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尾巴】

發源於青藏高原東麓的橫斷山脈綿延幾千里，余脈跨越中越邊境后呈現西北——東南走勢，被稱為拾宋早在山，是越南境內的第一大山脈。山脈東邊跨過沱江（越南江河名，不是中國四川的沱江），在沱江和紅河兩大河谷間，突然變得險峻起來，形成以海拔3142米的番西邦峰為中心的高山群。

被迫改變原定計劃向西南方急行軍一個白天的紅劍，此刻就在距離番西邦峰不過二十公里左右山中宿營。

軍事地圖上，紅劍所處的無名山頭被標示為1993高地，在它的西南邊，巍峨的番西邦峰矗立在夜幕中，黑沉沉地顯得頗為壯觀。山間，小溪不知疲倦地嘩嘩向東流去，不知何時就會匯入紅河，流進南海。除此之外，山中一片寂靜。

滕斌用綁腿打了個活扣，將自己捆在一顆需要五六個人合抱的大樹上。擔負警戒任務的二班，只有班長手裡有一支具有被動紅外觀瞄功能的狙擊步槍，而紅劍分隊總共也不過兩支而已，還都是軍工廠的試製品。要不是鄭尚武「進修」，也輪不到指導員王德銘拿一支珍貴的狙擊步槍了。

大樹下是倪震在負責潛聽。在山間溪流嘩嘩作響的干擾下，有效的潛聽是一個惱人的、需要長時間堅持的工作。倪震必須要適應小溪的流水聲后，才能分辨出山野里的其他動靜來，就算換另外的人來潛聽，也是需要如此適應一段時間，沒有技能高低優劣的區別。

潛聽的倪震是苦惱的，觀瞄的滕斌更加吃力。長時間用瞄準鏡去觀察四周的情況，導致右眼酸脹不堪；長時間集中所有注意力，也讓滕斌感覺非常疲勞，這就是他把自己捆在樹上的原因。否則一個不好栽下樹來，可就冤枉大了。

兩名哨兵一上一下的距離不過三米左右，偏生不能說話分散注意力，那樣也會暴露自身的位置。叢林狙擊作戰，考校的就是潛伏時的耐心，誰能堅持誰就贏得主動，擔負警戒任務也一樣。儘管一個白天的急行軍似乎甩掉了敵人，但是紅劍隊員都很清楚，擅長叢林游擊戰的越南人遲早會在叢林中找到蛛絲馬跡追蹤而來。只是留給紅劍休息時間多寡的區別而已。

滕斌身邊一根大約30厘米粗的藤蔓搖晃了幾下，這是規定的聯絡暗號。他低頭一看，倪震雙手綳直了一條白毛巾指示著方向。

端起槍，瞄向倪震指示的方向仔細觀察，一個暗紅色的影子在緩緩蠕動著。如果沒有紅外裝置，根本就無法把這影子和大地分開來。滕斌用右腿的腿彎夾住藤蔓，輕輕搖動幾下，樹下的倪震會意，慢慢向後退走，去通知指導員王德銘和其他哨位的戰友們。

滕斌又發現了一個暗紅的影像，顯然，敵人是一前一後的交替掩護著接近「可疑區域」。這也表明，敵人中有特別擅長追蹤的高手，能夠在黑夜裡找到紅劍行軍留下的痕迹。

長時間舉著槍的膀子有些發酸了，滕斌咬咬牙鼓鼓勁，依然保持著對敵人的監視，他想找出兩名敵人中誰是追蹤高手？只要確定了目標，就可以在第一時間將其擊斃。紅色的人影在瞄準鏡的分化刻度中依然慢慢地匍匐前進著，距離滕斌所在的大樹還有大約一百三十米的距離。後面一個，則停在一株大樹下面，露出了小半邊腦袋，顯然在作火力掩護的準備。

