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走一個來一個,歷史真倔犟

第十四章 走一個來一個,歷史真倔犟

歷史永遠是一個車輪,被絕大部分人的意志推著往前走。或許某個人能夠從技術上去誘導他人的意志,卻沒辦法從思想是強行改變他人的意願。狐嬰第一次覺得自己在歷史面前失敗了,這種失敗是源於內心中的無奈。這個世界,並不因為狐嬰偷看了劇本就能百分之百地順從狐嬰的想法。

他終究沒有寄發那封《諫伐薛書》。同時,他知道自己即便將這封書信親自遞交在趙雍手裡,也不會有什麼作用。趙雍鐵了心要伐薛,甚至願意出動趙兵伐薛。

狐嬰不知道戰國時代的這兩位主父為什麼那麼恨孟嘗君。如果說宋國這麼做是為了土地,狐嬰可以理解。但是趙國呢?通過伐薛能得到什麼呢?

——齊國的衰弱?

狐嬰搖了搖頭。他早就告訴過了趙雍幾百次齊國必將在二十年內衰敗。趙雍是個豪傑,絕不會等不下去。

——和孟嘗君的私仇?

狐嬰又搖了搖頭。無論是狐嬰讀過的任何一本書,都沒有孟嘗君和趙雍發生矛盾的記錄。

韓陵輕輕將披風披在狐嬰肩上,在狐嬰耳畔道:「夫君,晚風涼了。」韓陵要比狐嬰大四五歲,很多時候極具母性。狐嬰一直是個早熟的孩子,不論前世今生都很少在母親身邊受寵,這讓他對明顯具有母性的女性頗有好感。

狐嬰拉住韓陵的手,突然覺察到了自己的懦弱,練武以來建立的自信被韓陵的溫情融化成了水,只想找個溫暖安全的地方停泊一下自己疲倦的心。他把頭埋在韓陵懷裡,享受懦弱帶來的快感。

「大王派了趙希來彭城。」狐嬰嘆了口氣,「伐薛勢在必行。」

韓陵將「趙希」這個名字在嘴裡重複了好幾遍,略有些遲疑地問道:「是那個領代郡和胡兵的將軍?」狐嬰點了點頭,道:「沙丘之後,他已經調任雲中郡守了,這次調他來……唉……邯鄲到底是誰在說話?」狐嬰想起自己出行前屍子和劇辛的擔憂,對自己身在國外的無能為力有了切膚之痛。

「廉頗將軍明日就要扶棺回邯鄲,夫君還要去送他,不如早些睡吧。」韓陵輕輕拉著狐嬰的衣襟。

狐嬰聽到「邯鄲」兩字,又想起了身在小狐府的幽姬,不禁大為愧疚。

翌日一早,狐嬰一直將身著斬衰的廉頗送到了城外,持手無語送廉頗上了馬。廉頗道:「小狐子真沒什麼要兄弟帶回邯鄲的?」狐嬰顯得有些猶豫,終於還是道:「若是廉兄得空,有勞上鄙舍探問家人,只說我一切都好便是了。」廉頗道了聲「敬諾」,揮鞭啟程。

許均的靈車漸漸遠去。

狐嬰看著廉頗高大的背影,突然閃過一個不安的**頭:他會怪我么?

這個**頭帶給狐嬰一絲恐懼,接著便是極大的內疚。如果沒有在新鄭浪費那麼多時間,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懈怠偷懶,如果自己能及時與許均一起奮戰,或許就不會有後面種種一切悲劇了。

等趙希帶著自己的親隨護衛,從華夏最北端的雲中郡風塵僕僕趕到中國腹地的彭城,天氣已經到了一年中最熱的時節。粗曠的趙希恨不得剝光了衣服見狐嬰,他無數次幻想狐嬰會穿著輕便常服來迎接他。所以當他站在十里亭焦急眺望,見探馬回來,遠遠就喊:「可見了亞卿大人?」

探馬又跑了兩步,騎士翻身下馬,答道:「回將軍,亞卿大人親自在城門口迎接將軍!」趙希手裡握著濕斤,伸入皮甲之中擦了一把,咧嘴問道:「亞卿大人穿的可是常服?」探馬一愣,答道:「回將軍,亞卿大人穿的是甲胄。」趙希心中暗罵:賊他娘!也不知道是罵這天氣炎熱,還是罵狐嬰穿了甲胄。

「出發~」

一聲令下,車輪發出一聲慘叫,「雞鴨雞鴨」地碾過路上的碎石。

狐嬰遠遠見了趙希的大旗,輕輕抹去額上的細汗。在正午出門迎接趙希,要提起興緻還是有些難的。

「亞卿大人別來無恙。」趙希走近了,遠遠就在馬上行禮。

狐嬰急忙迎了兩步,翻身下馬,作揖道:「將軍辛苦了。」

趙希也下馬回了禮,道:「在下出發前,相邦大人托在下將這卷家書交與亞卿大人。」狐嬰接過一看,竹簡外面套著織錦,上面還綉了一隻碧綠翠鳥,顯然出自女子之手。當下交與左右收了,狐嬰問道:「將軍是先回館舍歇息,還是先入宮見宋王?」

趙希看了看天,道:「不如先回館舍洗洗風塵,等過了日頭再入宮,亞卿大人以為呢?」狐嬰微微一笑,道:「謹諾。」

趙希洗了一個時辰的時候,後堂出來一個陪浴的侍女,款款拜倒,對狐嬰道:「稟亞卿大人,將軍舟馬勞頓,又中了暑熱,恐怕一時難以出來。將軍著奴婢向亞卿大人謝罪。」狐嬰點了點頭,起身道:「轉告將軍,某先行回去了,等傍晚時分會來找將軍一同入宮受宴。」侍女怯怯道:「諾。」

