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0)
我的頭轟然一聲,眼前金星閃閃:「怎麼回事?誰撞了她?」
「不知道。我們來的時候,肇事者已經走了。我們查看了她的傷口,她是先被車撞在腰上的,倒地后,車又從她的上半身上碾了過去,那個肇事車有可能一直就停在山路入口等她,當她剛一走上山時,就追過來撞了過去,撞了一下之後,又碾了上去。」
我的手在顫抖,心也開始發慌,我知道,這一定是一次蓄意製造的事故,教授竟然謀殺了雯雯!為什麼會這樣?我顫抖著聲音問道:「她現在怎麼樣?她還活著嗎?」
韓力嘆了一口氣,說:「我知道這對你來說,肯定是個難以接受的事實,但是,她死了,我們趕到的時候,她就死了,車壓碎了她的臉。」
手機掉在地上,我的頭腦一片空白,眼前一陣模糊,什麼也看不見了。
「修好了!」在我身後,傳來了司機的歡叫聲:「繼續上路吧,先生。」
7
我來到了醫院的停屍房時,韓力和一群警察都在那裡。我要往裡進,警察擋住了我。韓力走出來,和那個警察耳語了幾句,警察放行了。
「我建議你還是不要去看她吧。」韓力把手放在我的肩上,說:「臉被壓碎了,胸腔粉碎型骨折,上身已經沒有一塊完整的骨頭,很難看。」
我沒理他,徑直走了進去。
停屍房裡,陰森森地,空蕩蕩地,只有一張床擺在那裡,一個蒙著白色單子的人型軀體倒在上面。
我走了過去。在她的屍體前面站住,幾小時前,我在學校的辦公樓里曾與她四目相交,那時我沒有追上她,如果追上了,也許一切都會改變。現在,她已經變成了一個被白色的單子蒙起來的人型軀體,這一切的轉變實在是太突然了,而我難以想象,在這被單下面,蒙著的那個軀體已經被糟毀成什麼樣子了。
她就躺在那裡,我已經看不見她的臉,那張不屬於她的臉,我也永遠不會看到她的另一張臉,那張真正屬於她的臉,而她回來后要刻意改造的第三張臉,也要以永遠地帶到來生去了,我今生也不會再見到。這個人的真面目,留在我記憶里的,永遠只是一張假面,一張曾經屬於我前任女朋友的假面。
「文波。你需要我幫你揭開這單子嗎?」韓力見我獃獃的望著這具被蒙上的屍體,以為我有些膽怯,說了這樣一句話。
「不用了。」我說。
我從懷裡拿出一個東西,那是一張照片,一張畢業照,這上面有她,她就在這些人的中間,也許正在笑著,也許表情麻木,也許沉默不言,也許,一切都有可能,照片上,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她,也都有可能不是她,我今生將不會再揭開這個答案。
誰是她?她是誰?
這張破碎的臉,真正的面孔應該是什麼樣子的?有誰還會知道答案?
