長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里了,這位王太醫又有一個稱號就王半仙,不是說他裝神弄鬼,而是醫術高超,基本上快咽氣的人都能被他搶回一半的命來。
「大公子這是中毒了啊,而且毒性很詭異。」王太醫繼續診脈。
大老爺的心又落了回去,但是聽到中毒又猛然提起來了,連忙問道:「此話怎講?」
「這毒名為玲瓏心,一種無為無色的,中毒者表面幾乎看不出癥狀,只是內里被毒性侵蝕。而且此毒不是日積月累那麼簡單,第一日中毒就得服解藥,第二日則是一半的解藥劑量,第三日是一半的一半,以此類推。直到最後毒性滲入心脈,中毒者還不會死,得等下毒者給毒引子,才會毒發。」王太醫沉默了片刻才低聲道。
他的話音剛落,衛家父女倆已經冒出了一身冷汗。
衛長安更是咬緊牙齒才沒讓自己發抖,她沒有服毒,只是服了擾亂大夫診脈的秘葯。但是現在卻被診出這種狠戾的□□,難道衛長德真的要她去死?
「因為此毒發散時,過程及其巧妙,患者毒發身亡后也檢測不出死因,所有的毒性都會一同流入心脈,醫術再強的大夫也無法診斷出,除非剖開中毒者的心,所以才叫玲瓏心。下毒者當真心狠手辣!」
王太醫見大老爺面色蒼白,不由得長嘆了一口氣。
「依您的診斷,這中了玲瓏心的人會不知不覺地死去?為何我兒直接昏了過去?」大老爺勉強鎮定問了一句。
王太醫捋了捋花白的鬍子,臉上露出一絲疑惑:「這也是老夫的疑惑,或許是大公子偶然吃了什麼,又或許是下毒者出了什麼差錯,不是很了解玲瓏心的用處。大公子體內的毒一直並沒有持續地得到解藥,藥性沒有揮發出來,所以直接逼得暈了過去?」
這時候太醫的語氣也不大確定了。
「那您可否找出犬子中毒的原因?」
王太醫的眼神在四處掃了掃,最後停在了小桌上供著的驢肉餅。他掰下一塊嚼了嚼,然後又吐了出來。
他輕輕地搖了搖頭:「這餅子的確有點問題,裡面加了特殊的香料,房事不多的年輕男子可能會失控。吃多了在猛然行房之後,形同牲畜。但是跟玲瓏心沒有任何關聯。」
衛長安稍微定了定心神,這驢肉餅的問題,她的確查了出來,所以才敢放心大膽地吃。她是女人,男人吃了再怎麼形同牲畜也與她無關。
她裝昏迷不醒,完全是為了讓三房不要輕易摘出去,但是這一檢查倒是中了毒。完全是她預想不到的。
王太醫又轉了幾圈,他沒有任何發現。
「大老爺,這毒本就難找,隱藏得又深,恐怕——」王太醫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
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候,一束橙黃色的陽光照射了進來,直接投射到廊柱上掛著的寶劍。劍鞘的寶石依然還是那樣耀眼迷人,透著最危險的美麗。
「等等!」王太醫剛要放棄,整個人的目光就被那把劍給吸引了。
「大老爺,派人打盆剛燒開的水,再端一盆盛開的海棠花過來。」王太醫整個聲音都揚高了,似乎都已經破了音,顯然是激動的。
大老爺立刻出去吩咐,不過片刻這兩樣東西就已經準備好了。
王太醫把盆平放在寶劍旁邊的小桌上,讓兩物的距離接近,又將海棠花花瓣扯下,全部撒到了盆里。
陽光一點點地照射到寶劍上面,熱水裡氤氳出來的白氣,全部蒸騰到寶劍上面,劍身上都彷彿要沁出水珠來。
劍身上的熱氣越來越多,終於形成一滴水珠,滴落進下面的盆裡面。
「滴」的一聲,水珠混入盆里,很快就消失不見。但是異象就在此刻發生,那滴水珠遇到了海棠花的時候,忽然變了顏色顯現出來,血的顏色。
很快就被水稀釋掉,飄散的無影無蹤。
又是一滴水落下,水盆里再次浮現出紅色。
屋子裡寂靜一片,一根針落下都能聽得見。大老爺的面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陰暗下來,他抬頭看著廊柱上掛著的那把寶劍,神色陰晴不定。
衛長安閉著眼睛,也不知道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心裡抓心撓肺的。
「這把劍早就在長安的屋子裡,為何最近才……」大老爺的聲音里透著幾分疲憊和難以置信。
「來人,把那把劍取下來放到我書房裡去!」
衛長安的心底微震,她不必睜眼也知道那把劍是什麼。那劍是她已逝的親祖母留給她的,是誰把主意打到了遺物上面?簡直就是遭天殺的。
「正如大老爺所看到的,那把劍的寶石上面應該是被抹了□□。遇到太陽照射發熱,就會揮發毒性。按理說擁有此毒的人,應該對毒物甚是熟悉,才能運用得如此純熟。但是偏偏在給解藥時又沒有按照慣例。不知道那人究竟是為何意,府上要小心。用毒是旁門左道,雖然大公子是最近才中的毒,不過這種詭異的□□卻可以想法子封存很久不揮發,直到有人用東西引出□□。」王太醫長嘆了一口氣,默念著造孽。
這衛侯府水深至此,簡直是他始料未及的,看樣子比後宮爭鬥還要惡劣幾分。這麼兇險的毒,對一個還未及弱冠的翩翩公子使用,當真是歹毒至極。
甚至還沒有一擊斃命,是為了警告,還是中途發生了什麼意外?
送走了太醫,大房就陷入了一片低氣壓之中。
衛長安躺在床上,即使身上蓋著錦被,依然止不住地顫抖。不知道是不是她服了秘葯擾亂了玲瓏心的發作,還是那個用毒的人出差錯了,她活到現在似乎是僥倖一般。
王太醫進宮將消息稟報了之後,皇上正在批奏摺的手頓了一下。他面上的神色忽然變得晦澀難看,一下子將手中的狼毫摔出去很遠。
「衛長德不知分寸,不懂尊卑,杖責四十再出宮。朕要他見血!」九五之尊這通怒火來得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殿內的人都膽戰心驚的,就連最了解皇上的李繼忠都忍不住抖了一下。是誰得罪了皇上?是衛長德嗎?
皇上只是聽了個大公子的情況,就狠戾地教訓了二公子,不問因由,不提兇手。彷彿衛侯府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九五之尊的心中已經有數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