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骨氣?那是啥?
「皇上,可還要繼續強攻瑤池鎮?若要打,就得儘快啊,如今沙興帝傷重,沙興也因上次一戰元氣大傷,正是最好的時機。」崔浩站在主帳內,向帝王進言,不論是出於何種原因,既然主動挑起了戰爭,沒有理由放著到手的勝利不取,只要出兵,奪下瑤池不過是分分鐘的事,就憑城中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還有些殘兵老將,能抵擋住他們的鐵騎嗎?
南宮無憂並未吱聲,神色寡淡,讓人有些捉摸不透他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南宮歸霸也站在旁側,對崔浩的提議,很是認同。
「皇兄,王爺言之有理,要取瑤池,必須得要兵貴神速,若是晚了,等到沙興喘過氣來,我國再行強攻,只怕會出現大量損傷啊。」他苦口婆心的勸說道,奈何帝王卻不置一詞。
這態度,到底是願意呢,還是不願意呢?
崔浩朝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繼續說,南宮歸霸有些猶豫,心裡拿不準皇兄的意圖,一咬牙,「皇兄……」
「撤軍。」言簡意賅的兩個字脫口而出,卻如一道驚雷,將兩人震在原地。
「哈?」驚愕的呼聲不經意間滑出喉嚨,「撤軍?」
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撤軍?
「皇上,不可啊!咱們既然出兵,與沙興結下了梁子,要麼一條路走到黑,打入京城,要麼攻陷沙興大半江山,逼沙興朝廷做出賠地割款之舉,謀求最大利益,怎能說收兵就收兵?」崔浩立即提出反對意見,當初發兵時,他寧死不從,卻拗不過帝王的固執,如今撤軍,他同樣是滿心的不樂意。
哪有在大勝臨頭前,忽然返程回家的?
「朕對這片荒漠,沒有絲毫興趣。」素白的身影緩緩站起,一股無形的壓迫感,在營帳內瀰漫、徘徊。
他緩步走至窗邊,目光深幽,凝視著窗外這片黃沙漫天的沙漠,「朕來此的目的已經達到。」
至於拿下沙興,這種事,他從來不曾期待過。
爭霸天下?如今,即使沙興的版圖並未歸入他手,但他手裡的勢力,早已遍布兩國,深入兩國腹地,想要奪取,輕而易舉,但繼續出兵,只會讓她不悅,讓她不開心。
他又怎麼會去做呢?
崔浩聽得瞠目結舌,所以皇上來此的目的,果然是為了皇後娘娘?不!應該說,他製造這麼多的血腥,不惜屠城,不惜拿將士們的生命胡鬧,全都是為了皇后?如今皇后回來,他就要撒手不管了?
健碩的身軀氣得微微顫抖,若不是還記著君臣之禮,他真想衝上前去,狠狠搖晃皇上的衣領,質問他,到底明不明白這個決定代表著什麼!到底知不知道,他身上肩負的擔子,肩負的責任!
南宮歸霸眼見崔浩情緒異常,急忙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搖搖頭,示意他別在這種時候和皇兄對著干,不然,後果堪憂啊。
「朕心意已決,即日撤軍。」彷彿未曾察覺身後傳來的絮亂氣息,他淡淡啟口,吩咐道。
崔浩是被南宮歸霸一路拖出營帳的,滿是皺紋的老臉,脹得通紅,雙手在身側用力捏緊,活脫脫一副怒氣衝冠的樣子。
「王爺,算了吧,皇兄他所決定的事,不是你我就能輕易改變的。」他無奈嘆息道,說實話,他打從心底不贊同皇兄的做法,但那是一國天子,能怎麼著?
「哼,皇后此人果真是……」禍水!餘下的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南宮歸霸警覺的捂住嘴巴。
他神色慌亂的朝四周張望一眼,壓低聲音,狠聲道:「鎮東王!你可知有些話是不能隨便說出口的。」
整個軍營到處是皇兄的人,萬一他詆毀皇嫂的話傳入皇兄耳中,自己就得為他收屍了。
崔浩卻一臉不忿,絲毫沒有半分恐慌,半分恐懼。
掙脫開南宮歸霸的束縛后,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褶皺的衣領,有些氣不順的道:「那又如何?就算皇上想殺了老臣,老臣有些話也不得不說!」
皇后不是禍水還能是什麼?瞧瞧,為了她,皇上做了多少驚世駭俗的事?
崔浩不敢想象,百年後,後世將會如何評論皇上,暴君?昏君?只要一想到這些頭銜會加附到皇上頭上,他心裡就恨不得上官若愚永遠不要回來,不要擾亂帝王心。
南宮歸霸頓時啞然,鎮東王的想法,何嘗不是文武百官心裡所想?
