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3.第393章 對調

「有什麼不舒服的感覺？」郭瑤盯著被鐵鏈纏成粽子似的彭格，問。

他一直很安靜，也很配合，看不出任何異常。

可郭瑤的心裡卻總有些不安。

「就是有點重，還冷颼颼的，這東西用什麼做的，比冰還涼。」彭格打了個哆嗦，臉看起來似乎更蒼白了。

可他的眸光依舊蔚藍清澈。

「都這麼久了也沒事，讓他解下來吧，你看他冷的直哆嗦。」方萍有點看不下去了。

「才過了五分鐘，遠遠不夠。」郭瑤堅決的搖了搖頭，猶豫了一下，對彭格說：「我懷疑你的身體出了些問題，必須用這些法器禁錮你一個晚上，它們是冰髓淬鍊的，溫度極寒，你可能要受點苦了，我去給你拿個手爐，你堅持下。」

「我可以堅持，但我想知道我到底怎麼了？」彭格溫和的看著郭瑤，「告訴我，我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

「我馬上回來，很快。」郭瑤避開他的眸光，飛一般逃走了。

彭格苦笑了下，將眸子轉向方萍，剛要開口。

對方卻『嗖』的一下消失不見，遠處的衛生間的門，咣當一下關上。

「我上洗手間！」

方萍的聲音極不自然。

彭格頓時怔住，低頭沉思片刻，自嘲的笑了下，伸手撫摸纏在自己身上的鐵鏈。

冰冷的寒氣透過指尖直抵內心。

枷鎖將他箍的很緊，他的手只能小範圍移動，身體也必須綳的筆直。

他隱隱覺得自己一定出了很大的問題。

他還記得，自己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為何睜開眼會出現在郭瑤的住地。聽她們話里的意思，似乎自己還和人發生過衝突，救了一個女人。

他拚命的回想，可所有的記憶都停留在睡覺前那一刻。

除此之外，他什麼也不想不起來。

難道他又夢遊了？

最近，他總會這樣，忽然從一個陌生地方的醒來，舉目四望，心裡空空落落，彷彿做了一個夢。

他想他一定在夢中做了些什麼不好的事。因為每一次當他醒過來的時候，他總覺得很不安。

他覺得自己的癥狀，很像精神分裂症。

就連照鏡子的時候，也總覺得鏡子里的人，根本不是他。

雖然他一直安慰自己，短暫的人格分裂算不上什麼嚴重的疾病，可他內心深處清楚的知道自己絕對出了問題。

他跟郭瑤認識這麼久，或多或少也掌握了一些道家的常識。

他這個樣子，很像被鬼附體了。

彭格親眼見過諸葛星的變異，辛家父子的覆滅，也清楚的記得念飛花奪魄，他甚至還知道鄧世傑體內一直潛伏著他哥哥的靈魂。

所以，到底是什麼東西，控制了自己？

彭格嘆了口氣。

這東西一定很可怕，否則，郭瑤不會用這樣的法器來束縛她。

她們甚至不敢回答自己的疑問。

彭格忍不住用力掙扎了一下，鐵鏈倏地收緊了，好像無數條蛇緊緊箍住自己。

這些鏈子難道是活的？

彭格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然後，他不小心往身下看了一眼。

眸光徒然凝固住。

他看見他的影子，慢慢從地板上鼓了起來。

他先是拱起腰部，慢慢豎起上半身，緊接著，雙臂一撐地面，就這樣站了起來。

彭格不由自主也站了起來，和自己的影子對視。

他似乎能看到影子的臉笑了一下，然後，他的視角忽然變了。

他清楚的看到影子的五官，越來越分明，越來越立體，越來越高大。

而他就像匍匐在地上的蟲蟻，只能仰頭頭看著他俯視自己，他甚至能看到他唇角那一抹冷酷的笑意。

難道自己縮小了？

彭格不由自主向左右環顧，卻發現周圍的一切都變高大了，高大的，只能仰視。

不對！彭格的忽然想明白了。

不是周圍的一切發生了變化，而是他的視角出了問題。

現在的他就像趴在地上的蟲子，只能仰著頭，所以角度變了，周圍的一切才會變的那麼高大。

怎麼回事？

彭格張開嘴，卻發現一絲聲音也喊不出來。

就在這時，『蹬蹬』的腳步聲從一側響起。

他驚悚的看到郭瑤從遠處跑過來，一腳踩在他的頭上，她的腳後跟恰好踩住他的唇。她停了下來，就這樣踩住他的臉，狠狠踐踏。

「瑤瑤，別踩我，好疼。」他張開嘴，依舊發不出聲音。

郭瑤沿著他的鼻樑走下去，踩住他的下巴，踩在他的喉結上，最後站在他小腹上。

她嬌小的身子重的好似一座大山，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他想爬開，可是他身不由己。