我把照片放在白色的單子上。
「麻煩你和這裡的人說一聲,請將這個東西與她的屍體一起火化,這是她的惟一的遺物。」我對韓力說。
韓力擔憂的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
我走出停屍房,茫無目的下了樓,樓下有一排塑料長椅,是給等待病人手術的家屬們準備的。我坐了下去,突然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我低下頭去,低聲抽泣了起來。
有人輕輕的拍了拍我,抬起頭來,發現韓力,正把一袋紙巾遞給我。
我抽出一條紙巾,擦了擦眼睛,韓力拍拍我的肩,和我一起坐了下來。
「怎麼會這樣呢?」韓力仰天長嘆。「網路案件變成了刑事案件,這在我的破案生涯中還是頭一次。」
「是我殺了她,」我把手伸出去,「讓他們來抓我吧。」
「開什麼玩笑?」
「其實她根本就不用死。」我痛苦的把頭低了下去,雙手插進了亂亂的頭髮里。「如果我上午發現她時就追上她,如果她給我打電話時我就全力阻止她,如果我早一點把她交到你的手上,她就不會死,是我害了她,我是害她的兇手。」
「不能這麼說。」韓力說:「關鍵的是,你在明她在暗,你一直沒有她真正的聯繫方式,你不知道她真實的身份,也沒有辦法找到她,我們也是一樣,如果能找著她,讓她在我們的監視中,一切都好辦了。可是偏偏我們就沒來得及找著她在哪,殺她的人也是算計到了這一點,但他比我們快,他布下了一個局,引她自己送上門來了。」
韓力伸個長長的懶腰,分析說:「我現在想,這個開車的人一定是一個既兇殘又非常有經驗的人,他殺人的方法算計的非常精確。他從一開始就布下了一個局。其實他壓根也不想和關莉見面,他先把關莉引出來,約好地點,把大家注意力都牽引過去后,又突然改變計劃,打我們個措手不及,其目的只有一個,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殺了這個組織里的背叛者。他殺人的這個地方選的也很準確,在遠離都市寂靜又很少有人出沒的山路上動手,既不容易被人發覺,又十分有利於他藉助汽車這種工具做案,他甚至不用下車,不用讓關莉看見他的樣子就可以殺掉對方。而且最巧妙是,他和我們玩了一個時間差,利用我們與關莉不能同步到達的這段時間,利用了市區堵車與必須要走一段山路的地形特點,他從容的把握這個時間差做案,然後再從另一條道上開著車離去。這個人,對地形、時間與做案手法的算計都非常的精確,這不像是一個網路罪犯的手法,倒像是個刑事罪犯常用的手段,而且這是一個智商極高的刑事犯罪分子。網路案件竟然鬧出了人命,我還是頭一回碰上。一般的網路犯罪分子不會走這一步,除非是有特別特殊的原因在裡面。」
我抬起頭來,責備地說:「你現在分析的頭頭是道,但壞人在什麼地方,你就沒有一點頭緒嗎?」
「我可以肯定是一次蓄意的謀殺,已經重新立案調查了。」韓力說。「你放心。我們會協助調查清醒這個案件。我也不是完全沒有頭緒,有一件事,我不妨和你說吧,我們發現關莉屍體的時候,她的身上雖然已經傷得體無完膚,但是她的手上卻拿著一部手機。我們懷疑,她在臨死前最後的一刻很可能給人打過電話,或是發過什麼簡訊息,這個行為應該是在兇手走了以後,她完全憑著最後一口底氣完成的。如果知道她最後把電話拔到哪裡,就極有可能找到她被殺的真相。」
我在心裡冷笑了一聲,韓力真是分析家。還真讓他猜著了。這個信息就在我的手機里,但是,我打不定主意是否現在就告訴他。
「那個手機已經做為物證被留下了。」韓力說:「你放心,關莉的事一定會水落石出的。」
我點點頭。站了起來,韓力問我去哪。我說我要出去透透氣。
已經是下午四點鐘了,外面依舊是一片暖洋洋的陽光普照,這就是春日裡的特點,雖然有時起風,但陽光總是暖的,站在病房的門口,暖陽下我的心寒冷如冰,我拿出我的手機進入簡訊息功能,翻出了雯雯的簡訊。
在她臨死的一剎那,她拿出了手機,也許手機一直就在她手上拿著從沒離開手,從那張破碎的臉上,她艱難的掙開眼睛,打開了手機的信箱,那上面還有我剛剛給她發來的簡訊,她在上面寫了個回複信息,只來得及寫下了幾個數字,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寫上別的什麼了,當她按上回複信息的發射鍵時,她的心跳可能就完全停止了。感謝現代化的通訊手段,可以在最後一刻把這個回複信息傳給我。讓我終於還與她有了簡短的交流。
但這個能說明真相的數字信息是什麼呢?
我打開手機,看著手機上的這個簡訊息,陷入沉思中。
一聲汽車喇叭把我從沉浸中驚醒,一輛紅色汽車不滿的在我身邊鳴叫,原來我擋住它的進道了。
我把道給它讓出來,看著它開進去,就在它消失的一瞬間,我望著這車子的後身,突然間腦海中靈光一閃,我想起了一件事,剎那間全明白了。
這個簡訊息里其實已經告訴了我們,是誰殺害的雯雯!
事不宜遲,我飛快的跑出醫院,來到門口截住了一輛汽車。
「快,快!」我說:「去同城中學,找最近的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