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半出宮

到了下半夜，烏雲散去，淡薄的瘦月顯露出來，光芒慘淡。

打更的梆子敲響第三聲，黑暗中，躺在床上的身影忽然彈起，彷彿一頭隨時處在警覺中的小豹子，目光警惕，手指下意識摸向腰間的匕首，全身緊繃起來。

屋外有動靜。

夏九九根本沒有睡著，自從回到房間以後，她便一直覺得有些不對勁，景安奇怪的言行與宅子里那種詭異的氣氛讓她很沒安全感，長年打滾在生死邊緣的經驗告訴她，眼前所看到的這一切都未必是真的。諸葛歡與景安有私情，卻又是當朝的太子妃，燕齊那麼隆重的為她操辦喪禮，但一個和自己未過門的媳婦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從棺材里醒過來，他卻只是隨隨便便一句刺客便打發了？

直覺告訴她，這裡面一定有什麼陰謀，景安明明發現她與之前的諸葛歡大不相同，卻能忍住不多追問，這個人的心計之深讓她感到忌憚，若有機會，還是趁早離開為好。

她悄無聲息的摸近房門，匕首劃出，輕輕打開一條縫，向外望去。

淡慘的月光下，院子里幾株修剪整齊的花樹排成一行，夜風吹來，發出一陣撲簌簌的聲音。花樹前是一條青石砌成的石圍攔，巴掌高的高度，蜿蜒著將整個庭院圍了一圈。一個脊背佝僂鬚髮皆白的老頭兒正坐在那裡，腦袋低垂著，就在她的房門對面。

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他忽然抬起頭，黑洞洞的眼睛正好對上夏九九的目光，咧嘴，詭異的笑了一下。

拷！

夏九九眼皮一跳，「嘭」的一聲便將那道陰森詭異笑容關在了門外。

她背靠著門，心頭怒火騰的升起，知道景安會懷疑她，卻不知已經懷疑到了這種地步，居然還派了那個開門的老頭半夜來監視她。

暗黑的眸光一沉，夏九九眉頭一皺，略微思索片刻，計上心來。

**

上京城坐落在燕國北部的沂河流域，北邊是有「天塹」之稱的崔嵬山，南邊便是沂河，可謂靠山望水。當年扶風大帝建國時曾一度將京都遷到了靠近西南的燕京，只是後來西涼王叛亂，燕京受到強大威脅，是以在燕景帝的時候，才又不得不將京都遷回了古都上京。

這裡做為兩朝古都，到處都充滿了厚重的歷史氣息，外皇城的六扇大門此時早已關閉，守夜的禁衛軍剛剛換班，還沒站好，忽然便聽到馬車車輪輾過青石地板的聲音傳來。

「什麼人？停下！」有禁衛軍上前大喝。

馬車卻並沒有依言停下來，而是一直駛到他跟前，方才長吁一聲扯住了馬韁。

駕車的是一個長相清秀的小太監，眉色淡淡，臉型清瘦。許是因為身上的衣服與馬車的顏色相同，所以即便他就坐在車轅上也並不惹眼，若是沒有仔細看幾乎都不會發現這個人的存在。

他並不說話，只是隨手扯下腰間的腰牌，高舉在禁衛軍的眼前。

金色鳳尾的令牌，在月光下泛出淡淡的光，禁衛軍們只是看了一眼，便身軀一顫，嚇得「噗通」跪了下去。

小太監淡淡掃過眾人頭頂，居高臨下的說道：「奉皇后旨意，出宮辦事，快打開城門。」

立馬便有四名禁衛軍起身，領頭的首領低著頭，沉聲問道：「公公出去辦事，不知今晚是否回來？小的好為公公留門。」

「不必了。」

說罷，厚重的宮門已經緩緩打開，小太監將令牌往腰間一掛，扯過韁繩，臨走時才補充道：「今晚出宮之事不許向任何人提及，若有半點泄露，到時皇後娘娘怪罪下來，唯你是問，明白了嗎？」

「是！小的明白。」

馬車緩緩駛出宮門，走出好遠，硃紅色的宮門才又緩緩關上。守夜的禁軍頭領擦了把額間的冷汗，直起身來望了望馬車遠去的方向，這時才敢小聲的嘟囔一句：「皇後娘娘最近怎麼三天兩頭的半夜派人出宮辦事，真是奇怪！」

他說出這句奇怪時，剛剛駛出宮門的馬車裡，身著玄黑團龍蟒袍的青年男子也低低道了聲：「奇怪。」

祾兮正駕著馬車，有些沒聽清楚，忙問道：「主子，您說什麼？」

燕齊回過神來，淡淡說道：「沒事。」

這輛馬車是宮中司藥房用來採辦一些名貴藥材用的，所以並不華麗，整個車廂里都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藥草氣息。座位上鋪了層薄薄的青布氈子，連個靠枕都沒有，相較起燕齊一身華貴錦袍，更加顯得格格不入。

他疲倦的揉了糅額角，滿腦子都是今晚刑部大牢所發生的事情，所有守在內牢的官兵獄卒統統被殺，守在東門的禁軍也無一活口，六十三個囚犯逃獄，雖然最終全部被圍剿在西門，但有一個人卻逃脫了。

諸葛歡！

他又想起了那日在靈堂之上，那個眼神明亮嘴角含笑的女子，伸手對他說：「你好，我叫夏九九。」

夏九九？燕齊不由在心底默念了一遍，心中疑惑更甚，諸葛家能沉住氣讓諸葛歡下葬，原以為他們已經放棄這顆棋子，從今晚的事情來看，難道他們還不死心？

一股莫名的煩躁升上心頭，他微微闔眼，疲憊的靠在車壁上，耳邊響起夜梟的刺耳尖鳴，不禁皺了皺眉。上京城自古便是繁華之都，什麼時候也有夜梟了？果然是日風漸下，就連這幾隻臭鳥也敢跑來跟他撒野了么？

耳鼓微動，下一秒便忽然睜開眼睛，燕齊一把掀開窗帘，手中幾枚銀光嗖的疾射而出。

碧空之上幾團黑影猛的一頓，齊齊墜落下來。

「主子的功夫越來越好了。」坐在車轅上的祾兮目不斜視，卻很有默契的發出了應景的讚歎。

燕齊彎了彎嘴角，沒說什麼，唰的放下窗帘，便又安然坐回車內。

夜色深沉，四周又恢復到一片寂靜。沒有人發現就在剛才的一瞬，一道嬌小的身影靈活滑進車底，此時已經穩穩掛在車廂上，像只八爪魚一般，緊緊貼著車壁。

夏九九乾咽了口唾沫，這才敢長長吐出一口氣來，暗暗抹了把冷汗：「這死老頭兒果然厲害，要不是剛才那幾隻夜梟忽然被暗器擊中，自己未必能逃得了，真是好險，好險。」

夜梟的屍體就滾落在不遠處，馬車飛快，經過它的身邊，不一會兒便消失在蒼茫的夜色當中。許久，一道枯瘦的黑影忽然從樹梢飛下，停在幾隻夜梟的屍體旁，一雙黑洞洞的眼睛探究般向屍體望去。

只見每具屍體上都有一個小小的血洞，不偏不倚，剛好就在脖間，而造成那血洞的罪魁禍首，竟是一錠錠成色十足的碎銀。

他微微一愣，隨即皺起眉來。

－－－－－－題外話－－－－－－

謝謝【18342803537】的1張評價票和1朵花花，謝謝【飄如白雪】花花1朵，謝謝【a阿九】花花50朵。話說明月最近在加油存稿，大家一定要記得收藏啊，希望能早日有機會萬更，╭（╯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