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井蛙】
團長和鄭尚武的談話偏離了軌道，兩人不急可旁邊的王安國急。新建九連將是西南三省駐軍中少有的坦克連，為此他要去軍校學習裝甲兵的專業知識，也希望鄭尚武能夠通過與團長的談話，認識技術兵種，了解知識在未來坦克連的重要性，從而認認真真、老老實實地進軍校學習。
他擔心啊，鄭尚武那惹禍脾氣能在軍校貓多久？沒有自己在一旁提醒、庇護著，這小子會不會在軍校搞出什麼亂子來？
團長被王安國的神色提醒了，轉頭笑笑后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紅塔山，又向門口看去。機警的參謀忙拉上病房門，留在外面看著，以防被醫院的醫護人員發現。
「抽煙，抽煙。」
三支煙點上了，團長的話也隨著青煙的彌散再次響起。
「小鄭啊，你現在的眼界還不開闊，很多方面的問題你還沒有想過。當然這並不妨礙你在這次戰鬥后提出的一些意見的正確性和啟發意義。目前全軍上下都在醞釀改革、改變建軍思路。你要知道，一個國家的軍隊建設，往往跟國際關係分不開啊！建國后，為了履行社會主義國際義務，阻止美國在東亞的勢力擴張，我們打了抗美援朝戰爭，聽王連長說，你父親也是志願軍老戰士。那時，我軍的敵人是美軍。抗美援朝的實踐證明，我軍在步兵戰術上遠遠比美軍優越，在戰鬥意志上更是沒得比！但是我軍比美軍不足的是海、空力量，是火炮和裝甲兵。因此，戰後我軍開始大規模地發展炮兵、裝甲兵。」
鄭尚武聽懂了，當時中**隊的敵人是美國和美國的走狗們，當時我軍承擔著國際義務，還有相機解放台灣的任務。軍隊的建立是因為敵人的存在，建軍就是為了對付敵人，因此我軍建設目標就是對付美軍。
「到了六十年代，蘇修霸權主義和大國沙文主義思想越演越烈，甚至直接插手社會主義兄弟國家的內政。中國，決不容許任何一個國家干涉我們的內政，也決不去當某國的小跟班。因此，中蘇關係逐漸惡化，才有珍寶島之戰，才有中美關係的逐漸緩和。從那開始，軍隊的任務就有了轉變，首要潛在敵人是蘇聯。這就有了蘇聯教唆越南排華挑釁，有了這次自衛反擊戰。因此，建軍的大處在針對蘇聯，小處才是針對越南。四百多萬人民軍隊，不是只出動九個軍不到的兵力打這場戰爭嘛！」團長也沒有隱瞞什麼，幾乎他能夠接觸到的一些資料，也在談話中給鄭尚武說起了，因為鄭尚武已經是軍事幹部了，即將進入軍校學習。這些，軍校里也會系統地談到，此時說不過是為下面的話做個鋪墊。
鄭尚武點點頭，這才明白團長話里的意思，把眼光從越南這個小敵人放到北面，放到太平洋東岸。他暗想：看來我還是井底之蛙呢！自以為在戰場上有了些感觸就了不得，結果與團長的眼界相比，自己還差得天遠！
「一個國家的軍隊建設方針，不是能夠輕易改變的，考慮的也不是單純的軍事意義。建軍，涉及到國際關係，涉及到針對敵手，涉及到軍費，涉及到科技，涉及到本國的軍工生產能力，涉及到本國的地形地理條件，涉及到本國的具體國情……建設一支強大的軍隊，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看著若有所思的鄭尚武，團長滿意地笑著。他希望自己能夠得到一個得力的部下，眼前的鄭尚武完全具備成為軍事骨幹的條件。加上軍校學習后，今後三營九連在王安國和鄭尚武的帶領下，完成步轉裝的任務就容易多了。九連完成任務，接下來就是三營、整個團！
