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條約
眾人各自歸去后，我在庭院中仰天思索了良久，待頭腦中有了全盤計劃后隨口問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皮彪一直在我身後三步處守護著，此刻見我發問急忙回答：「大人，眼下已到午夜時分了，您還是早些歇息吧。」
我雙眉一挑，緩緩說道：「皮彪，你跟著我已有三年多了吧？這三年中風雲變幻你也經歷了不少，有好幾次都是因為你拚死相救我才能逃脫生天，按理說我應該好好地報答你才是，可我卻一直將你留在身邊，直到你上次立下大功之後才升你為護衛統領，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皮彪不知道總督大人為什麼會突然這麼問他，心中沒有半點準備，只好隨口答道：「小的一直沒有想過這些，小的只知道護衛大人是小人的職責所在，大人身系我軍安危，實在是容不得半點差錯產生。」
彷彿沒聽到皮彪的答覆似的，我幽幽地嘆了口氣道：「我與令尊雖無深交，但他卻是我生平佩服的第一個軍人，況且令尊也算是於我有恩，他臨終之時將你託付與我，我自當好好的待你。你跟我出生入死這幾年,我也沒有很好地照顧你，著實心中有愧啊。」
皮彪靜靜地聽著，不知不覺眼中有了濃濃的霧水：「大人，小人雖然年輕不太懂事，但是還是知道好歹的。大人自從起兵以來，所作所為無不是為了天下間飽受煎熬的百姓，小人常常聆聽大人的教誨，也懂得了一些做人的道理。何況小人以少年之身現據護衛統領，已經是大人的破格照顧了。小人牢記先父的教誨，一定會做一個向大人一般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我心中百感交集：「皮彪！在我心中，早已視你為子，所以每每對你管教嚴厲，甚至是苛求，你不會怪我吧？」
皮彪立即跪倒在地：「大人對小人的一片苦心，小人心中早已明白，感激您還來不及呢，又怎能會有一絲怨恨？」
我緩緩地沉聲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想就收你做義子，你意下如何？」
皮彪呆了一下，馬上醒悟過來，欣喜若狂地馬上連在地上磕了九個響頭，待抬起頭時額頭上早已血肉模糊，可見用力之猛：「孩兒拜見父親大人！」
我眉開眼笑地將他扶起：「皮彪我兒，不必如此多禮。事起突然，為父也沒什麼好東西可以給你當做見面禮，這樣吧，明日上午在府內舉行一個儀式，也好告之天下。你馬上去通知所有我方高級官員，恩，還有城中的知名人士，對了還有蔡恆明那小子明天也將他帶來做個見證，唔，還有朝廷的欽差大人也不可怠慢，總之，有分量的人都給我請來，我要大肆地熱鬧一番才行！」
一夜無話，第二天上午天公做美，是一個大晴天。隨著時間的推移，總督府逐漸熱鬧起來。門前車水馬龍，人頭涌涌，因為進入總督府要憑藉我所發的專用請貼，還要經過護衛們的盤查，嚴禁任何人攜帶兵器入內，進展可已用緩慢來形容。來的人多而進的人少，門**通一度癱瘓，可見皮彪昨夜當真通知了不少人，也不知擾了多少人的好夢。
還是我緊急調用了一團近衛軍來維持秩序，又打開了其餘的三個小門，這樣門口的人才逐漸減少。到了正午時分終於大家都入內了。
由於來人太多，且大家都帶了護衛或家丁，我只好將眾人分坐在三個院子中，最外面的人最多，是各人的護衛或家丁的坐席。中間院子里坐的就是本城的各位知名人士和一些中層官員了。最裡面的小院子里坐的就是我方的高級官員和朝廷欽差以及蔡恆明。
這個小院子里的客人雖然不多，但警戒卻是最高的，連端茶送水地小廝都是特意從武林同盟那裡挑出的忠誠高手。
「吉時已到！」隨著司儀的一聲長喊，方才還有些喧嘩的總督府馬上就安靜了許多。皮彪紅著臉大踏步地往前走到我身前，然後推金山、倒銀柱地跪倒在我面前邊磕頭邊叫道：「孩兒皮彪參見義父！」
待他磕頭完畢后，我點了點頭：「起來吧！從今以後，你我父子就不必如此多禮了。」
皮彪低頭應是，從伺者手中接過早已準備好的清茶：「請義父用茶！」
