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6 無心睡眠的第一夜
等楚東從浴室里出來的時候，他的妹妹和青梅竹馬已經坐在青梅竹馬的閨床上等著他了。
雖然是獨生女，但是盧嬌的大床卻比楚氏兄妹的雙層學生床拼在一起還要寬，外形也當然更加光鮮漂亮，上面還鋪著印有可愛動物的米黃色床單。
而這兩位一左一右坐在床上，獃獃地望著床頭柜上的燭火出神的美少女，則宛如只在童話中出現的公主一樣，在昏黃的光暈里有種夢幻般的朦朧美。
此時盧嬌換上了一套有小碎花的真絲睡衣，濕漉漉的長發有一縷落到了左側的臉頰旁邊，讓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成熟了一些。
但即使如此，她渾身上下仍然充滿了嬌滴滴的味道，就好像永遠也長不大，一輩子都需要別人保護的嬌小姐似的。
不過更加有公主味道的，卻是楚東那留著學生頭的妹妹——不是楚東自誇，他迄今為止還沒有見過比自己的妹妹更漂亮的女生。
只可惜就算是這樣的美少女，就算是弔帶背心加熱褲的清涼打扮，就算是高聳的胸部、修長的美腿、完美的鎖骨和腳踝，還有如牛奶般白皙的肌膚，也不可能將楚東的注意力吸引過去，因為——
因為這個美少女的名字叫「妹妹」，無論多麼漂亮從小到大也早就司空見慣了的妹妹。
「你到裡面去。」
楚東來到頭髮和身體都散發著與他相同的氣息的妹妹面前，毫不客氣地將眼睛向上地看著他的妹妹往床裡面趕了趕，然後自己佔據了妹妹的位置，完全無視了兩個美少女讓他左擁右抱的好意。
在蠟燭的微弱光芒之下，楚東背對著兩個女孩子躺在了大床的最外側，他的妹妹平躺在床中間，而盧嬌則面朝牆壁躺在裡面，三個人雖然之前根本沒有商量過，但卻自然而然地睡在了同一張床上。
也許是陰天的關係，晚上從紗窗吹進來的風有些涼，但橫蓋著一條毛巾被的三人卻並沒有起身去關窗，而是默默地越靠越近，越靠越近，直到彼此的肌膚貼在了一起。
床頭柜上的燭火時不時地搖晃一下，好像在提醒他們不要忘了吹熄蠟燭，但是三個人卻都完全沒有理會。
這三個明明能夠感覺到彼此的體溫，但卻看不到彼此的年輕人不約而同地保持了沉默，或許他們心裏面都有許多話想說，但不知道什麼原因，他們卻都沒有開口。
「呼……」
不知道過了多久，蠟燭已經燒掉了三分之一，躺在中間的楚雪突然坐了起來，一直默不作聲的楚東和盧嬌幾乎同時轉過了頭，好像根本沒有睡著一樣。
「哥，我餓了。」
在哥哥和盧嬌的注視中，妹妹的臉蛋飛起了一點紅暈，不過另外兩人這時也跟著爬了起來，同樣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其實……我早就餓了。」
「我、我也是……」
三個人相視一笑，之前在屋內不斷發酵的沉默氣氛瞬間就煙消雲散了。
然後他們回到了樓下，重新架上了鍋，點起了火，將原本打算留到明天早上的食材全都做成了夜宵。
雖然新做的米飯仍舊有些澇，燉菜的滋味仍舊和食堂的大鍋菜一樣……或許還不如，但這一次就連楚東也變得胃口大開，只是就著並不可口的蔬菜亂燉和蔬菜蘸醬便稀里呼嚕地往自己的肚子里填了兩大碗飯。
而他的妹妹和青梅竹馬錶現得更誇張，吃光了一大鍋飯菜后還顯得意猶未盡，看樣子就算再來一大鍋她們應該也能吃個精光。
「那個……再、再刷一次牙吧？」
飯後，盧嬌一邊留戀地看著已經颳得乾乾淨淨的高壓鍋，一邊舔著自己的牙齒，小心翼翼地向楚東提出了建議。
儘管儲存的水已經不多了，但楚東若有所思地盯著空蕩蕩的高壓鍋里看了幾秒鐘，然後就痛快地同意了一個晚上刷兩次牙這種「奢侈」的行為。
不光是牙要再刷，鍋和碗也同樣要再洗，儲備的水資源即將見底了又如何？只要足夠明天早晨使用就可以了。
等到了明天，他們應該都會產生什麼變化才對，否則就無法解釋這異常的飯量了。
——楚東相信，這個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遵循著「科學」的軌跡運行，那麼不管是突兀出現的紅光，人類毫無理由的變異，還是他們突然增大的飯量，也一定都和某些因果有著內在的聯繫，並且符合政治課上所說的「客觀規律」的。
