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 重逢的歌聲
王橋安慰道:「你別激動,這不過是物歸原主。你當年住哪個房間?我們去看一看。」
呂琪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從日記本上記錄的一些小細節來看,我的房間窗子能看到靜州煙草四個大字。」
兩人來到稍小的次卧,站在窗邊,能清楚地看到仍然矗立在山頂的靜州煙草。這些年來,靜州企業有的興盛有的衰亡,靜州煙草始終不倒,一直是的納稅大戶。
王橋指著靜州煙草四個大字,道:「發現溶洞以後,我就賣了很多尖頭魚,口袋裡有錢了,到靜州就多次住在煙草賓館。那裡環境好,更主要是距離你家很近,方便我們來往。」
呂琪道:「我知道,日記本里有這個事。」
王橋很好奇地道:「你的日記本到底記了些什麼,內容還真詳細。」
呂琪道:「幸虧有這個日記本,否則往事就消失了。留在記憶里的事不算消失,在記憶中徹底消失的事才算在這個世界上消失。我有時經常在想,一個人在什麼情況下算是離開這個世界,比如很多人都記得某個人,他一直留在大家腦海深處,這種情況下,這個人算不算消失了。這個世界是唯物的,也是唯心的。為什麼說是唯心的,因為對於我來說,我的世界與我的感受是聯繫在一起的,失去了我的意識,這個客觀世界也就沒有了意義。特別是車禍失憶以來,我覺得唯心之說也很有道理。」
王橋低頭看著略顯憂鬱的呂琪,道:「別想這些玄而又玄的東西,我們盡量想一想發生在身邊的事情。」
呂琪道:「我以前也不喜歡這些玄秘的道理,失憶以後才開始想這些事。失憶之後,我對整個世界的看法都有了變化,現在很想看一看佛道兩家的經典。」
王橋伸手摟著呂琪的腰,在其臉頰上親吻了一下,道:「你得找個工作,有事情忙著,對你身體恢復更有好處。我幫你聯繫山南大學,你的文憑硬,我又認識一些老師,應該沒有太大問題。」
呂琪道:「也好。我最終需要回到正常的生活之中。」
他們站在窗前聊天,除了看到靜州煙廠幾個大字外,也能看到對面的樓。
楊紅兵正在陽台上撥打電話,剛剛接通時,抬頭看到對面窗子的兩人,便揮了揮手,然後繼續打電話,「呂一帆,我是楊紅兵。」
呂一帆爽郎地笑道:「紅兵大哥,我記得這是你第一次主動給我打電話,很榮幸啊。」
楊紅兵道:「上次我們喝酒,你喝醉以後交給我一個任務,你還記得嗎?」
呂一帆沉默了幾秒,道:「我記得。王橋要結婚了嗎?」
楊紅兵道:「王橋還沒有結婚,但是和結婚也差不了多少。他在我曾經住過的公安家屬院買了一套房子,正和女朋友一起看房。我特意回原來的家給他們煮頓飯,這都是蠻子交代的。」
呂一帆與楊紅兵認識是王橋搭的橋,當初是為了解決火車站貨場之事。多次交往以後,楊紅兵和呂一帆成了朋友,還合夥做起了生意。有一次喝醉酒以後,呂一帆趁著酒意拜託楊紅兵,如果王橋要結婚了,就提前打電話通知。
今天,楊紅兵如約打起這個電話。
呂一帆接電話時情緒還不錯,聽到這個消息后,情緒莫名就低落了下去,道:「他又認識了新的女朋友。不對啊,公安家屬院是老房子,他為什麼在哪裡買房?」
楊紅兵道:「王橋以前在村小教過書,當時他在村小有一個叫呂琪的女朋友,後來呂琪出了國,最近才回來。這裡面故事挺複雜,一句話說不清楚。」
呂一帆道:「紅兵大哥,我想聽,你詳細地給我說裡面的故事。」
話筒都講得發熱,呂一帆猶自在不停發問。楊紅兵口乾舌躁,舉起了白旗,道:「王橋這人越來越深沉,事情裝進肚子里,九條牛都拖不出來。我就知道這麼多,再講就是重複了。」
呂一帆這才作罷,道:「我和王橋是在九六年就認識了,也有七年多的交情了,這段往事從來沒有聽他提起過。」
楊紅兵聽到門鈴聲,道:「好了好了,我和他十來年交情,也就是才給我說起。有人敲門,應該就是他們來了。」
掛斷電話,呂一帆就開始失神。過了良久,她輕手輕腳走到兒童房間,看著熟睡的兒子,自言自語道:「幸好我還有他。只要我的兒子長得好,其他人都無所謂了。」她從兒童房間出來,拿起手機想給楊紅兵再打電話。按了幾個數字以後,又將手機丟在沙發上,放棄了再打過去的念頭。
在房間里轉了一圈,呂一帆又拿起手機,撥通了楊紅兵的電話,道:「我不是談王橋,是生意。我前一段時間去了一趟老毛子的地盤,又拿到一款魚子醬的代理權,我們還是按照協議進行合作,老毛子的魚子醬質量不錯,在陽州應該能銷得出去。」
楊紅兵道:「這是好事,什麼時候到靜州,我請你喝酒。」
呂一帆笑道:「我來肯定要來,酒就算了。再喝酒,我的身材就要毀了。」她又用平靜的口氣道:「找機會代我向王橋問好,祝他幸福。」
