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3.第543章 奔向死亡
第543章奔向死亡
阿勒為什麼要哭?難道她是在擔心李亨利,李亨利受傷了?我突然記起來,李亨利已經死了。
可是,我為什麼會和阿勒睡在一起,她為什麼會抱著我?
休佑道:「哦對,現在是夏天……被你的反應給繞搞糊塗了。老子問的是冬天!」
本來我困得很,只想閉上眼睡一覺的,但他莫名其妙的話,卻讓我瞌睡醒了不少。
我終於「強壯」了一回,睜開眼就看到手電筒的光,四周幽暗得很,我一瞬間記起了好多事情。我知道自己身處何地,確信是在斗里,但再多的,腦子裡也還是很模糊。
我中氣十足地說:「想說什麼,你就直說吧。」
這句話幾乎耗盡了我所有的力量,這讓我非常疲憊,身體迅速萎靡的感覺,讓我很絕望。像是不受控制的列車在飛速駛向死亡,身體在迅速地失去活力,我能直接感受得到。
「……我好睏。」
我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幾乎是出自於本能的行為。
休佑幾乎是吼著對我說:「就東北那麼冷的地方!一個女的!她能說出『生前何必久睡?死後自會長眠』的話來,郭為先!你他媽還是個男人嗎?」
我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呵欠,渾身凍的慌,人也迷糊起來。但他的話像強心針,折磨著我,像道德綁架一樣糾纏著我的心。我勉強回應他說:「現在是夏天,你是不是有病啊?」
人群里有個陌生人插嘴說:「不是你自己說很冷的嗎?」
我打了個哆嗦,仔細回憶起來,好像我是說過這樣的話,那跟我說話的這個人又是誰?
我閉上眼想了很久,感覺有好幾個人在喊我,但我不想理他們,終於我想起來了,這人是李維生的手下,名字我記不起來了。
很疲倦,我連眼睛都懶得睜開,磕著牙關慢慢點了點頭:「……好像是很……冷,我失血過多……了吧,快死了……吧?」
迷迷糊糊的,我察覺到自己舌頭不利索了,特別畏冷,眼皮子睜不開,只是想睡。
阿勒抱著我,開始搖晃我,她貼著我的耳朵講話,呼出的氣很暖和,但是她的聲音卻很遙遠,我知道這是因為自己太困了,意識模糊了,我心裡明白得很,但是我無能為力。
「你不想救活你三父了嗎?」
當聽到阿勒這句話的時候,我心裡像針扎似的疼痛,勉強睜開了眼睛,我告訴她我脖子好暖和,問是不是她替我敷了熱毛巾,誰知道她哇的哭了。我忙說你不要哭了,躋屍太多了。隨即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觸手冰涼,滑滑膩膩的,我一看,手上都是血。
隨即我看清了周遭情況,也記起來了所有的事,準確地說,是我真的完全清醒了。大家都圍在我四周,休佑他們都在,我還是在棺材上,阿勒抱著我,坐在棺材頂上,我的血順著棺沿往下流的痕迹猶在,都已經凝結了。
我的目光停留在腳邊,李維生站在那裡,嚇了我一跳,我趕緊縮腳,卻發現腳是麻木的不聽指揮,我估計是失血過多,又長時間沒動彈,麻痹了。
李維生說:「謝謝你小夥子,小佑告訴我說是你用自己的血和鳳凰玉牌救了我。還有阿勒小姐,也要謝謝你。」
我心有餘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阿勒說:「別說閑話嘞,快想辦法救救為先,他失血太多了。」
我笑道:「我這不是醒了嗎。」休佑卻說:「別高興得太早,你這是迴光返照。」
他的話,就好像是大冬天在有太陽的午後,突然把我給丟進了冰窖里,我失去了所有還能繼續活下去的希望。
沒有希望,也就不會有指望,我沒想到在瞬間的心碎之後,自己的反應居然很平靜。我問他三屍群和猛屍對我們還有沒有威脅,休佑搖頭說三屍群都解決了,但後來猛屍幹掉了我們兩個人,這時候張弦突然出現,將祂引走了。
他講得我心驚肉跳的,最後的結果卻讓我始料未及,我忙問張弦的身體狀況,有沒有瘋掉,阿勒說很不穩定,他們幾個也說不清楚。
以我對阿勒的了解,她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無緣無故亂說話,我想這也就是說還沒有答案,但是看狀況恐怕不太樂觀。
我讓他們扶我起身,李維生安排了兩個機靈精幹的四川小夥子攙著我往前走,大家一起去找張弦,順便破解這座墓。如果真還有逃出去的方法,那也就是進入主墓室這一條道了。
