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相思難
告別薛仁貴后，三人一路北上，河北道境內官道暢通，倒也好走，只是十餘天後，過了燕京（今北京）進了關外就不好走了，又時至冬季，一出關外，竟然下起雪來，雪海茫茫，斷斷續續的又走了將近一個月，只是仍然未到目的地，由於雪太大，已經分不清路了，也不知走的路對不對，朝著大概方向又走了數日，這一帶連客棧都沒有了，每日都在野外露宿，好在李天保很有經驗，生火搭棚，沒受到大的苦處。這一日雪小些了，三人又順著東面方向行走，只是走不到多遠，雪又開始大了，漸漸的馬腿都有一半是陷在雪中的，到後來雪越下越大，三人只好下馬牽著馬走，每一天踏下去抬起腳下面就是一個深深的雪坑，張玉書是南方人，哪裡見過這種景像？就算李天保錢漢超也都沒經歷過這種環境。
雪海茫茫，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早知道今早就不應該從客棧動身，這麼大的雪怎麼走啊？三匹馬好像也病怏怏的，看起來挺壯健的馬怎麼就經受不了一點風雪呢！
李天保指著前面道：「大人，前面好像有道山崖，我們過去先避避風雪吧！」
張玉書一看，滿天風雪迷漫，前面只隱隱約約有一點黑點，就應聲道：「好，先找個地方歇歇也好，這樣子看來是沒法走了，要不是到了冬天怕冰封，不然我們走海路，從威海到遼東還好，現在差不多一個多月了，還在錦州境內，這得什麼時候才能到啊！」
三人步履蹣跚的往黑點行去，走得近了，李天保大喜道：「大人，老錢，這是個好地方！」撒手撒腳也過去。
這裡是一個凹進去數米的山壁洞，裡面頗為寬敞，可以容納**個人的樣子，剛好呈半圓形，崖下還有根木樁專門系馬的，似乎有過路人在這裡搭過棚，有幾塊圓圓的乾淨的大石作凳，中間還有些燒過柴火的黑碳痕迹，李天保呵呵一笑，道：「大人，你跟老錢先坐一會兒，我出去拾點樹木柴枝生堆火。」
張玉書也道：「一起去吧。」
錢漢超伸手一攔：「大人，你還是歇著吧，我跟他去，我們都是習過武的人，這算不了什麼，大人身體有些單薄，怕受不了風寒，這些小事我跟天保做就好。」說完嘿嘿一笑，從懷裡變戲法一樣掏出一個牛皮小袋子，遞給張玉書，「大人，嘿嘿，我藏了點酒，現在可是好東西啦！」把酒袋子塞在他手中，轉身與李天保走進雪地中，不幾下身影便消失在風雪中。
張玉書坐在石塊上，脫下皮手套，搓著手在嘴邊呵了幾口氣，這一身厚厚的全皮裝束是到了燕京后，三個人才置購的，穿得這麼厚都快走不動路了。
等了一會不見李錢二人回來，戴起手套起身到洞口觀望，能見度太低了，滿天飛雪中，影影綽綽的似乎見到一些黑影，叫道：「天保，老錢，你們回來了？」
黑影奔得很快，到了看得清的時候，已經只有四五米的距離了，張玉書吃了一驚：這些人不是李天保跟錢漢書二人，是十多個不認識的，個個弓箭刀劍的，有幾個人還受了傷！
這些人都沒有下馬，盯著張玉書，張玉書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瞧著裝束也有些古怪，與關內人不同。
一個為首模樣的人說話了：「你……是唐朝……漢人？」這聲音說得極為彆扭，咬文嚼字的。
張玉書驚疑不定，難道這些人關外游牧民？那首領身邊一個人向他低聲說了句話，前面的不懂，但是最後面那句「阿格絲米達」可就太熟了，現代熱火的韓劇中經常聽到韓語，日常用語及稱呼也很熟，雖然不會說，但是也不是全不知道！
這些人是朝鮮人！當然這個時候不叫朝鮮，應該叫高句麗，百濟，或者新羅吧，朝鮮最初期大致是這三個比較強勢的部落組成。
張玉書試著說了句：「ａjiａxi，」（韓語中大叔的意思）
那首領一怔，問道：「你……會說……」話聲未落，「嗖」的一響，旁邊那騎人啊的一聲慘叫，倒栽下馬，雙手抱住頸部，那兒中了一支羽箭，血水順著箭桿流了出來，眾人一驚，嘰嘰咕咕的叫著，族擁著首領策馬從崖邊奔過。