他轉過身,神色複雜的看了眼背後的那座在黃沙下巍然不動的蒙古包。
皇兄啊皇兄,你可知道,你這段時日來的所作所為,無形中,為皇嫂樹立了多少敵人,又有多少人,在暗中記恨著皇嫂?
「嗚嗚——」集合的號角聲在次日清晨吹響,震耳欲聾的戰鼓,驚起深山無數飛鳥展翅。
瑤池鎮內神經高度緊繃的眾將士,立即趕赴城頭,以為有敵襲。
「唔,好吵哦。」上官玲被這巨大的聲音吵醒,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娘親,這是什麼聲音啊?吵得人家沒辦法好好睡覺。」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靜,她茫然的轉過頭,卻發現床榻內側,本應該和她一起睡覺的女人,居然不見了蹤影。
而與此同時,主帳內,屏風後邊,一道怒喝傳出:「南宮無憂!你特么欺人太甚!」
再次從這張睡過一次的床榻上醒來,且罪魁禍首還不見了行蹤,上官若愚心底那把火,如今正熊熊燃燒著。
若是南宮無憂這會兒就在她的眼前,她絕對會毫不猶豫的再賞他一刀。
讓他丫深更半夜把自己擄來!
氣惱的穿好靴子,挑簾出去,剛巧,和往這邊過來的夜月撞了個正面。
她腳下一個箭步,擋在夜月身前,凶神惡煞的問道:「你家混蛋主子呢?讓他滾出來受死!」
自動摒棄掉某些不堪入耳的話語,夜月眼觀鼻鼻觀心,恭敬稟報:「娘娘,大軍集結完畢,馬車也在軍營外備好,請娘娘和兩位小主準備上車。」
「馬車?他又要玩什麼?」磨牙聲很是刺耳,可見她對南宮無憂的痛恨有多嚴重。
「主子下令,大軍開拔,返回南商。」夜月低著頭,小心翼翼的說道。
要撤軍了?
她先是一愣,而後,心底泛起些許輕鬆與竊喜,「此事當真?」
他真的要撤軍回朝,不再繼續攻打沙興?
「千真萬確,屬下不敢欺瞞娘娘。」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對眼前這位撒謊好么?說起來,主子今兒起了個大早,下令三軍集結,撤軍回朝,難道就是為了避開娘娘?
偷偷看了看上官若愚似乎有所緩和的臉色,夜月心裡也忍不住鬆了一口氣,看樣子,娘娘即使與主子碰面,也當不會如方才那般劍拔弩張了。
「哼,我去叫小玲和小白。」她拐道返回關押羅亞和南宮星微的營帳,上官白和上官玲已經穿戴好衣物,而羅亞和南宮星微,卻不見蹤影,眉頭微微皺緊。
「她們倆人呢?」她頭也不回的問道。
夜月尾隨在她身後,聞言,立即稟報:「兩位已先行上了馬車。」
確定人是安全的以後,她這才牽著兩個小傢伙離開軍營,手裡沒有任何行李,一身輕鬆,來到大軍後方。
那兒正停靠著一輛樸素的馬車,被兩隊輕騎前後包圍,飄舞的南商國旗幟,在空中翻飛,寒風澀澀,漫天黃沙不斷噴洒在她的臉上。
上官若愚利落的雙手一撐,跳上甲板,剛挑簾鑽進車廂,卻冷不丁的瞅見車廂里,竟坐著個氣定神閑的白衣男人。
嘴角狠狠抽了抽,探進去的腦袋猛地收了回來。
「娘親?」在馬車下邊準備上來的上官玲,奇怪的眨了眨眼睛,不明白娘親幹嘛傻乎乎的站在上邊,動也不動。
「老娘騎馬走。」和他同坐一輛馬車?辦不到!
「軍中並無多餘馬匹。」清冷似天籟的嗓音,緩緩從車中傳出。
「那我靠腳走,成嗎?」沒多餘的馬匹?他怎麼好意思說出這種話,拿她當傻子才哄呢?