「嘶……沙沙……」
在楚東家的廚房裡將鍋碗瓢盆重新清洗乾淨后，三個人拿著蠟燭再次往樓上走去。
當他們走到位於樓梯口的盧嬌家對門前的時候，隔著房門傳來了相當輕微的摩擦聲，將三人驚得立即停住了腳步。
「咯吱……咯吱……咯……」
楚東原以為這聲音只是自己的錯覺，但是在屏住呼吸之後，他又確實地聽到了從盧嬌家對門傳出來的細微響動。
轉過頭去，貼在他身後的妹妹和青梅竹馬的神色同樣很緊張，看來她們也聽到了這聲音。
「小東……」
縮起了脖子的盧嬌，十分小聲地招呼了回過頭來的楚東一聲，但是楚東馬上對她做了個「噓」的手勢，堵住了她後面的話。
接著，楚東非常小心地踮著腳尖靠了過去，將耳朵貼在盧嬌家對門的防盜門縫隙上，在鴉雀無聲的樓道里側耳傾聽了一陣子，又將鼻子湊到門縫上聞了一聞。
（悄悄地回去。）
楚東輕輕地直起身，朝緊抿著嘴唇望著他的妹妹和青梅竹馬打了個手勢，然後無聲無息地端著蠟燭溜到了盧嬌家的房門前，用極緩慢的動作拉開了虛掩著的防盜門。
「吱呀——！」
大概從來沒有上過油的防盜門十分不配合地發出了相當刺耳的響聲，於是楚東也顧不得保持安靜了，他猛地拉開門，飛快地招手示意妹妹和青梅竹馬趕緊進去，不過當他快速拉動防盜門的時候，門軸所發出的噪音反而小了許多。
在輕微的金屬摩擦聲中，楚東終於關上了門，然後他又將耳朵貼在門上聽了一會兒才放鬆了下來，轉過身小聲地對睜大眼睛望著他的兩個女孩子解釋道：
「對門裡應該有怪物，而且說不定就在門口。」
楚東沒有說出自己究竟是如何判斷出怪物就在門口的，也沒有說出怪物為什麼會站在門口，同樣沒有說出當時他們聽到的沙沙聲和咯吱聲究竟是什麼聲音，不過盧嬌已經通過他之前的行動猜測出了門內的景象。
她「咕嘟」地咽了口唾沫，臉色有些蒼白地問道：
「對門一家人也都變成了怪物嗎？」
說實話，這個問題很白痴，楚東聳了聳肩膀，理所當然地回答道：
「當然……或許一家人沒有全都變成怪物，但裡面應該已經沒有活人了才對。」
楚東話語中的含義讓人有些不寒而慄，盧嬌抿了抿嘴唇，臉上再次露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直到現在她才深切地感覺到，那些怪異而又恐怖，或許還會吃人的怪物竟然離她如此之近。
「小東，防盜門擋得住那些怪物嗎？」
盧嬌的腦海中浮現出了自己之前所看到的那幾隻身高或許超過了兩米，肌肉粗壯如健美冠軍的怪物的影子，不由得擔心起了防盜門的堅固程度。
「不知道。
但剛才我們開門弄出了那麼大聲音，對門的怪物如果要撞門的話早就撞了。」
楚東攤開雙手，十分光棍地如此答道，盧嬌傻了眼，但是她卻不知道自己還應該說些什麼。
是的，在她面前的並非全知全能的神，而是和她年齡相當的普通高中男生罷了。
這一點盧嬌本來應該再清楚不過了才對，但是她仍然將自己的期望、將得救的幻想疊加加在了楚東那並不高大也不偉岸的身影中。
「不用想太多，刷牙睡覺吧。」
楚東只是隨口安慰了她一句，便端著蠟燭走向了她家的廚房，楚東的妹妹斜著眼睛看了她一眼，然後默不作聲地跟在了哥哥的後面。
「……」
盧嬌沒有再開口，她稍微垂下了眼帘，順從地跟上了楚東和楚雪。
這個看起來嬌滴滴的少女其實從來都不擅長應對強勢的人，不光是父母和老師，就算朋友、同學甚至是不相干的人，只要在她面前堅持己見，她就一定會主動後退，以免與他人發生爭執。
但幸運的是她的外表很具有欺騙性，除了她的媽媽和一小部分壞心眼的女生之外，所有人都會主動寵著她、讓著她——就連過去的楚東也是如此。
不過現在她卻下意識地覺得楚東好像有些變了，儘管他說話的聲音仍然像過去那樣溫柔，臉上也總是帶著如同春風般的微笑，可是他的話語中卻多出了一種不容置疑的味道，不再像之前那樣處處為她考慮了。
關上窗戶、拉好窗帘、吹滅蠟燭，重新躺到了自己床上之後，背對著楚氏兄妹的盧嬌悄悄地蜷縮起了自己的身體，在黑暗的掩護下想了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