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大風滿樓
賈寶玉知道他們說的一點沒錯，王余佑曾和自己多次探討過此事，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而且自己早已讓王余佑帶著舅舅王子騰的親筆書信去了史可法的總督府。舅舅王子騰與史可法私交甚好，在自己離家時，便給自己寫了這麼一封信，讓自己來上任以後交給史可法，讓他關照自己。
自己本以為若有史可法撐腰，在這金陵城自己應該不懼於任何人。可是此刻聽眾人的口氣，自己這次的十條法令牽扯的實在太大。甚至有可能驚動京師里的朝廷大員，這倒是自己所料未及的。一時間千絲萬縷的想法湧上心頭，倒讓賈寶玉泛起愁來。
賈寶玉凝重地道：「若能讓百姓們安居樂業，在下萬死不辭。」
他這話說得大義凜然，聽的所有人無不動容。
方以智抱拳道：「大人之心蒼天可鑒，實是萬民之福。若有用得著在下的地方，在下一定竭盡全力，幫大人渡過此關。」
賈寶玉聽到他說這話，不禁朝方以智拜了一拜。他深知只有表現出禮賢下士的態度，才能得到這些士子的青睞。
一旁的顧絳道：「其實渡過此關也不難。」
方以智驚喜道：「忠清兄若有辦法，還請快說，別賣關子了。」顯然他和這個顧絳的關係還不錯。
顧絳苦笑道：「不是我賣關子，而是這個辦法，逸之兄就算知道也未必會去做。」
賈寶玉聽他此時方改口喊自己逸之兄，不像剛才那樣喊自己大人。顯然是自己剛才的一番話起了作用。道：「還請忠清兄賜教。」
「去浙直總督府脫下你的袍服，獻上你的官印。可保萬全，否則一旦大禍臨頭，想退就來不及了。」顧絳道。
陸世儀奇道：「應天府知府的頂頭上司可是應天巡撫衙門，為何要去浙直總督府？」
顧絳笑了笑，搖頭不語。
賈寶玉當然知道為何，這顧絳分明是從自己剛才的言行中察覺到了。於是也不再隱瞞眾人，道：「在下和浙直總督史可法的確有些關係，忠清兄火眼精精，在下佩服。」
眾人聽到這不禁有些吃驚，這顧絳雖然撇有才學，但參加復社的時間並不長，眾人對他並不是十分了解，平日他也不是很愛說話，也不太出風頭。沒想到他竟有料事如神的本事，看來這個人當真是大不簡單。
賈寶玉嘆道：「在下的確不會這樣做，大丈夫立於天地之間，做事豈能虎頭蛇尾。在下就算是拼著性命不要，也要同這群人搏上一搏。」
顧橫波聽得美目生光，道：「大人是真英雄，真豪傑。奴家倒有一個辦法可解此禍，明日大人若是有空，不知可否移駕來蘭溪樓找奴家」
賈寶玉聽得一愣，這顧橫波還真是大膽，竟在此時約自己見面。
方以智看賈寶玉發愣，不禁碰了碰他笑道：「顧大家的門庭可不是尋常人能進的了的。大人還在等什麽呢。」
賈寶玉道：「如此在下恭敬不如從命了。」心中卻暗中嘀咕，這顧橫波如此美貌，這方以智也是少年英俊。俗話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卻彷彿對她沒有什麼**頭，倒真是奇怪了。另外這顧橫波邀請自己彷彿沒有什麼其它的意思，她藏身青樓，見多識廣，也許真有什麼辦法教自己也說不定。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陳貞慧，此時已經離開了火爐邊，輕輕地笑道：「依我看來逸之兄印堂發亮，此次定是有驚無險。」
侯方域笑道：「你又在這給人看相了。」
陳貞慧笑道：「我知道你尊崇儒道，不信此術，但這種事向來是信則靈，不信則不靈。不知大人信不信？」
賈寶玉見他把話引導了自己身上，深深地看了陳貞慧一眼，道：「定生兄既然開口，那我就先信一半了。」
陳貞慧眼睛一亮，卻沒有說話。
賈寶玉在眾人的邀請下入了座。英蓮就坐在他旁邊。
賈寶玉正好坐在窗邊，顧盼間突然眼角瞥到了樓下的一人，不禁臉色一變。笑道：「在下還有一點事情要辦，暫且失陪一下，還請諸位見諒，我們過一會觀燈時再見。」
「我們就約定好在怡紅院見面吧，逸之兄可別忘了。」方以智道。
賈寶玉道：「一定一定。」於是帶著英蓮匆匆離去。
顧絳望著賈寶玉離去的背景，眼中閃著亮光道：「以此人之能，未必鬥不過那群官員，也許我們都小瞧他了。」
陳貞慧想到剛才賈寶玉那似是而非的話，嘆道：「我雖不知他能否斗得過那群官員，但此人絕不是束手待斃之人。既然他早有準備，鹿死誰手，還未未可知。」
話剛說完，窗外狂風大起。
冷風竄近屋內，吹得所有人都不禁打了個冷戰。
眾人回過頭來，卻看見張博已經推開了窗子，正朝樓下望著。
顧橫波喊道：「張老。」
張博坐回了座位上，面色凝重的道：「這個知府可是大不簡單。」
方以智問道：「怎麽了？」
張博道：「你們猜我看到了誰？」
所有人都瞪著張博，聽他下文。
張博吐了口氣道：「錦衣衛指揮使田畹。」
方以智道：「你是說逸之兄是看到了在田畹，才匆匆的走了的？」
張博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但我覺得賈寶玉定然是認得他們其中一人。」
方以智的臉上顯出古怪的神情，想了一下道：「你說田畹他們是一群人。」
張博點了點頭。
錦衣衛的任務是護衛皇城，錦衣衛指揮使這樣的實權人物怎麼到了金陵，難道是什麼皇親國戚來金陵了。而且田畹雖然為錦衣衛指揮使，但是認識他的人卻不多，張博當日得到周廷儒引見，這才得以認識田畹。他們不知道賈寶玉的家世，當然覺得賈寶玉一個知府卻認識京師大員，這裡大有文章。
一時間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思，都隱隱約約的感覺到了金陵城即將面臨的風暴。
只有顧橫波一直恍如未覺，仍然望著窗外賈寶玉早已消失的背景，心中討道：「希望他別忘了明天的約會才好。」
要知道在臨走時，賈寶玉竟連看都沒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