楊紅兵掛斷電話,對坐在餐桌旁邊的王橋道:「剛才是呂一帆的電話,她讓我向你問好。
王橋道:「她的生意怎麼樣?」
楊紅兵道:「不錯,最近在弄老毛子的貨。剛才打電話說又拿到一款魚子醬代理權,到時請你們也品嘗。」
呂一帆認真聽他們談話,腦袋裡迅速檢索「呂一帆」這個名字,檢索一遍,沒有發現任何痕迹。王橋見呂琪又在凝神思考,道:「呂一帆是我大學時代的朋友,畢業后做生意,經常來山南。」
楊紅兵道:「呂一帆很有商業頭腦,小鍾聽到她一陣狂吹,連打理餐廳的興趣都變淡了。我一直在告誡小鍾,是哪個蟲就得鑽哪根木頭,她就適合搞餐飲,最多拓展到娛樂業,大生意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小鍾端著一鍋香辣蟹從廚房走出來,道:「楊紅兵,你又小瞧我。我就不信一輩子就只能做餐飲,總得試一試才心甘。」
楊紅兵道:「試一試,你以為說起輕鬆,得拿錢去試。」
小鍾道:「我試過了,對不起,沒有虧。」
呂琪喜歡這個家庭氛圍,安靜地聽兩人鬥嘴。
鬥了一會嘴,楊紅兵提了一瓶紅酒,又提起老話題,道:「蠻子不喝酒,至少降低了百分之五十的人生幸福度。」
呂琪扭頭看著王橋,道:「我記得你挺能喝的。」
她說的隱語,意思是日記本中記得挺能喝。其他人都聽不出其中真義,王橋卻是明白的,解釋道:「我平時是一個很有自制力的人,這幾年發現,喝了酒以後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為了避免酒後失德,乾脆就徹底戒酒。」
小鍾道:「楊紅兵,你要向蠻哥學習。你看看你,天天喝酒、抽煙、打牌,吃喝嫖賭毒就佔了三樣。」
楊紅兵道:「人這一輩子總得有些愛好,象蠻哥這種清心寡欲的生活,我可做不到。」
小鍾開了多年餐館,手藝很棒。她的手藝與王橋不一樣,王橋是家裡人吃的手藝,她是招待客的手藝。王橋注重品質,小鐘的菜更注意味道。這一道香辣蟹就是麻辣鮮香皆有,就和外面江湖菜是完全相近的類型。呂琪挺喜歡這個潑辣味道,不停地吃,幾乎沒有停地筷子。她一邊吃著,一邊聽著楊紅兵和王橋談起中師畢業以來的事情。
這是一頓開心輕鬆的家宴,打開了呂琪的胃口。
吃完晚飯,略有酒意的楊紅兵和小鍾拉著王橋和呂琪來到自己家經營的歌廳,要了一個包間,端上水果和啤酒,又開始新一輪征程。
這正是楊紅兵典型的夜生活模式,具體來說可以劃分為三種方式,第一種是從這個酒場直接轉換到下一個大排檔;第二種是從酒場轉到歌廳,再從歌廳轉到大排檔;第三種是從酒場轉到麻將桌子,再從麻將桌子轉到大排檔。
三種模式的結果都是大醉而歸。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楊紅兵有三百天是如此生活。他以前很削瘦,後來在警校練出過肌肉,現在肌肉漸漸變成了肥肉,身體越發地虛空。
王橋最討厭這種生活方式,每次參加飯局以後,除非極為特殊情況,後面的節目一律拒絕。今天就算是特殊情況,他倒真想和呂琪一起唱唱歌。聲音是超越國界的,不知道音樂能否有喚起記憶?
小鍾坐在點歌台,道:「蠻哥和呂琪合唱一首,想唱那一首,我幫你們點。」
王橋毫不猶豫地道:「給我們點那首老歌,《重逢》。」
呂琪道:「我不會唱這首歌。」
王橋道:「這是老歌,旋律很熟悉的,你聽到旋律就應該能唱。」
呂琪道:「你確定?」
王橋道:「不敢確定,猜的。」
旋律響起,王橋拿著話筒唱道:
男:你慢慢走來走進我的視線這樣重逢像是夢
女:多少年過去深情已是曾經如今重逢只是空
男:忘記你多麼難你該知道
女:離開你多麼苦你該明了
合:你有你我有我不同的路為什麼今天要這樣重逢
。。。。。。
最初呂琪有些遲疑,後來漸漸地能應和旋律,最後能自如地唱起這首歌。她原本以為自己的記憶完全失去了,可是這首歌讓她感到疑惑,自己的記憶彷彿是被藏在某個角落,只是難以發現而已。
在王橋堅持下,他和呂琪一連唱了三遍《重逢》。
王橋唱歌水平不高,這首歌卻是越唱越有感覺,歌聲和自己的情感完全融合,達到了「歌人合一」的境界。
十一點,四人離開歌廳。
此時,外面的世界風雨大作,雷聲一個接一個。王橋望著天空,道:「氣象預報得很准,今天果然就有大暴雨。」
楊紅兵道:「我家還有空房,你們可以住在我家裡。」
王橋搖頭道:「我和呂琪住靜州煙廠賓館。」
一輛警車載著四人,在風雨之中沿山而行,來到了靜州煙廠賓館。此時天空似乎被捅了一個窟窿,瓢潑大雨砸向了地面。呂琪道:「你是不是擔心那個礦?」王橋臉有憂色,道:「是啊,心裡總是不踏實。」
(第四百六十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