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笨頭笨腦的路霸
原陽離邯鄲並不是很遠,寬寬鬆鬆走上一個月也就到了。之所以狐家的消息那麼閉塞,還是因為狐家的遺傳問題——不擅長搞好人際關係。狐嬰身穿窄袖短袍外面罩著狼皮襖子,下身是他教人縫製的長褲,袍服的下擺被他從中一裁為二,一來方便上馬下馬,二來方便小便,還能保護膝蓋,一舉三得。狐不疑雖然有些看不慣孫子的奇裝異服,不過現在邯鄲正是胡服派當權,為了家族榮耀也只能忍了。
狐嬰帶著僕從狐利以及十來個家奴,日出而行,日昏而息,遊山玩水,倒也其樂在其中。在大草原上呆久了,還沒見過南方的青山綠水呢。不過這也是狐嬰的心理作用,因為在楚國人眼裡,邯鄲都是苦寒之地,何況邯鄲以北八百里的代郡。
在家的時候,狐嬰就等不住雪融了。走到代郡郡城的時候,城牆上還落著厚厚一層雪。直到過了靈壽,總算有了些春天的感覺,身上的狼皮也漸漸熱了。這時候的狐嬰也已經厭倦了路上的無聊和單調乏味的景色。他問了問到邯鄲的距離,得到的答案是十三天,心道:十三天,坐火車的話都到大西洋了。
又走了兩天,狐嬰的心突然跳快了一下。那種感覺,就像回到了自己被狙殺的那刻。「拋下輜重,跟我來!」家奴們紛紛扔下包袱和馱行李的馬匹,跟著狐嬰上了一旁的高地。
狐嬰受了三十多年近視眼的苦,轉世之後特別注意保護眼睛,此時極目遠眺,赫然發現對面山坡上有一排大石,隱隱還像是伏著幾個人。他們穿著褐色的土布衣服,手裡只有些農具,看起來並無甚害處。狐嬰吁了口氣,暗道自己功力進步后太過敏感了。
「繼續走吧。」狐嬰招了招手,一回頭,卻發現手下人頗為緊張。狐嬰叫過狐利。狐利低聲道:「少爺,這裡路窄,恐怕那些是強人。」強人?強能強得過我去么!狐嬰暗暗一笑,是讓家奴們取出弓箭,排成一字長蛇,等過了這段路也就安全了。
「少爺,讓他們走前頭探路吧。」狐利見狐嬰要走在最前面,急忙勸道。狐嬰不以為意,笑道:「走前面才安全呢。」也不顧狐利有沒聽懂,狐嬰拍馬上前,回頭又補了一句:「我讓你們跟上來的時候你們再一個個跟上來,明白么?」奴僕皆應。
狐嬰從馬側取下長槍握在手裡,心中得意。好久沒和人動手了,功力是進了,身手卻不知道退了多少。在家裡,他是嫡長子,哪個下人見了敢不喊他一聲少爺?更別說動手了。弟弟雖然只小三歲,也玩得來,卻膽子太小,根本不像個趙人。今天要好好玩玩,狐嬰心中暗道,嘴角不自覺又抿了抿。
狐嬰鬆了松韁繩,讓馬快走了兩步。等過了剛才有人埋伏的那當口,狐嬰舉了手裡的長槍。狐利見了,急忙跟了上來。等狐利到了身邊,狐嬰才又叫過來一個家奴,如此又重複了九次方才所有人都走了過來。
「少爺,您這是……」狐利一臉不解。
狐嬰大學學的法律,碩士讀的卻是人力資源管理,加上以往看的那些帝王小說和商場閱歷,知道保持神秘感的好處,也不說話。隨即又命令家奴們將馬圍在外面,人走裡面,緩緩推進,這是為了防止強盜放箭。
走了還沒兩丈遠,身後一陣雷鳴,適才看到的巨石紛紛滾落。狐利三十齣頭的人,往來原陽與邯鄲也好幾次了,當下便明白那是強人的滾石,不禁手心出汗。驚慌之餘,一瞥少爺嘴角微揚,顯然胸有成竹,倒也不慌了。
狐嬰見自己的化整為零之計得售,不禁暗笑:大學四年在熱血寢室果然沒白住,古往今來的戰例聽得多了自己也能領兵了。
狐利乖巧非凡,知道此時狐嬰不好意思自己誇自己,連忙道:「少爺真是英明神武,料敵之先,若是換個人,還不給連人帶馬給砸死了。」他這一說,那些家奴本來還有些惶惶不安,現在深以為然,倒也鎮定下來。何況這少爺是出了名的不安份,走馬射獵,還有一次發瘋似的一個人去獵狼……說不定真有些本事,且跟著他看。
滾石落定,後路雖沒被封住,卻也是一道障礙。狐嬰一笑,命家奴將馬匹如三角一般擋在前面,人在馬後挽弓待射。不一時,前面官道上出現了一群農夫,手裡舉著犁地的木耒耙子,只有打頭的那個手裡是柄銅劍,走近一看還是缺口的。至於狐嬰擔心的伏兵亂箭,根本沒有出現的苗頭。
狐嬰肚子一人挺槍立在陣外,下令不許放箭。這些人看上去只是農夫,若是誤殺,那自己的罪過也太大了些。
為首那人見狐嬰一臉稚嫩站在陣外,手裡一桿白蠟柄的長槍,不禁有些狐疑。等走近一看,那少年眉清目秀,神情肅穆,目光卻有如實質,射在他身上頗為難受。那人當下喊道:「此路是我開……」
狐嬰吸了口氣,暗道:還真是大白天碰到鬼了。這種裝備也出來打劫?要說人數倒也不算少,二三十口子,殺起來也要半天……狐嬰輕輕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自責最近殺心越來越重,莫非是因為過去的壓抑?或是上次殺人上癮了?還是因為十五六歲的年紀,雄性激素的化學反應?