接著又是嗖嗖嗖的一陣箭響聲，那群人又栽下馬幾個來，張玉書趕緊退到崖邊。
馬聲嘶鳴，剎時間，又是數十騎追了過來，到了崖邊的時候，見張玉書一個人在洞口，呈半圓形圍住了他。
張玉書退了一步，沉聲道：「你們是什麼人？敢在我大唐境內胡亂殺人？」
人群中一個人「蚩」的一笑，說道：「大唐境內便不能殺人了？哼哼，日後我們還要到長安殺人，你又能怎樣？」
這話清清楚楚是正正宗宗的漢語，那笑聲聽得出是女聲，張玉書朝著聲音處看過去，這人騎著白馬，一身亮銀鎖子甲，雖然戴著將軍帽，但從臉面上仍然明顯分得出是個女子。
張玉書聽她口氣狂妄，哼了一聲沒答話。
那女子手中劍一指，說了一串韓語，立即有兩個人下馬來到張玉書身邊，一人要搜他身，一身奪下背上包裹打開來看，張玉書伸手把搜身的人推開，另一個人哦哦一叫，把包裹中搜到的吏部出字的小尉文證拿起來遞給了馬上的女子。
那女子打開看了，呵呵一笑，道：「好啊，那些新羅的余兵就由得他們去大唐請援吧，呵呵，我們國師正是要放他幾個人，故意讓他們報信的，運氣真好，又遇到你這個朝庭小官，抓回去問問！」手一指。
倆名下屬立即把張玉書反手用繩子系起，張玉書想反抗，不過電流隔了皮手套用不出，給他倆捆住了橫搭在馬上，接著一個上馬坐在他身後。
另一個也要上馬，不料斜刺里也是一支勁箭射到，穿喉而過，叫都沒叫得一聲便倒地而死。
張玉書認得那箭是李天保的，叫道：「天保，天保，我在這兒！」
那女子面色一變，這一箭好凌厲！呼哨一聲，數十騎側過方向，朝著李天保射箭的方向也是箭如雨下，李天保那邊立即沒了聲響。
張玉書見到這群人的箭弩也是一驚，這些弓弩雖跟自己設計的頗有不同，但大體原理相差不大，難道這勁弩技術就這麼快傳過去了？
那女子提起弓，嗖嗖嗖三箭把張玉書三人的馬射倒，打一個口哨，領著這群人掉轉馬頭往來路奔回。
雪地中，李天保與錢漢書閃身出來，見馬也被射死，李天保急得跟著馬蹄印追了過去，只是人哪裡能跟馬比？不多時，李錢二人在紛飛的大雪中連黑點都看不見了。
張玉書在馬背上直掙扎，身後那人狠狠給了他一拳，說了幾句話，不過張玉書也聽不明白，運起力氣將兩手扭動，那皮手套竟然給他三掙兩掙甩脫了，馬上那名士兵抓住他的手就想扭斷，卻不料一抓住便觸了電，渾身一麻，動彈不得，張玉書將肩抬了一下，用力一撞，那人顫抖著掉落下馬。
女首領歪頭看到，喃喃一罵，縱馬往張玉書馬邊一靠，伸手想抓馬韁，這時，空中忽然有一絲尖厲的嘯聲，一條白色的光線從遠處的雪野中射到。
女首領一驚，——這白光線好強烈的殺氣！來得也好快，瞬間便到眼前，閃身不及，奮力將手中劍劈下，當的一響，手中劍斷為兩截，那白光線從她胸口插入，又從背後透出。
其餘的人都驚得呆了，叫得的聲音中，張玉書似乎只聽明白兩個字：「雪晶！」估計是這個女首領的名字吧。
那女首領身子從馬背上落下，手中斷劍卻在張玉書的馬屁股上一劃，刺了一道大口子，那馬受驚，往前急奔。
張玉書無法控制奔馬，只瞧見前面白茫茫的一片，聽得身後無數人驚呼，忽然覺得馬身一震，騰空而起，自己身體與馬分了開來，齊齊向下墮落，耳邊呼呼風響，向下瞧了一瞧，不由得叫苦：受驚的奔馬亂跑，大雪迷漫之下，竟然摔落下萬丈絕壁。
張玉書閉上眼嘆道：「終於是再次到了盡頭了！」
可是想要死就那麼容易么？沒等他轉**頭，身子一緊，一個柔軟的身體與他貼在了一起，一隻手臂攔腰摟住了他。
張玉書睜眼一看，眼前一張臉燦若朝霞，艷麗無雙，正是紫霞！剎那間什麼生啊死的都忘了，什麼也不管了，一顆心便像要炸了開來，叫道：「紫霞！」
林紫霞一手摟住他，一手握著一把短刀儘力往崖壁上一插，咬著牙說：「別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