我接過茶來一口飲盡，哈哈笑道：「從今以後，我軍又多了一名大將！彪兒，巴山軍自從李平、李勇二位將軍前來之後，就沒了得力大將率領，待為父大婚之後，你就去巴山吧！不過，我軍中最重軍功，你雖是我義子，也不能例外，就按你護衛統領的級別平調吧，你去巴山的第十一師去當個師長，以滿足你帶兵打仗的要求，你可別讓我失望哦！」
我這句話一出，首先感覺不妙的就是朝廷的欽差大人：不對啊，讓他的乾兒子去巴山領兵打仗？巴山那邊可是與我方接壤的哦，難道趙遠是想與我方開戰？這可真是大事不妙了。
還有兩個人也覺得心裡很不是滋味，那就是李平、李勇二位：什麼意思嘛？我們才奉命來到怒江，你趙遠就迫不及待地往巴山派遣心腹，要奪權也沒必要如此慌忙吧？
我瞧著眾人的臉色，果然不出我所料，心中暗自好笑，也不點破：「來來來！難得今日個這麼高興，大家來個一醉方休！」說完自己帶頭一口氣飲完了面前的一碗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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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過三巡，場面熱鬧依舊，然而我卻有些「不勝酒力」了，搖搖頭，大著舌頭雙拳一抱請辭道：「諸位慢、慢用！趙某酒量有、有限，再喝就喝過頭了，過兩天咱們在喝、喝！」說完也不管別人怎麼看，晃動著漂浮的雙腿就往外走，走到欽差大臣的身邊時，雙腿一軟，全身無力地靠在了他身上，趁無人注意的時刻，用手在他背上拍了一下。
皮彪見我如此，立即殷勤地跑過來將我扶起。我嘟嚕著：「我沒醉，我還記得呢。來人啊，將那些戲子傳進來，給各位大人助助興！」看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戲子們魚貫而入，我方才在皮彪的攙扶下向院外走去。
不多久，皮彪返轉回來，各人連忙和他打招呼，誰也不想和他這個新貴產生矛盾。
自我走後一直若有所思的欽差大人和皮彪熱情地打了招呼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各位大人不好意思，小老兒有些尿急，這就告辭片刻！」
在眾人的哄堂大笑中，他又對皮彪道：「不好意思，請問茅房在哪裡？」皮彪善意地引他而去，眾人包括蔡恆明在內混無半點懷疑。
轉過了幾個小院子，欽差大人低聲對皮彪說：「趙總督在哪？我有事求見！」
皮彪低聲道：「總督大人有過吩咐，您就跟著我來吧！」又轉了幾個彎之後，在一個有數名護衛看守的房間門口停下，低聲道：「義父！欽差大人到了。」
我在書房裡端坐著，全無半點醉酒的樣子，聽見皮彪的通報后沉聲道：「請欽差大人進來，你速去外面安撫那些賓客！」
欽差大人心下有些不悅，推開房門看見我后快步走到我的面前：「總督大人好威風，好智謀啊！不過只為了見上下官一面，就如此小心翼翼，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還缺乏一些應有的禮數？」說完一屁股就坐在了面前的椅子上，雙目緊盯著我。
我苦笑一聲以示歉意，起身關緊了房門后才說道：「大人莫怪，眼下各方密探雲集，趙遠不得不小心謹慎，以免中途另生枝節。」
欽差大人聞言不由雙目生光，語氣為之一變：「這麼說總督大人今天會與我來一次親密務實的交談了？」自從他來到怒江之後，我方一直待他有如上賓，只是每每他想深入話題的時候，我方官員便往往笑而不答，著實令他感到氣悶無比，好似有萬斤氣力卻無處發泄一般。
我打了個哈哈道：「爽快！趙遠雖讀過幾年書，但卻最喜歡和爽快人打交道，平生最不喜那些講話拐彎抹角的酸腐之背。今天咱們就來一個推心置腹的談話吧！」
欽差大人點了點頭道：「也好，分歧來自誤解，了解來自溝通。我們雙方並沒有化不開死仇，有了充分溝通后應該會有一個對雙方都比較好的結局。」
我笑著附和道：「正是，我方原本都是朝廷的善良百姓，交糧納貢從不感有一絲怠慢，只是後來那些官員實在是逼得我們無法活命才不得不起兵相抗。而今朝廷之中皇上獨掌大權，想來以他的英明神武是不會為難我們這些苦哈哈的。」