對方確實是高手，居然在黑夜追蹤時也能夠警醒到如此程度。

前面的人影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摸索著什麼，大約半分鐘后又開始向上爬行。只是爬行的速度和路線都變了，敵人顯得很小心地盡量找可以提供掩護的地形。

滕斌咧咧嘴深呼吸了幾次，讓怦怦亂跳的心臟略微平靜了一些。他可以確定，前面那影子就是敵人的追蹤高手，而且敵人可能感覺到紅劍就在附近，已經提高了警惕。

保險輕輕地推開了，滕斌右手的食指逐漸在扳機上加力。

突然，暗紅的人影一個翻滾躲到了一塊岩石後面。接著，後面的人跟了上來，後面的人的後面，又出現了幾個貓著腰快速前進的人影。

一百米，距離敵人一百米。

滕斌心中暗暗罵著狡猾的敵人，也希望那可能是追蹤高手的傢伙再次出現，那麼，第一聲槍響就是那傢伙的喪鐘。他心裡執拗地想首先擊斃最前面的敵人，因此看著其他敵人逐漸接近也沒有貿然開槍。

幾個敵人匯攏了，接著派出一個人向上爬行，朝第一個人身處的大岩石接近，其他人迅速散開來作出戰鬥準備姿態。滕斌愣了愣，迅速覺察出危機：敵人要展開進攻？看作戰隊形完全是這樣！那麼，敵人肯定不會少於現在所見的數量。

他快速轉移槍口掃視著，一個個暗紅色的身影暴露出來。他的注意力不能在別的地方停留多久，必須控制住大岩石後面的敵軍追蹤高手，那裡的敵人，也能直接地威脅到自己的安全。

藤蔓再次晃動了幾下，戰友們無聲地來到樹下進入戰鬥位置。接著，滕斌的餘光看到一班長辛晉給自己打了個手勢，這是一個典型的包抄戰法的示意。

滕斌心裡安定了一些，剛剛調整好呼吸，就發現大岩石後人影一閃，本能地食指就摳動了扳機，「啪」！清脆的槍聲震響了寂靜的山林，在山谷中回蕩不去。瞄準鏡里敵人的身影僵硬地向後倒下，接著骨碌碌翻滾著消失在瞄準鏡中。

一聲槍響帶來驟然而起的密集槍聲，山林中突然出現無數個閃動著的耀眼光點。子彈肆無忌憚地到處亂飛，樹枝、樹葉被飛竄的子彈擊落，簌簌地就像下雨一般落在滕斌頭上。

一槍擊發后，滕斌迅速解開綁腿活扣，一手攀住身邊的藤蔓哧溜滑到地面上，向右連續幾個翻滾，來到早已經準備好的第二狙擊位置。快速地出槍，瞄準一顆大樹后露出的小半邊腦袋，果斷擊發！

又一名越軍被威力強大的狙擊重彈穿透頭部，滾落山下。

不遠處的辛晉拉燃一枚手榴彈，停留了片刻，輕輕地投了出去。對付仰攻的越軍，並不需要使用多大的力氣投彈，在叢林作戰，投彈的準確度才是關鍵。要是投向敵人的手榴彈被眾多的樹榦、樹枝彈回來，那……

「轟」的一聲，滕斌趁機轉移了射擊位置，就著火光觀察了一下越軍的方位后，迅速鎖定了一名暴露出上半身的越軍，擊發與瞄準幾乎同步，在旁邊辛晉的衝鋒槍聲中，狙擊步槍不起眼地再次打響。

「老滕，你狗日的打得歡實，你的人呢？！」辛晉端起衝鋒槍並沒有摳動扳機，而是一邊觀察一邊對滕斌吼了一句。

「噢！」滕斌一拍腦門，馬上收起槍向二班陣地匍匐過去，背後辛晉罵著「狗日的，當小兵當習慣了咧！」打了一個短點射后，運動到滕斌剛才的射擊位置上，美美地咧嘴一笑。

因為，他在滕斌構築的這個簡易陣地中，擺出的射擊姿勢非常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