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真是馬服君?

第二十章 真是馬服君?

連乘手持羽檄軍報,看了看天色,還是一咬牙叫醒了趙雍。趙雍見外面黑蒙蒙一片,知道時辰尚早,定睛一看,連乘手中居然是羽檄軍報,心跳飛快,一把奪過,三兩下扯了牛皮封,裡面是兩排竹簡。

主父等不及宮人掌燈,就著廊下路燈讀罷,欣喜若狂。

「中山!不傷一兵一卒,中山已經歸屬我趙室了!中山歸屬了!」趙雍邊跑邊喊,恨不得跑出王宮,讓全邯鄲,全趙國,全天下都知道這個消息。被趙雍吵醒了的趙王何,揉著眼睛問睡在身邊的奶娘:「父王怎麼了?」奶娘聽了聽,故作欣喜道:「恭喜大王,賀喜大王!中山國歸屬我大趙了。」趙王何還道有什麼大事,吧唧吧唧嘴,倒頭就又睡著了。

趙雍實在是激動得再也睡不著了,獨自來到桐館,展開竹簡,親自草擬王命。

——我要封狐不弱為靖郭君,以靈壽為封地。

趙雍想道。寫完之後又覺得不妥,親征五次的趙雍深知攻城略地之難,狐嬰此番立的大功已經不是一城可以賞賜的了。

天大亮之後,趙雍登堂,看著茫然的兒子心情也好了許多。群臣得知中山居然歸附了,而且沒傷一兵一卒,皆難以置信。尤其是公子成,居然怔怔半晌說不出一句話!眾人還在商討該給予何等封賞時,狐嬰的明報也到了。明報顯然很簡單,只是說不辱王命。如此簡約反倒更讓趙雍高興,好個虛懷若谷的少年俊傑。

肥義一直沒有說話,卻顯然笑得合不攏嘴。趙雍叫了他三次,他才回過神來:「主父,老臣記得您當日可是許諾,任由四人各選中山任意一城為封地。」趙雍仰天大笑,道:「的確有此盟約,寡人正尋思,是否再額外加封。」當即便有幾個眼紅的出來說他們只是狐假虎威,不應封賞太多。趙雍當即不快道:「諸君安睡於朝堂,誰知靈壽風起雲湧?再有出言嫉妒者,斬!」當下果然沒人再敢多言。

肥義散朝回府,第一件事便是修書狐不疑,也不管什麼矜持了,連媒人也不需要了,直接在信中提了兩個孫輩的親事。

送信的使者駕著單人輕車,才出邯鄲沒多遠,見一人攔於大路中央。使者急忙勒住了馬,罵道:「誰敢攔相邦府的信車!」那人上前一行禮道:「小哥請恕在下莽撞。」那使者見來人面善,正待發問,那人突然腰間佩劍出鞘,以迅雷之速刺入使者腹中。

待使者成了死者,那人搜出關照度牒令牌一應路上所需之物,跳上馬車揚長而去。

過了約有一個時辰,一隊趙兵也衝出北門,往北追趕而去。只是這隊趙兵多是步卒,要追上輕車談何容易。其實他們也知道,那人武藝高強,追不上最多回去打頓板子,若是追上了才麻煩,或許連命都沒了。

那人趕著有相邦府標記的輕車倒也算通行無阻,直到他迎面撞上了連夜趕回邯鄲的狐嬰。狐嬰擔心邯鄲城內的動向,留了三位兄長在靈壽善後,安頓百姓,自己帶了三匹馬先走一步。

也是巧合,這段山路剛好狹窄,只容一車通過。以禮法皆是路人讓馬,馬讓車,所以狐嬰沖那人微微一笑,退馬讓輕車先過。車上那人也回了一禮,正要疾馳,狐嬰卻看到了車上的相邦府的標號。

「且慢!」狐嬰叫道,「為何我在相邦府不曾見過你?你是何人?」

那人心中一驚,見狐嬰錦衣佩劍,當是士人。自度那人騎三匹快馬定能追上自己的輕車,索性直言告知,抱拳道:「在下趙奢,多有冒犯。」狐嬰一愣:怎麼就這麼撞上趙奢了?看他快三十齣頭的年紀,會不會是同名同姓呢?

