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57章 故人
狹窄的竹梯在夜風中抖顫，整棟吊腳樓仿似要塌了一般。
郭瑤冷哼一聲，從懷中取出一個布包，三層浸透油脂的黑布，包裹著一團奇形怪狀的東西，似木非木，布滿天然紋路，首尾相連，像極一條蛇。
蛇尾被蛇口吞下，蛇軀奇異著扭曲。
說來也怪，盤龍鎖剛取出來，蛇頭前方突然亮起兩團金光，就像，蛇睜開了眼。
那些跳躍正歡的銀鈴突然沉寂下去。
樓頂上『咦』了一聲，一個柔和的女聲輕飄飄飛下。
「既然來了就上來吧，免得我千辛萬苦還要去找你。」話音剛落，腳下的路突然亮了。
微弱螢火般的光亮從腳下一直延伸到二樓，郭瑤定睛一看，無數拇指般大小的竹筒一個挨一個，從柵欄門一直綿延到樓梯扶手上。
每個竹筒中都趴著一隻碧綠的蟲子，腹部兩端透出灼灼螢火。
郭瑤吸了口氣，沿著竹梯慢慢向上走。
好像有感應似的，每當郭瑤走過一個地方，身後的碧光就湮滅了，身後永遠都是一片漆黑，只有眼前微光萌動。
狗娃站在樓道的盡頭，一臉虔誠的低垂著頭，臉上的憨傻消失的無影無蹤。相反，還透露出幾分精明。
郭瑤仔細打量他的眼，瞳仁又圓又大，漆黑湛亮，很深邃。
居然是天生的陰陽眼？
怪不得他平日總眯著眼，他的瞳仁太特別了。
「進來吧，我等你很久了。」屋內的女聲柔和沙啞，帶著獨特的韻味，很好聽。和那天聽到的蒼老女聲截然相反。
推開竹門，屋頂瞬間亮了，無數綠光在頭頂綻放，彷彿天空璀璨的星辰。
纖細的背影端坐在墊子上，對著牆壁上一尊蚩尤神像參拜，醜陋的凶神端座在佛龕中，煙霧繚繞，面目猙獰，腳下匍匐著五種毒物，蠍子，青蛇，蟾蜍，壁虎和蜈蚣。
女子虔誠的連叩三下，花白的頭髮沿著身體兩側傾瀉。
露出蒼白的脖頸。
「你引我來這裡究竟想做什麼？」郭瑤暗暗戒備，女子緩緩轉過身來？
郭瑤愣了。
她見過這名女子，在通靈冥想的瞬間。她有著一雙琥珀色清澈潔凈的眸子，一半臉慘白如紙卻細膩光滑；而另外半張臉卻像腐蝕的鐵板，凹凸不平，顏色晦暗。
郭瑤一直以為她是個入夢通靈的魂靈，沒想到她居然是麻婆。
郭瑤一直以為她是個衰老之極的女子，行將朽木，沒想到看起來這麼年輕。可說她年輕，為何體外隱隱透著死氣，一副壽數不多的模樣。
「自然是有事相求。」麻婆裂嘴一笑。
詭異的五官配上驚悚的笑容，和郭瑤見到的那名影像，一模一樣。
「我能幫你什麼呢？」
郭瑤慢慢坐在麻婆對面的墊子上，狗娃躬身端過來一張小方桌，擺上香噴噴的綠茶。
迅速退了出來，緩緩關上竹門。
「請。」麻婆伸出纖細潔白的手掌，做了個請的姿勢。茶桌上只有一杯茶，顯然主人沒打算陪飲。
郭瑤微微一笑，端起茶湯一飲而盡，喝的乾乾淨淨。
麻婆反倒愣了，過了好一會兒，呵呵笑出聲來，「茅山郭氏一族的嫡系傳人，果然不凡？」
郭瑤咽下最後一滴茶湯，口腔中芳香馥郁，齒頰留香，「想必你就是太爺爺口中的麻姑娘吧，他說過你的茶，讓人終身難忘。」
麻婆再次愣了，臉上的詭異笑容頓時消失殆盡，換上一副親切溫暖的笑意，「郭老身子可好啊。」
「托您的福，挺好的。」郭瑤放下警惕之心，也笑了。
「丫頭，你是怎麼認出我來的？老婆子我真有些好奇呢，我自認為沒什麼破綻啊。」
麻婆一臉慈祥。
「太爺爺和我說過，普天之下只有在雲霧山的麻姑娘生著一對琥珀色眸子，可以通陰陽，了五行，善用巫蠱。她泡的茶，天下無雙。今天，我可算都見識過了。」
郭瑤眸子滴溜溜轉著，「最主要的原因不是這些，而是這個杯子。」
方桌的水晶杯通透晶瑩，雖看起來和一般的玻璃杯一般無二，可明眼的人立刻便能看出的它的不俗。
這可不是普通的水晶杯，而是青茗山特有的白霧水晶，無暇的杯身中閃爍著淺淺的霧氣。
絲毫沒影響水晶的透明度，反而把它襯托的更加唯美。
「你這孩子，果然和你爺爺一樣雞賊，漢人就是圓滑，老婆子我打眼了。」麻婆哈哈大笑。
「昨天你剛一進我的樓，我就覺得你和別人不一樣，你身上帶有臣服的鬼靈，能力非凡，嚇得我滿屋子都在哆嗦。當時我就猜住你的身份不一般，後來我在南山看到你眸中的金光天目，便猜中一半，我讓他們試探你，也是為了確認你的身份，丫頭，別見怪啊。」
「哪能呢，從我看到這個杯子的瞬間，我就猜到您的身份了。婆婆，您不是住在雲霧山修行嗎？為何會隱居在這麼偏僻的地方？」
「槐蔭村是我出生的地方，我們苗家女子世世代代要守護自己的家園。這才對得起蚩尤大神的恩澤。年輕的時候我周遊各地，無意間結識了你的太爺爺，當時我很年輕，不知天高地厚，找茬和他老人家挑釁，比試，結果敗的一塌糊塗，沒想到，今天遇到你，又被你一眼看穿了。
看來，你們郭氏一族的道術，始終是我苗麻姑的剋星啊。」
「婆婆你快別誇我了，若不是看到爺爺送您的水晶杯，打死我猜不住你的身份來歷。我這點小道行可不敢在您面前班門弄斧。」
郭瑤一番話說的麻婆心花怒放，臉色更加柔和。
「丫頭，別妄自菲薄了，你都祭煉出了盤龍鎖了，就算我請出金蠶蠱，也不見得是你的對手。」
「婆婆，盤龍鎖不是我的。」郭瑤聲音低了下去，眸光微微有些黯然。
麻婆一愣，琥珀色的眸子連閃，打量了郭瑤好一會兒，試探問道，「你是倩倩的孩子？」
「恩。」
郭瑤低聲答應。
麻婆微微一笑道，「好孩子，怪不得我看著你就眼熟呢，我們還見過呢？」
「我知道，爺爺說您救過我娘一命。」郭瑤一臉感激。
「談不上，我和你娘有緣分，也是她命不該絕，她……還好嗎？」
「我娘一心禮佛，喜樂平和，沒什麼不好的。」郭瑤抿了下唇，睫毛微微顫動。
「也好。」
麻婆沒有安慰，也沒有再問，琥珀色的眸光中泛起不為人知的情緒，好像想起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