「團長，我明白了，裝甲兵是我軍今後的建設重點。我一定在軍校好好學習坦克部隊的知識！」鄭尚武真的開竅了，知道了目前最關鍵要做的是什麼事情。顯然不是再抓住反擊戰中的問題不放，那是軍事研究學者的事情，作為一個軍人，要做的是適應國家建軍的需要！
「嗯！團里剛剛接到上級的文件，今後的軍事幹部將不再單純從戰士中提拔，軍校畢業生將逐漸成為軍事幹部的核心。因此，你要正確看待組織上安排你的學習機會，搗蛋鬼的名號……哈哈！」團長用打哈哈的方式把關鍵的東西省略了，實際上話已經說得再明白不過。
鄭尚武哪裡有不明白的？忙傻笑著道：「我向**保證，一定好好學，不搗蛋了！」
「不！該搗還得搗！得象咱們這次自衛反擊戰一樣，搗得有理、有利、有節，搗出藝術水平來！」團長再次按住鄭尚武的肩膀，從戰士到團長的他，了解戰士勝過了解自己的家人。對鄭尚武這樣的搗蛋鬼，他和前任團長的看法不一樣。他喜歡這樣的搗蛋戰士，他能夠從戰士搗蛋的行為中發現問題、得到啟迪。
何況，搗蛋戰士往往是戰場上最機智勇敢的戰士，也是最有培養前途的戰士！
勇敢者，我軍從來就不缺乏，每次戰爭都能湧現出成千上萬的勇敢者。單純的意**、對國家民族忠誠、有滿腔的熱血，這就是勇敢者產生的根源。
勇敢而機智，能夠經過最殘酷的戰鬥存活下來，能夠進一步培養成為軍事骨幹、軍隊人才的，如鄭尚武這樣的人，並不太多！因此，就要格外珍惜、大力培養。否則，就是當團長的失職！（我軍提乾和推薦上軍校的審核單位最低就是團級，某些二炮部隊可能是營級。）
團長說了好一陣子話，又一一見過其他人後，走了。他來昆明是到軍區送材料，偷空順道來探望團里的戰士們的。作為一個剛剛經歷血戰部隊的首長，他要處理的事情很多。撤軍的遺留問題、部隊駐地移換的瑣事，陣亡英烈的請功、家屬通知、後事安排，部隊的人員補充，加上步轉裝這個一等一的大事。可以說花一上午的時間到醫院來，已經是最大限度了。
「團長人怎麼樣？」王安國捅了捅鄭尚武。
「好，好，很好。」鄭尚武說的是真心話。他參軍三年多來，還從來沒有象今天這樣跟團長這樣的大幹部說話，更別說是以討論、交流的方式說話了。團長沒有一丁點架子，還真如鄭尚武對他的最初感覺一樣，老實純樸的農民，熱血激蕩的軍人。現在又加了一句：和藹可親的兄長，眼界開闊的首長。
「當初團長還是連長的時候，我就是他的兵。」王安國自豪地笑笑，又道：「我看，團長以後能當師長！」
「為啥？」鄭尚武還不能體會王安國的感情，聽他說得那麼肯定，忙問了一句。
「嘿嘿。」王安國學著鄭尚武傻笑的模樣乾笑兩聲，伸出食指放到嘴邊「噓」了一下后，才道：「保密喲，上級已經決定，咱們團善後工作完成、轉入正軌后，團長就要去北京軍事學院學習。那可是培養正團以上高級指揮員的地方！學習回來實踐實踐，多半就是副師長了！」
鄭尚武眼睛睜得圓圓的，他能夠從剛才的談話中感覺到團長對自己很看重。想不到，自己能夠被一個未來的副師長看重，真是走狗屎運了呢！
「連長，你從石家莊學習回來，應該當營長吧？」
王安國搖搖頭，看了看病房門口才道：「不，得看九連步轉裝的任務完成的怎樣？」接著，他看看手錶，驚道：「糟糕，今天我老婆帶孩子來，得去醫院門口接一接！」
鄭尚武等王安國一走，一骨碌地從病床下翻起身來，卻牽動了腰腹上的傷口，痛得呲牙咧嘴抽陣涼氣后，跑到病房門口大喊道：「九連，九連集合，迎接嫂子嘍！」
於是乎，不一會兒，一支不大的歪瓜裂棗的歡迎隊伍就出現在陸軍醫院大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