「彭格，你握著這個手爐，就會好一些了。」郭瑤的聲音柔柔響起，她好像在和自己說話？

「瑤瑤，你站在我小腹上了，快移開。」彭格的心再吶喊。耳邊卻聽到自己溫和的回答。

「謝謝，果然好多了，你對我真好。」

彭格心裡一驚，是誰在說話，是誰？他怎麼能聽到自己的聲音？

「好啦，都是朋友客氣什麼，不是我故意不和你解釋，而是我暫時無法確定到底是什麼東西控制了你。不過你放心，只要過了今晚，我能確認，一定不會瞞著你的」

「嗯，我當然相信你，我堅持就是。你放心，我不會胡思亂想。」

彭格聽到自己的聲音和郭瑤對話，心裡又驚又懼。

這時，他忽然看見自己壓低了身子，視線若無其事的看了自己一眼。

他移動了下位置，雙腳不偏不倚踩在自己的小腿上。而他只能匪夷所思的蜷縮成一團，隨著那個人的移動，慢慢扭曲。

他明顯能感覺的出那雙腳在用力碾壓。

渾身上下所有的關節都在扭轉，變形，劇痛，接踵而來。

強烈的疼痛讓他瞬間清醒，他終於明白問題出在哪了，怪不得郭瑤會踩到他，怪不得他不能說也不能動。

原來，他終於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了，原來，自己變成了影子。

而影子替代了他，正在和郭瑤說話。

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自己為何會和自己的影子兌掉。

「瑤瑤，瑤瑤！別相信他，他不是我，他不是我！」彭格仰頭大喊。

郭瑤繼續那個人對話，好似根本聽不到他的話。

兩人閑聊了會兒，方萍忽然紅著臉從衛生間走了出來。

坐在了自己對面。

他甚至聽到自己調侃了她一句，而方萍也羞澀的回應了句，三人聊了半個多時，氣氛竟非常融洽。

那個自己甚至比他更溫和，更事故，也更體貼。

彭格絕望了。

他不停的大喊，喊的口乾舌燥，還是沒人聽得到。

「瑤瑤，能幫我倒杯水嗎？我口渴，你看我現在，不太方便。」他聽到自己的喜悅的聲音。

「沒問題，你喝橙汁還是可樂？」

郭瑤站起身。

「我想喝咖啡，苦咖啡，不加糖，可以嗎？」

他的聲音斯文有禮。

「行，方萍，你來點什麼？」

「什麼都行。」方萍垂下了頭，樣子有些局促。

「那就兩杯咖啡，一杯芒果汁，我自己的。」郭瑤甜甜一笑，踩了自己一腳后，走去了廚房。

氣氛忽地沉默了下來。

他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還有方萍急速的心跳。

不知怎麼得，他似乎聽到了方萍的心聲。

她好像有話要說的樣子，卻又一直猶豫。

「方萍，你好像在擔心我？」彭格看著自己對方萍露出一個溫潤的笑。

不知怎麼回事，忽然就明白了『他』的企圖。

「方萍，不要相信他說的話，快離開這兒，他要害你，別相信他，別相信他。」彭格用盡所有的力氣狂喊。

方萍漲紅了臉，垂下眸子，「都是我一心復仇才害的你家破人亡，從小孤苦，我很……對不起。」

「這也不能全怪你。」彭格聽到自己嘆了口氣。

「我們都被命運捉弄，從小孤苦無依，說起來，我們還有些同病相憐。」他看著自己慢慢伸出手，輕輕覆蓋在方萍顫抖的手背上。

「說起來，你比我幸運。」

「為什麼這麼說？」方萍一怔。

「不管以前你活的多麼艱難，可你的生命是無限的。有足夠的時間去享受這個世界。而我，會很快老去，死去，最後，什麼也留不下。你知道嗎方萍，我其實早就不恨你了，希望你也不要在恨自己，離開這，回到屬於你的世界里，找一個相愛的人，讓自己圓滿。」

彭格看到自己深情的凝視著方萍，同時，他也清楚的看到另一個自己內心深處瘋長出來的陰謀。

頓覺渾身上下一片冰涼。

「別聽他的蠱惑，別答應他任何事，方萍！不，汶萊，他沒安好心，離開這，離開這……」彭格無力的吶喊和重複。

可他什麼也阻止不了。

「我不會離開的，因為我愛的人，就在這兒。」方萍猛地抬起頭。

彭格的一怔。

有那麼一瞬，他覺得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都停住了。

他怔怔的盯著方萍的眼睛。

忽然，無數意識，撲面而來。

那些意識好像是方萍的，可幾乎每一個畫面里都有他的存在。

他忽然明白了，他感知到的東西，都是方萍的記憶。

郭天卿早就告訴過他，一旦他的他心通術大成，便會輕而易舉的看穿所有人的心事，擁有她們的記憶，甚至，看穿她們的感情。

他一直努力，卻一直窺探不到其中的奧秘。

沒想到，這一刻，他心通術竟然圓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