「實不相瞞,在下在邯鄲殺了一極有權勢之人,被司寇署通緝。無奈之下,奪得此車逃逸。」趙奢道。狐嬰見他如此坦誠,以信了他七八分,道:「壯士欲以何往?」趙奢道:「聽聞燕王築黃金台招賢,奢自恃勇猛不遜於人,欲試之。」狐嬰心中一個機靈,《戰國策》中,馬服君趙奢正是因為在邯鄲犯了罪,逃亡燕國,被燕昭王任命為上谷守。

「在下狐嬰,」狐嬰一躬身,道,「壯士以相邦之車往北,定有人詰問,若出破綻則大為不妙。」說著翻身下馬,對趙奢道:「此馬為中山國御馬,皆是良馬。若是趙兄不棄,不如騎了這馬去,將相邦府的車交給小弟。」趙奢聞言吃了一驚,問道:「狐兄怎知奢不是惡人?」狐嬰笑道:「敢刺殺上位者,非極貪婪卑鄙之小人,便是大無畏懼之君子俠士。嬰觀趙兄器宇軒昂,為人坦誠,是真勇士也!」趙奢下車拜道:「狐兄客氣……」說著居然有些哽咽。

狐嬰扶起趙奢,道:「嬰不敢當!若是趙兄不棄,嬰願以兄侍之。」趙奢緊握狐嬰雙手道:「狐兄弟真義士也!奢有不情之請。」狐嬰道:「趙大哥儘管吩咐,嬰必當儘力而為。」趙奢道:「我在邯鄲有一至交,只因中尉李兌之子看上了他的妻子,陷害於他。奢無能,無從搭救,只得替他收屍,又擇機殺了那惡少替他報仇。奢一走了之,卻終免不了未亡人孤苦無依,還請狐兄代為照顧。」狐嬰聽到涉及李兌就明白了為什麼趙奢等到李兌失勢才敢回到趙國,當下道:「嬰定會連夜將其妻兒接入相邦府,趙大哥放心。」

趙奢感動之下將那朋友的住所告訴了狐嬰。狐嬰牢記在心,又掏出一個錦囊,遞給趙奢:「這裡還有些刀幣,小弟出門不慣帶錢,趙大哥拿了先用。待我修書一封,趙兄稍候。」一時卻找不到筆墨竹簡,狐嬰扯下衣袖,內里是淺色的還能寫字。又取來火把,以炭為筆。一時不便多言,狐嬰只寫道:饋金百鎰於此人――嬰字。

趙奢接過一看,熱淚盈眶,道:「大恩不言謝,奢倘有後日,必當死生以報!」狐嬰一拜:「趙大哥可憑此在靈壽尋得樂毅、龐暖、劇辛任何一人支領川資。祝趙大哥一路平安。」趙奢再說不出一句話來,拉了韁繩,飛身上馬往北疾馳而去。

狐嬰等再看不到趙奢背影了放在登車,一抖韁繩,讓馬走了起來。本想快跑的,卻發現御車也是一門學問,自己只會騎馬卻不會御車,只得由得它們慢慢走了。更麻煩的是狐嬰居然沒有留下糧食和水,硬是餓了整整一天才碰到一個村落,討了些乾糧和水。

狐嬰在沙丘村命人送了金子去給那個送他水糧的鄉人,又選了一匹快馬,好好睡了一覺,接下去的路程總算平坦了。回到邯鄲的狐嬰,首先前往趙奢說的那處地址,誰知卻是人去屋空。

狐嬰點了燈,仔細查探了屋內的情形。見桌椅擺放齊整,顯然沒有打鬥。猜是那未亡人帶著子女投親去了,只是覺得有些對不住趙奢的囑託。正要出門時,突然發現針線簍居然在榻席之下。若是寡婦投親,定會帶走屋中常用物件吧。狐嬰正要去翻找印證,忽然聽得門外腳步聲雜亂,正遲疑間,房門已經被踢開了。