欽差大人一陣氣苦，卻又不得不點頭道：「早先蔡中那賊子把持朝政，買官賣爵之下，各地能有幾個正直的官員？天幸我皇英明，這才將蔡中那廝趕出了京師，朝政得以清明。此乃萬民之幸，皇室之福啊！」
我正色道：「好了，我們也別說客套話了，我有意相助朝廷，不知朝廷如何待我？」
欽差大人也不是吃素的，他兩眼一眯：「請詳細說明您如何相助朝廷？」
我起身在桌上將地圖鋪開道：「大人請看此中南五省地圖是否詳細？」
欽差大人仔細看了片刻之後點頭道：「不錯，此圖十分詳細，我們多方勢力的分界大楷如此。」
我手指沿蔡中的勢力圖劃了個圈后道：「朝廷找我，無非是要我歸順和出兵攻擊蔡中而已。我方願意歸順朝廷，也願意攻打蔡中。但不知朝廷如何待我？」
知道戲肉來了，欽差大人精神為之一震：「來怒江前，皇上曾交代過我：倘若趙遠願意疼改前非，一心歸順朝廷，朕不惜裂土封王！」
我笑了一下：「還有呢？」
「什麼還有？總督大人，要知道裂土封王已經是最高的榮譽了！難道您還想要皇上禪讓與你嗎？」欽差大人顯得有些憤慨。
要是慶隆帝能禪讓那是最好了。這句話到了嗓子里才被我強行壓下，眼下說這句話還是為時過早了一點。
打了個哈哈：「欽差大人，咱們都是聰明人，也別繞圈子了，說吧，你們到底給我什麼好處，看看值不值讓我為你們賣命！」
顯然對我的轉變有些措手不及，欽差大人不禁呆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果然是個土匪頭子，我還和他談什麼忠義，豈不是對牛談琴嗎？還是和他講一些現實的東西吧，那些利益才是收買他的有力武器！
「既然這樣，那我就直說了吧！只要怒江軍能聽從朝廷的調遣安排，聖上將封你為西南王，名正言順地擁有怒江四省，且可以世代相傳！另外還特意賜你免死金牌，以免你擔心朝廷會有兔死狗烹之舉！」欽差大人笑眯眯地言道。
「既然是這樣，那我們也就沒什麼好談的了。就一個虛名，一面可以免我死罪的牌子就想要我交出百萬大軍，朝廷的如意算盤打得可真響啊！」我憤憤地說：「到時候，手無兵權的我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你們當我是白痴啊！」
「不必動怒啊！呵呵，年輕人的火氣不要太大了，這只是一個談判的開頭而已，你也可以漫天喊價，讓我落地還錢撒。」欽差大人顯得有些善意的提醒。
我緊繃著臉，讓他明顯地感受到我的不悅：「欽差大人，我鄭重地再說一次：我們這次會談應該是務實有效的，我不希望在這些不必要的廢話上浪費我們寶貴的時間。」
笑臉一下子變得有些難堪了，我沒有必要再去刺激他：「我方的意思，我們應該是一個同盟關係，而不是上下的從屬關係。當然，在表面上，我們可以承認朝廷的領導權，但是，朝廷不能插手我們的內部事物。此外，朝廷要求我們用兵的話，必須得到我們的同意。一句話，你們就當這怒江四省是個從屬你們的國家就是了。」
欽差大人怔怔地看著我，好半響才說出一句話來：「你這、這不是謀反嗎？」
我哈哈大笑：「怎麼？大人難道不知道我們就是一群反賊嗎？我們之間可以進行短暫的近期和作來對付我們共同的敵人——奸賊蔡中，但終究有一天我們會兵戎相間的。不要說你們在後方穩定，消滅了蔡中之後不會來對付我，那些話只能騙一些不知事的小孩子。」
不理會有寫尷尬的欽差大人，我接著說：「不要以為只有你來找我談判，蔡中把他最看中的兒子吳王蔡恆明都派出來了，足見他對與我方合作的誠意。東北的東方白也派人來了，你不要以為我們之間有過血海深仇就不能合作了，要知道，沒人和自己的利益過不去的。說句不好聽的話，老子現在就好象是一個賣春的妓女，你們誰出的價高，老子就和誰合作！」
頓了頓，我又道：「當然，在我內心中，還是最希望能和朝廷合作的，終究你們的實力最強，和你們合作，能在最短的時間內還百姓們一個朗朗乾坤，太平盛世！不要以為只有你們這些在廟堂身局高位的人才會憂國憂民，在歷代朝政變遷之時，或者在外族入侵的時候，從你們中間出的變節者或者說是叛徒要比平民百姓的比例多得多！」說到最後，我不禁有些憤慨起來，話題也扯遠了，還好馬上就醒悟過來。
