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彈劾
白日里太陽太烈,夜間做工更舒服一些,夜晚里,水渠的路段火把的光焰像一條渾身噴火的長龍,一直伸向黑夜中的遠方,沒有人叫累,沒有人叫苦!
因為這中間有一個縣官大人同樣跟他們一樣在挖渠,這樣的官,通許的百姓確實沒見過,能為百姓著想的官不是沒有,但是能跟百姓一同同甘共苦,傾盡家財也為了百姓的官,那就是極少見,至少通許的百姓只見到張玉書這樣一個。
劉達陳老二一起二十多個人沒有一個人去巡邏,長長的工地上沒有人搗亂,張玉書在他們的幫忙,竟然在天快亮的時候就完成了二十米的挖掘,儘管是有別的人幫忙才完成,但是也沒有人來指責,人人都見到了這個縣官做出了幾十年都沒有一個官做到的事情。
張玉書伸了伸懶腰,看了看水渠的遠方,跟著走了一段,巡視之下不禁吃了一驚,再走一段,禁不住仰天呵呵大笑!
這長長的水渠竟然在一天一夜間功成了三分之二,這是多麼的令人吃驚啊!
張玉書心道:按這個進度,只要今天再加把勁,也許今天就能把水引進來了!想到這裡張玉書就特別興奮。
這個工程其實有了這麼多人,並不難,再者挖掘的泥土都是堆在了水渠的兩岸邊上,並沒有花太大的人力運到遠的地方,這也節省了不少的人力,再說人多啊,除掉那大戶的一千一百人,仍然還有九千多百姓,歷來的官也有想做這事的,只是都沒有想到這麼多的人力哪有錢來役使啊,所以這一項早應當做的事竟然沒有一任官來辦。
誰知道張玉書一個包干下戶,把這事分下去當自家的農活一樣來干,竟然就這樣給做下來了。
張玉書正自悵想時,身旁一人遞了一碗水過來,一時也無他想,接過來一飲而盡,「哇,好爽啊!」遞迴碗時,看到了遞水的人,又是一怔,竟然是張秀兒!
回頭再看時,小依,侍劍和琴都在這兒,隨著他都在這兒熬了整整一夜!
張玉書再也發不出來火了,發火也是這樣,她們都是關心他的人!
張玉書只輕輕的說道:「姐姐,你們回去吧,在這兒也做不了什麼,又何必把身子熬壞了呢?幾個丫頭年紀都小,不要讓她們受太多的苦。」
張秀兒極是心疼,道:「玉書,你的地也挖完了,你就回家休息一下吧,這些百姓都不會對你有不滿,他們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把這些都記在心底里了!」
張玉書搖搖頭,道:「挖渠已經是到了最關鍵的時候了,這個時候我怎麼能走?我就是他們的支柱,要是我不在的話,百姓的極激性會大大減弱的,不完工,我是不能回縣衙的!」
張秀兒見他這樣說,知道無論如何也是勸不回他的,自己幾個人留在這裡反而讓他不好辦事,會分心,便帶了小依侍劍和琴回縣衙了。
到了中午時候,太陽正當頂,河渠卻已經掘了四分之三的境地了,張玉書也是極為感動,再累再熱,這些百姓也不停下,吃飯喝水都是在渠中,渠掘了差不多一米六七的深度了。張玉書與劉達陳老二等縣府衙役沿著河渠一路前行,二十公里路走了整整一個多時晨才到頭,一路上挖渠的百姓都沒注意到他,到了清江邊上,水渠與清江只隔了四五米寬的土堤,張玉書站在這土堤上望著清江,在乾旱的季節中,清江水岸線也降下了許多,百米寬的江面上有些漁船時不時的經過,水很清,浪很小。
在這最靠近江的地方,領頭施工挖渠的還是一個老村長,張玉書見到他時,認得這位老村長在縣衙中參加過他召開的大會。此刻老村長正在擔土,抬頭望到張玉書,急忙放下擔子,沿著一架木梯爬上來,四下里望了一下,卻是沒有凳子,老村長情急之下搬了路邊一塊石頭過來,又把掛在路邊樹杈上的衣衫拿下來墊下了,道:「張大人,你請坐!」