「就是這賊子!上啊!」

話音未落,已經衝上來了一群趙兵。狐嬰知道自己中計,辯解想來也來不及了。若是送到官署,在這個流行肉刑的年代,殘廢的可能性極高。當下也顧不得許多,使出打熟了的崩拳,一拳一人,當場放倒了衝上前的幾人。

等狐嬰衝到門口,一排長戟又把他逼了回去。長兵器進不了屋子,可他也出不去。狐嬰再看後窗,十分窄小,也鑽不出去,只得拔劍自衛,盪開刺上來的長戟。

「退出來,放箭射他!」外面的趙兵喊道。

狐嬰頭皮發麻,火狐隊留在了靈壽保護龐暖劇辛,自以為武藝天下第一,可碰到國家暴力機關就徹底歇菜了。

「誤會,別射箭!」狐嬰喊道,「本官狐嬰,乃是受命出使中山的正使。」

外面靜了下來,不一會兒,又有人喊道:「既然是王使,可高舉節杖走出來。」狐嬰差點哭出來,那節杖在行囊里,行囊在送給趙奢的馬背上。

狐嬰只得喊道:「節杖還在中山,不過我住肥相邦府,你等可派人去請相邦府執事來認我。」外面一陣騷亂,那人又喊道:「放下劍,隨我等去司寇署,自然有辦法驗你正身。」

狐嬰無奈,只得賭了,喊道:「你等退開,本官出來了。」

長戟緩緩退了出去。狐嬰倒提著劍,緩步出門。外面的趙兵已經圍了一個圈,冷森森的黑鐵戟頭對著狐嬰,再外面一圈是已經張弓待發的射手。狐嬰掃了一眼,道:「本官有急事,你等可隨本官前往相邦府驗明正身。」不一會兒,出來一個軍官模樣的人,道:「既然是使者,又沒有節杖,那腰牌總是有的吧?」狐嬰心道:這還真是跳入黃河也洗不清了。自己沒有弱冠,根本不是朝廷命官,哪裡來的腰牌。

「腰牌在相邦府,與我同去便可明了。」狐嬰道。

那軍官身邊又出來一人,厲聲罵道:「你定然就是那個殺我家少爺的賊子,還滿口胡言亂語,殺了他啊!」那人是李兌少子的跟班,既然當事人都指認了,那軍官一聲令下,長戟陣推進了一步。

狐嬰捏了捏劍柄,盤算了一下,就算能斬斷長戟,後面的箭雨也是能將自己紮成刺蝟的。無奈之下,狐嬰插劍入鞘,道:「我隨你等去司寇署。」只要司寇有點腦子,自己也應該不會有什麼麻煩。

到了司寇署天色已經暗了。因為中尉李兌之子被殺乃是重案,疑兇既然拿到,司寇當然也不敢怠慢,當即升堂斷案。

「大膽盜匪,你可知罪?」司寇朱鈄吹起小鬍子,喝問道。

狐嬰被繳了佩劍上了鐵鏈,又被人強按著跪在地上,心中屈辱萬分。就算面見主父趙王,大臣也沒有下跪的道理。一進這司寇署,居然就沒人權了。

「司寇大人,在下是相邦府門下,大夫狐不疑之孫,狐嬰,受王命出使中山……」狐嬰話未說完,朱鈄便打斷喊道:「大膽盜匪,居然還敢欺騙本官!出使中山的使者尚未歸來,便是歸來了也會上朝堂受封賞,當本官沒見識么?來人,上夾棍!」

狐嬰還道自己不會害怕,眼見有差役抬著毛竹夾棍上來,居然出了冷汗:「大人,小子所言確鑿不虛。大人只需派個人去相邦府便可明了之事,何必傷了和氣?」朱鈄鬍子一吹,罵道:「要你這盜匪來教本官辦事么?來啊,給他活絡活絡筋骨,看他招是不招。」

狐嬰被人一腳踢在背上,趴倒在地。後面兩個差役抬起狐嬰的雙腿,放入夾棍。狐嬰無論怎麼掙扎都被按得死死的,不禁有些慌亂。難道餘生要在輪椅上度過不成?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戰國狐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耽美同人 戰國狐
上一章下一章

第二十章 真是馬服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