手指朝地圖一指：「你們別無選擇，在四方勢力中，朝廷雖然實力最強，但身處中央，三面受敵，哦，不，再加上心懷不軌的草原諸國，那就是四面受敵了，成了真正的百戰之地！要是我們達成協議，同時發兵的話，呵呵，相信哪怕是朝廷實力再強，也會因力不敵眾而正式退出歷史的舞台了吧？」
任由鼻尖淌流的汗珠彙集成了小溪，欽差大人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我：「我本人很相信大人對此的評論，不過朝中的大人們能不能相信就很難說了，終究你們三方聯手是件很困難的事情，即使聯手了也會因為各自的利益而不能發揮出應有的戰力來。」
我也緊盯著他：「不要對我們合作的戰力如何擔心，那不是現在應該擔心的事！我只是告訴你我和朝廷合作的誠意，我的要求並不過分，我要朝廷讓出青天高原給我，反正那地方地廣人少，且目前已經被我軍的巴山省隔離成了飛地，朝廷也無法控制，不如將它賜與我，也免了我的後顧之憂。」
緩緩地點了點頭，欽差大人道：「不出皇上所料，你果真提出了此項要求，我方可以滿足你這一點，但是你必須從蔡中那裡取得相應的土地來交換才行。」
「那我豈非是不合算到了極點？」我搖頭道：「要知道，青天高原上只有幾十萬人口，經濟上也極為落後，我方將它拿到手后還得大力打擊當地的宗教勢力才能行之有效地控制它。最多我用蔡中的兩個府來換！」
欽差大人聞言心中一喜：趙遠進駐青天高原后要拿當地的宗教開刀，那可是一件於朝廷大大有利的事情啊！多年前，朝廷也曾想將當地的宗教勢力剷除，但最後還是弄了個灰透灰臉，要不是最後雙方議和的話，可能到現在那地方還是戰火不斷。「就讓趙遠去嘗嘗那些蠻子們的毒箭吧！」他心中如是想到。
「可以，這一點上我們就沒什麼意見了，您還有什麼要求沒有？」他堆起了笑臉問道。
「當然還有，首先，我們必須達成一個協議，那就是在蔡中沒有被我們消滅之前，我們雙方不能相互攻擊。第二：我方所佔領的土地，自然是我方所擁有的，而我們共同佔領的城市，那我們就另行談判。第三，鑒於我方要進行戰爭，而目前我方財政的空缺比較大，你們要拿出足夠的錢糧出來支援我們進行這場戰爭，來證明你們的誠意。」我一口氣提出了三個要求。
仔細思考了片刻之後，欽差大人點頭道：「要求比較合理，但我方目前的財政也並不寬裕，只能意思意思地象徵的給您一點了。」
我毫不讓步：「沒錢打個鳥啊，空口白話誰都會說。明說了吧，你們能給我們多少錢？」
欽差大人的口氣也硬了起來：「我們出錢讓你們打江山，我們又得不到什麼好處，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我笑了笑，稍微緩解了一下有些緊張的氣氛：「說得也是，這樣吧，你們一次給我一萬萬兩白銀，將來我方所佔領的土地划給你們一半！」
哼哼冷笑了幾聲：「閣下好大的胃口啊，一萬萬兩白銀，別說我們拿不出來，就是拿出來了，又怎麼能保證你們一定能打勝仗？能夠佔領足夠的土地呢？又怎能保證你所做的承諾能夠閱現呢？借您的那句話，空口白話誰都會說！」
我眯著眼，從眼縫裡透出了絲絲寒光：「實說吧，到底你們能給我方提供多少錢糧來保證你們的誠意？不要告訴我：你的士兵不值錢。我的耐性是有限的！」
陡然睜大了雙眼，欽差大人注視著我，一字一句地說道：「不要威脅我，我要是怕死就不會來這裡了，實話告訴你吧：皇上開出的最高價也只有白銀一千萬兩，其中有八百萬兩還只能是算借給你的，一年之內還清的話還要加上一百萬兩的利息，兩年之內還清的話則要加上三百萬兩的利息！還有，你若是拿城市還帳的話，一個縣城算你十萬兩，府城算你一百萬兩，省城算你五百萬兩！」
我覺得這個條件還不太滿意，只是看來這的確是對方的底線了，在不想破壞雙方合作的思想下終於點頭答應了：「也好，總算聊勝於無，等下我會派人在我們方才談話的基礎上和你們進一步商談，希望我們合作愉快，爭取在後天我大婚之後立即當眾簽定條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