「喂,你要多少錢?」狐嬰決定花錢買路,也戒戒少年血氣。
「哈哈哈,」那人見自己威攝力上佳,仰頭長笑,道,「算你們識相,自己滾吧,馬和財物統統留下。」
狐嬰的心理價位最多也就是荷包里的幾十個圓錢,最多再給點布匹。暗自嘆了口氣,狐嬰闊步上前,橫槍道:「若是有人能勝過我手中的這桿銀槍,便允了你等。」
那人一驚:這槍看似木頭的,怎麼是銀的?姑且也不管那麼多了,上去一劍斷了他那木頭杆子,讓他滾蛋。打定了主意,強盜頭人長嘯一聲,揮劍朝狐嬰砍了過來。
只衝了兩步,眼前一晃,一個鴨蛋大小的圓頭突然冒了出來,准准地打在了左眼上。還沒等來得及疼,胸前也被連連點了三五下。強盜頭子踉蹌著退了兩步,被狐嬰重重點在額頭,倒了下去。
狐嬰不想縱容自己的殺心,反轉了槍頭,否則那人哪裡還有命在。眾家奴也是看得驚訝萬分,長槍乃是馬前卒的兵器,兩軍對陣只是一衝一殺便得脫手,怎麼會被少爺使得如此出神入化!狐利也是大為驚嘆,知道少爺喜歡用槍,卻不知道這少爺的槍法居然如此神乎其技!
狐嬰卻是連身子都沒熱,再是一橫槍,道:「還有誰來!」
一聲暴喝之下,衝上來兩個愣頭小子。手裡挺著的也是木棍,長度與狐嬰的長槍相若。狐嬰依舊反轉槍頭,只聽得啪啪啪連響三聲,那兩個小子的長棒已經應聲落地,目瞪口呆地站在那裡,沖也不是,退也不是。
趙人尚武,重名譽,寧可沖而死,不願退而生。兩人對望一眼,牙關一咬,揮著拳頭沖了上來。狐嬰巋然不動,只是銀槍在兩人腳下急急數點,兩人便重心不穩,趴倒在地。
「還有誰來!」狐嬰又是一聲暴喝。
良久無聲,終於有人喊道:「大夥併肩子上啊!」
狐嬰沉息以對,鎮定自若。等眾劫匪衝到了眼前,狐嬰一個圓掃,所有人都來了個急剎車,後排的沒剎住,撞在了前面人身上,登時摔倒一片。
狐嬰吐了口氣,心道:「烏合之眾……」狐嬰本想試試自己的身手是否鈍了,卻連身子都沒熱,大為不甘。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人,從懷裡掏出一個荷包,把裡面十幾枚圓錢全倒在了地上。強盜頭子悠悠醒來的時候,發現所有人都滾在地上不敢起來,再偷偷一看,正好看見狐嬰在扔錢,滿心疑惑。
狐嬰示意家奴們放下弓箭,繼續趕路。狐利急忙牽著狐嬰的馬跑了上來。狐嬰也不上馬,牽著馬從烏合之眾身邊走過。
「慢著!」
狐嬰走過強盜頭子身邊,那人掙扎著站了起來,大聲喊道:「老子若是吃飽了肚子,也有千斤的力氣!你仗著兵器長,也太無恥!」
狐嬰這才仔細打量了這人一番,倒真是典型的頭腦簡單四肢發達。考慮到狐嬰現在並未發育成熟,所以那人比狐嬰高了一個頭,估計也就一米八五左右。在一群發育不良的農民群里,倒也是鶴立雞群。
「那赤手空拳對打,你敢么?」狐嬰一笑。
那賊頭沒想到狐嬰一個士人,居然會說出這種有**份的話,不知如何回復。狐利聽了也差點暈過去,若是少爺被這野人傷了一絲半點的,自己十條命也不夠太爺殺的……
此時,狐嬰已經停馬棄槍,擺了架子。那賊頭雖然身高體壯,卻終究只有一身蠻力,一拳打過來已經重心不穩。狐嬰暗自失望,只一拳就放倒了賊頭。
自內家拳傳世以來,便有半步崩拳打天下的說法。狐嬰是形意拳正宗,自幼就站樁練拳,就是在牢里也沒有松過勁。武俠書里說的內力雖然並不存在,但是內勁卻是客觀存在的。只要能聽勁用勁,打這麼幫子人就和欺負孩子一樣。
內家武學上推得最早也是拉扯到常山趙子龍身上,現在這個天下還都是外家功夫,比的是力氣和體格,哪裡是狐嬰的對手。狐嬰握槍在手,想通了這層,不禁有些天下無敵的感嘆。
「老子若是吃飽了……」
賊頭話還沒說話,已經被一隻白嫩的手驚呆了。這隻手微微攤開,手的主人當然弓著腰的狐嬰。一個世家子弟,居然會伸手拉我起來?賊頭迷茫地看著狐嬰。狐嬰嘴角撇了撇,道:「我帶你去吃飽了再打。」
粗黑的手和白嫩的手疊在了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