張玉書卻硬生生把老村長按到這石墊上坐下,然後自己又搬了一塊石頭坐下,說道:「老村長,玉書雖然是一個縣官,但也是從一個普通家中過來的,這尊老愛幼不正是我們漢人的傳統嗎?老村長,今年貴庚啊?」
老村長伸出如同老樹皮一般的手掌說:「回大人,徐老漢今年六十有七了!」
張玉書一聽,回頭沖著劉達喝道:「劉達,去問問楊主簿是怎麼紀錄的,徐老村長都六十七了,這還能算是壯丁嗎?」
老村長趕緊站起身道:「張大人,你可錯怪楊主簿了,老漢是自願來的,我一村有四百七十二戶,壯丁有七百三十人,多是毛頭小夥子,老漢生怕他們作事不力,誤了張大人的事,所以老漢便自來到這兒督促著,再說,老漢自家有四個兒子九個孫子,都把他們趕到這兒來挖河渠,張大人做的這件事對於全國上下大大小小的事來說,也許不算得什麼,也許沒人會記得,但是對於我們通許一縣的百姓來說,這是一件可以讓通許以後每一代人都會記得的事,徐老漢代全縣的百姓謝謝張大人了!」
張玉書也趕緊起身,扶著老村長又坐下,道:「老村長,坐下說,坐下說!」
這個時候,有一部份人完工了,張玉書又對劉達吩咐道:「劉達,帶些人過去通知,所有完工的人可以去最末一段支援,為了儘快完工,人多也不怕,那些大戶交上來的銀兩就著楊主簿現場均分給增援的百姓,一定要在今晚峻工!」
劉達領命去了。
老村長眼睛都有些濕潤了,像這樣不多說話,卻辦的每一件都是實事的官著不多見,這張大人剛剛上任,今日還只第三日啊。
張玉書就與老村長在這清江邊上水渠源頭,聊著通許的民情,民風,百姓的生計,當天邊最後一縷陽光消失在山下時,忽然間長渠至遠而近的發出震天般的歡呼聲「完工啦,完工啦!」
這一下,張玉書與老村長都霍的站起身來,沿著長渠望過去,萬人都在狂呼歡慶!
張玉書興奮,老村長則是有些哆嗦。
張玉書走上前幾步,叫道:「陳老二,通知所有人全部撤到渠岸上來,馬上通渠放水!」
這個通知其實並不需要陳老二跑到頭,他只在這源頭上一叫:「張大人下令,所有人撤到岸上來,立即通渠放水!」後面的人一個傳一個,呼喇喇的都上了河渠岸上。
張玉書拿了鋤來到江與渠的介面處,這數米寬的地方此刻早已經聚了二十多個百姓等候著了,人人都是又興奮又緊張的望著他。
張玉書一鋤挖下去,大聲道:「開渠放水!」
二十多人一齊動手,不到一刻鐘,底部已經滲出水來,渠下的人都撤到岸上來,上面的人再掘得幾下,哄然一聲,江水擠爆了那一點泥牆,江水一涌而入。
無數人都蹲下身子,伸手捧起渠中的水,任憑那水從手指中流下,又捧起。
江水入渠之後在兩邊的泥岸颳起混濁顏色,過得一會兒,便慢慢的清亮起來,再過一會兒,跟外面大江中的水一樣清澈,老村長拿了一隻碗在水渠中盛了一碗水,端起在口中喝了一口,禁不住老淚橫流啊!
回到縣衙中后,張玉書吃了些飯便倒床睡了,這一覺睡得很踏實,一直睡到第二日的快到中午才醒來,張秀兒也沒叫他,知道他這幾日實已經是疲勞到了極點。
匆匆扒了幾口飯後,張玉書讓楊主簿坐鎮縣衙,自己領著劉達幾個人又趕往河渠。
一望無際的麥地中,一條一條的小水渠把江水引流過去,地間的農戶都自在引水澆地,張玉書心頭一松,坐下地來,過了一會兒,劉達說:「大人,回縣衙吧,這幾日也太累了!」
隨後幾日間,張玉書書翻閱了上任留下的一些爛帳陳案,在楊主簿與劉達那兒了解了通許的經濟現景狀況,當他正自鬆了口氣兒的時候,一封彈劾他的奏摺已經快馬傳到了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