「……成。」短暫的沉默后,他竟詭異的答應了上官若愚的提議。
以他對她的了解,徒步行軍這種事,她頂多也就能堅持一時半刻,這女人,絕不會做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果然,當他同意后,上官若愚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卧槽!他當真要自己徒步跟著?想想從這兒一路走回南商,別說回到京城,即便是趕到邊境,堪比紅軍十萬八千里長征啊。
龐大沉重的路程,想想已經醉了。
眼角歡快的抽動幾下,「你下車,這馬車我要了,你要麼滾下來騎馬,要麼自己另外找一輛去。」
她氣呼呼的雙手叉腰站在甲板上,沖著帘子里的男人命令道。
馬車兩旁過的騎兵一個個如同雕塑,只當什麼也沒聽到。
皇后命令皇上這種事,他們表示絕對沒有看見。
「不。」南宮無憂輕揚唇角,那笑極淡,卻滿是戲謔。
「丫的,這車不是給我坐的嗎?」上官若愚猛地扭頭,將怒火遷怒在了無辜的夜月身上。
他方才的確是這麼說的沒錯。
一滴冷汗悄無聲息滑下腦勺,夜月躲避似的將目光轉到別處,沒敢接嘴。
「哼,膽小鬼。」她不滿的呵斥道。
夜月只當自己啥也沒聽見,被娘娘罵幾句,總比被主子懲罰好。
「娘親,咱們該怎麼辦啊?人家不想走回去。」上官玲幽怨的說道,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再度染上一層晶瑩淚花。
「可以苦,可以累,但不能丟了骨氣。」上官白說得斬釘截鐵,「咱們不能給娘親丟臉。」
不就是走回去嗎?他不怕!
聽著兒子充滿骨氣的話語,上官若愚嘴角一抽,「那啥,咱們不能捨近求遠,沒事兒,大不了就坐這輛馬車回去。」
不就是和他坐在同一輛車裡嗎?不就是要近距離面對他嗎?她不怕!至少比徒步走回去要強。
馬車裡不斷傳出的鬥嘴聲,令軍中不少士兵忍俊不禁。
放肆!真是放肆!一國皇后竟與帝王嗆聲?成何體統?
崔浩他坐在馬背上,冷眼看著後方十幾米外,馬車中大呼小叫的女人,握著馬韁的手,用力過猛呈現一片青色。
「王爺。」他麾下舊部,現任軍中左副將的左楠悄無聲息挪動到他身旁,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鋒利的眉梢當即皺緊:「這女人,毫無國母風範,真不知道皇上怎會對她如此上心。」
「一個妖女!」崔浩咬牙切齒的冷哼一聲,一張老臉陰沉得彷彿能擰出水來,眸中湧現的,是恨不得除之後快的決然殺意。
「王爺,您想怎麼做?卑職定為王爺鞍前馬後。」左楠跟隨他行軍征戰多年,對他的秉性、習慣瞭若指掌。
軍中有不少人,都是崔浩的舊部,見他因上官若愚遭貶,成為一介小官,心頭自然埋藏著頗多怨恨與不忿。
「你可知,這是會掉腦袋的。」崔浩壓低聲線,餘光不停留意著前方那抹清冷孤傲的人影。
「卑職追隨王爺多年,早已將性命拋在腦後,王爺,只要是您的吩咐,卑職絕無二話。」左楠拍著胸口說道,儼然一副無畏無懼的樣子。
崔浩滿意點頭:「好!本王果然沒看錯人,你是個好的,你且好好聽。」
唇瓣微微蠕動,嗓音極淡,是以內力傳音入密,傳入左楠的耳中,未曾引來任何人的察覺。
即使是暗中的影部隱衛,也不曾留意到,他們倆之間的動靜。
「王爺,這事包在卑職身上。」聽他說完后,左楠當即點頭,二話沒說,就把事情答應下來。
大軍這些天來一直在全速趕路,將士們個個風塵僕僕,模樣很是狼狽,在抵達邊城后,南宮無憂下令進城歇息一晚,明日再趕路。
早就看見大軍抵達的守城將士,匆忙將這事告知當地知府。
著九品朝服的官員從溫柔鄉里出來,急急忙忙來到城門,準備迎接帝王聖駕。
「是皇上!皇上打了勝仗回來啦。」不少百姓看到大軍的身影,敲鑼打鼓的宣布喜訊。
不斷有人在街頭聚集,自發前來歡迎大軍凱旋。
「微臣拜見聖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知府跪在地上,恭迎帝王。
百姓也紛紛匍匐叩拜,三呼萬歲。
汗血寶馬仰天嘶鳴一聲后,停在城門前,南宮無憂並未下馬,下顎輕抬:「起。」
「謝皇上。」眾人這才慢吞吞起身,偷偷用餘光打量著這位登基不久,卻名揚三國的帝王。
那曾令他們恐懼的白髮,如今卻成為了他的標誌,成為了天底下最耀眼的存在。
大軍在城外駐紮,而上官若愚等人,卻被安排到知府的府邸,暫時歇腳。
入夜,上官若愚幽幽在廂房中轉醒,從白天睡到黑夜,她已經有好久沒睡得這麼安穩過了。
有氣無力的伸了個懶腰,慢吞吞從床上下去,肚子咕嚕嚕叫得正歡,「唔,是該去找點吃的了。」
摸摸正在抗議的肚子,她給兩個呼呼大睡的寶寶蓋好被子,這才出門。
一隻腳還沒邁出去,一股香噴噴的味道撲鼻而來,惹得她口水嘩啦啦的,差點從唇角里漫出來。
卧槽,是烤鴨!