狐嬰因為不願再見仇氏,找了個由頭搬出了相府,也在住館舍,就在趙希隔院。路途如此之近自然就不用騎馬,走了兩步就到了。一進門狐嬰就拉開身上的甲胄,裡面的中衣已經滲出了汗漬。

狐嬰命人拿來家書,解開織錦套囊,展卷閱讀。信中無非是家人想**,不知狐嬰一人在外是否過得安好。信過大半,筆鋒一變,用的卻是蟲鳥篆,那是幽姬想**狐嬰,故意這麼寫的。

狐嬰一眼就認出了幽姬的字跡,想起自己在沙丘村中與幽姬的日日約會,不禁感慨萬千。

正回憶到甜蜜之處,空中一陣香風,韓陵從後堂出來了。

「這是什麼?」韓陵拿起几案上的織錦套囊,左右翻看,「這便是吳越女子的錦繡吧?好啊,我只道你有情有義,居然又和不知哪家的女子私通……嗚嗚!」韓陵依偎在狐嬰身上,粉拳一陣亂捶。

狐嬰一把摟住韓陵,取過套囊,原裝了竹簡,只是道:「邯鄲來的家書。」韓陵一聽是邯鄲來的,自然也不鬧了,接過竹簡,還是看那刺繡。狐嬰心中想**幽姬,天氣又熱,自然受不住韓陵這麼粘著,輕輕側了側身。

他這一側身便驚動了韓陵。韓陵知道狐嬰對幽姬的深情,吃醋道:「有了邯鄲人,便嫌棄奴家了。」狐嬰感**韓陵拋家棄業跟他,也不敢惹她,道:「天氣炎熱。在趙國哪有這麼熱的天。」

韓陵故意長嘆一口氣,往內堂走去,邊走邊道:「是啊,趙國什麼都好,趙國連越女的刺繡都有呢。」狐嬰被噎得夠嗆,想想幽姬的溫柔賢德,又看看韓陵的伶牙俐齒,不禁自己也心神恍惚。

好不容易熬到日頭下去,地上的暑熱也散的差不多了,狐嬰才換了華服,與趙希同車往宋王宮去了。

宋癢刺許均之事到底不是小事,雖然出來一個長大夫頂了罪,可兩國邦交多少受些影響。趙希與許均同袍多年,幾次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感情深厚。他聽說狐嬰逼死的罪魁不過是個長大夫,而且還可能只是替罪羊,對狐嬰早有不滿,否則也不會那麼失禮地把狐嬰晾在外堂,自己在裡面快活。

狐嬰見趙希板著臉一語不發,心中也是不滿:你我好歹同是趙臣,遠道跑來彭城,莫明其妙給我臉色看,賊……

兩人下車后隨著內寺上了殿堂,都鐵青著臉,看得宋王陶的臉也板了起來。只是宋主父偃卻十分高興,因為他與趙希曾是舊識。

狐嬰趙希兩人行禮入座,主父偃道:「趙將軍遠來辛苦了,寡人敬將軍一杯。」趙希略一舉杯,只是半飲,道:「外臣與王上野王一別,可安好否?」主父偃也想起最後一次與趙希相遇,乃是在韓國野王,當時趙韓宋三國密會,趙希當堂舞劍,給他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主父偃不禁微笑道:「已經十來年了,寡人老了啊。」說著,瞟了一眼身邊的宋王陶。宋王陶默然不語,他自聽趙希稱主父為「王上」,心中便有了個疙瘩。

趙希笑道:「王上哪裡就老了,外臣聽說王上至今還能夜御女十數呢。」主父偃仰天大笑,道:「過矣過矣,寡人現在一夜不過御女三人,不敢縱慾。」

狐嬰差點一口酒噴出來,一夜上三個女子居然還稱「不敢縱慾」。本以為宋王偃的形象在秦漢后被故意摸黑,現在看來即便有後人摸黑之嫌,他這「桀宋」之名總是逃不掉的。

趙希卻是粗人,主父偃又是狂人,兩人毫無顧忌,在堂上說得越來越離譜,連宋王陶都聽不下去了。「父親大人,可傳舞樂否?」宋王陶低聲道。主父偃年紀越大,脾氣越暴躁,見兒子打擾了自己的談興,不滿道:「你就知道舞樂,可知道當今亂世,惟有武勇方可存身天地之間!」宋王陶諾諾。

老人都有一個毛病,越是在身邊的兒子總越不滿意。眼見宋王陶居然如此怯懦,主父偃更是氣惱,大聲呵斥道:「我一世英武,哪想你卻如此不肖。」言罷,揮手道:「傳劍士!舞劍!」

堂上女樂紛紛退下,從外面進來一隊少女劍士。各個身材妖嬈,錦衣窄袖,手持短劍,舞的是傳自殷商的《北有婦好》。婦好是商王武丁的王后,非但有賢德,還能率兵打仗,武丁能伐鬼方成功,多有她的功績。此舞便是讚揚婦好的武功,由八八六十四人的八侑之舞演繹出來,頗為壯觀。

狐嬰對劍舞並不甚感興趣,只是見這些女子年輕貌美,卻頗有英姿,不禁也舉杯看著,遲遲沒有送到嘴裡去。

突然間,狐嬰眉心狂跳,一股危機感浮了上來。他再瞄向趙希,趙希卻依舊毫無知覺,只是賞舞飲酒,興高采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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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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