腿一動就疼得想要砍掉才好,還木得不行,被他們攙著走了好一陣,活了血,才漸漸好一點,一瘸一拐地可以自己走了。我走得比較慢,阿勒和眼鏡跟著我,我摟著她的肩膀借點力,問題不大,但是缺血太厲害了,自我感覺虛得很。
眼鏡突然驚呼一聲,一蹦老高,跑到我前面去,指著我身後大喊快跑。我和阿勒一回頭,發現地上有大量的小蟲子爬了過來,有的長著黑色的刺毛,有的像蛔蟲蚯蚓那樣噁心,有的長著一對鏊,有的色彩斑斕,還有的生著帶鉤子的腿。
這些蟲子爬得飛快,我腿還有點麻,不利索,眼看著要被追上了,我只好一把推開阿勒,我審著勁,將她往前面推著跑了足足有七八步,但因為我發力的時候控制著平衡的原因,再加上她身上有本事,平衡能力好,所以也沒有摔倒,這都在我意料之中。
我自己當然還是要努力一把,可說真的,我已經不抱希望了。阿勒本來想回頭找我,但看到我也在拚命往前面跑,並沒有放棄,我又拚命給她打手勢叫她接著跑,所以她就聽話地跑了。
她回頭看了兩眼我都沒放棄,我看她不放心就罵了一句,說她磨嘰,她看我的反應也就放下心來了。他沒有回頭看我的時候,我身上已經爬上了蟲子粘滑、刺痛、火辣的感覺紛紛在小腿上出現,我很癢於是迅速彎腰一抓,卻抓了一手的蟲子上來。
我噁心得想吐,但沒辦法,還是得跑,可是我真的跑不動了,腿越來越沉,我低下頭一看,這些噁心的蟲群已經將我的小腿淹沒了。
阿勒終於回頭,看到我的樣子尖叫起來,頓時所有人都回頭看了一眼。休佑喊道:「三屍九蟲,這是三屍體內的寄生蟲,大家快跑,為先已經活不成了!」
他無奈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滿了焦急,但他甚至沒有再多考慮半秒,也沒有來救我的意思,我知道自己是真的沒希望了,連摸金校尉都放棄了我。
我心裡一涼,就被一波蟲子壓倒了。蟲群迅速將我掩埋,我無法呼吸,九竅和傷口到處都有蟲子在往裡爬,比死還難受,我知道自己要被掏空了,可能要不了多久,我就只剩下一副骨架了。
我特別後悔,早知道是這個結果,還不如自殺來得痛快些。可我心裡倔強,這個念頭也是一閃而過的事,我想我是中國人,是東方人,是龍蛇和鳳鳥的傳人,我有傲骨,就算被啃爛了,我也要做個硬骨頭。
可我還是感到害怕,那種森冷徹骨的恐懼,不是說像文藝作品裡面你到達了地獄那種幻想,事實上我是沒有自由的,我被噁心的蟲群鑽進了身體,它們會啃噬我,這才是真正的地獄。
我終於明白真正的地獄不在鬼界,而在人間了。人生是一趟列車,不通往天堂也不通往地獄,而是在原地駛向死亡,在我毫無準備的時候,列車就已經到達了最後一站。
我耳畔是蟲群啃噬嗑磨的聲音,我的耳朵疼,生疼,我的鼻孔也有蟲子在往裡鑽,我的脖子處的傷口已經被蟲堆包圍了,我能感受到無數蟲子正擠破頭地往裡面擠,靠身體伸縮扭動往裡鑽的、用很多隻腳蹬的……恐懼將我逼到了忍耐極限。
然後我突然渾噩起來,我的意識在逐漸模糊,我知道自己的身體正在切斷我的思想與身體的聯繫,我會慢慢察覺不到痛苦,然後我將在窒息和蟲群啃噬中結束我年輕的生命,我的死期,也許就在下一秒。
這一次再也不會有人來救我了,梅生伯死了,胡楊死了,吳敵死了,鬍子成了廢人在醫院躺著,就連李亨利也死了,張弦又瘋了,再也不會有人救得了我。
就連三父他也活不成了,我死之後,在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想著去救他了,他就算再能保命,意識不散,那具埋在地下的軀殼也終將腐爛,這是大自然的鐵律,就算長生人也無法逃避,蠶蟲王蜀山氏就是他的榜樣。
我已經完全感受不到蟲子的存在了,就像置身於一個牛奶般的乳白色世界里,連空氣都是乳白色的,我什麼也看不到,卻又什麼都看得到,我看到阿勒擔憂地看著我,我去拉她,卻拉了個空,她還是在身旁,可我就是夠不著。
在生命彌留的時刻,我突然好想她,想到讓人絕望。我想告訴她我要跟她結婚,我們再也不倒鬥了,生娃娃去,可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命根子還在不在,意識里完全不存在這種東西,只有意念還單獨存在。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臉還在不在,手腳還在不在,據說人剛死後,大腦死亡還需要好幾個小時,或許現在柔軟的肚子早就被蟲群吃了個精光吧,蟲子應該很快就要吃到腦子了,我也就沒有痛苦了。
在這樣的情形下,這也許是件好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