「娘娘。」左側長廊中,崔浩手捧托盤,正往這邊過來。
上官若愚急忙斂去面上的失態,咳嗽一聲后,特裝逼的點點頭,拿出自己最完美的氣場,「鎮東王有事嗎?」
「老臣知道前些天有些話說得太過,惹娘娘不快,今日特地來給娘娘請罪,請娘娘莫要見怪,這是知府為娘娘準備的晚膳,將士們這會兒正在城中慶功,只怕忽略了娘娘,老臣特地為娘娘送來,權當是賠罪之禮了。」崔浩低垂著頭,神色有些黯然,話說得很是中肯。
眉心猛地跳動幾下,話說,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怎麼感覺不太對勁呢?總有種很古怪的感覺。
「麻煩了啊,我暫時不太餓,至於你說的得罪,我這人記性向來不太好,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王爺也沒必要放在心上。」她特大度的說道,神色坦蕩蕩的,似真不在意崔浩那日在沙漠中所說的那些話。
「既是如此,老臣也就放心了,就此告退。」崔浩長長鬆了口氣,捧著托盤轉身就走。
唔,是她感覺出錯了嗎?他這樣子,還真不像是在算計自己。
「誒,你等等。」她忽然開口,訕笑道:「那啥,我好像還真有點餓,不如這飯菜,先留下?」
「好,老臣為娘娘送進屋中。」他並未對上官若愚的反覆無常感到驚訝,弓著身體進入房中,將托盤放下后,才告辭離去。
整個廂房內,飄蕩著一股香噴噴烤鴨的味道。
送別崔浩,上官若愚立馬將房門關上,撲向桌邊,狠狠吸了口氣,「哇哦,好香!」
左右房中沒人,她也沒在乎自己的形象,一爪子將鴨腿給掰下來,吃得不亦樂乎,嘴裡還時不時發出幾聲嘖嘖的舒適嘆息。
上官玲是被香味誘惑著醒來的,伸手揉了揉眼睛,「娘親,你在吃神馬?」
「唔,烤鴨唄,快點過來,正好還有剩的。」要是再晚會兒,可就只剩下些骨頭咯。
「烤鴨?」一聽有吃的,上官玲一個魚躍從床榻上跳下來,蹬蹬跑到桌邊,伸出爪子,就想撈一塊來嘗嘗味道。
「啪!」手背被人用力拍打了一下。
「娘親,你幹嘛啊!」她不滿的鼓起腮幫,氣呼呼的問道。
老哥時常對自己實施暴力就夠倒霉的了,連娘親也這樣!她果然是沒人疼沒人愛的寶寶。
「先去洗手,再來吃飯。」上官若愚可沒被她這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矇混過去,不好好給她養成良好的習慣,將來,還得了?
「那你給人家留點啊,千萬別吃光!」上官玲一步一回頭,深怕桌上的烤鴨在自己回來時,就連渣也不剩了。
上官若愚一遍啃著鴨脖子,一邊頭也不回的揮手,示意她速度滾去洗漱。
上官玲用最快的速度,在屋子外邊找到人,要了盆水,麻利的把自己收拾乾淨后,雙腿生風,如風一般的女子,跑回廂房,「娘親娘親!人家的烤鴨還有剩的……啊——」
急切的詢問在看清眼前這一幕後,化作一聲凄厲慘叫。
只見在床榻前,圓桌旁,竟有兩名穿著黑色夜行衣的男人,高舉著手中利刃,彷彿隨時要砍下去。
而上官白和上官若愚,一個還睡得不亦樂乎,一個卻趴在圓桌上,昏迷不醒。
「你們是誰?不許傷害娘親!」上官玲也不知是哪兒來的勇氣,如一隻張牙舞爪的小獸,撲向圓桌旁的黑衣人。
雙手用力抱住他的腰部,雙腿如繩索,纏繞在對方的大腿上,利齒狠狠咬住臀部,整個似一隻樹袋熊,掉在黑衣人背上,甩也甩不掉。
臀部傳來的劇痛,讓黑衣人心生惱火,手肘猛地朝下劈來,速度之快,想將上官玲弄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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