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收蛇
我叫孫邈。
今年24歲,正向老處男的行列進發,在天津市開了家藥鋪,是那種純賣葯的鋪子,不負責看病。
事實上我大學雖然是醫科,但我學的是精神病,原因無它,因為學這個科系,不用面對外科手術,誰讓我暈血暈得厲害。
我祖上一直是中醫,爺爺那一輩還是十里八鄉有名的中醫國手,後來我爺爺將一身本事傳給了大伯,便安心養天年,只偶爾有什麼疑難雜症才出山。
但到了我爸那兒,我爸就慫了。
他天分不好,讓他看《傷寒論》,他看了整整兩個月,只背下了十篇藥方,後來有人家的狗病了,送上門找我爸給配點葯,我爸一劑葯弄下去,直接把那狗灌死了。
從那兒之後,我爺爺對我爸徹底失望了,便將所有心思都花在大伯身上。
據說在我大伯身上,發生過一件特別神奇的事情。
有一年,有個富豪進山旅遊的時候被蛇咬了,連忙送當地的衛生院注射血清,但到了當天晚上,那個富豪就臉色發紫,眼見就不行了。
富豪他媳婦急得刷刷掉眼淚,這遺囑還沒立呢,你要就這麼死了,我可怎麼活呀!
那媳婦哭得慘,吸引過去一個老頭,老頭一問情況,就說:「還哭什麼!我告訴你,你趕緊去六盤縣,那裡有戶姓孫的醫生,你打聽打聽孫國醫,誰都知道,他能治!」
我爺爺叫孫一華,『孫國醫』是當時的人對我爺爺的尊稱,那老頭大概在我爺爺手底下活過命,所以就介紹給那富豪的媳婦了。
他媳婦剛開始半信半疑,心說這蛇毒血清都治不好,一個赤腳醫生能頂什麼用?但後來眼見當家的不行,便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將人抬到了我們家。
那時候我還沒出生,老家是在縣級以下的一個村裡,當然,那個村現在已經找不到了。
那媳婦去的不巧,我爺爺出診去了,只剩下大伯在看家,那媳婦說明情況,我大伯便去給那個富豪看診,問:「在哪個山頭咬的?」
媳婦說:「不遠,特意到你們這兒旅遊的,就在你們說的牛舌山。」當即,我大伯找幾個人做了個擔架,便讓人抬著富豪到了牛舌山。
緊接著,就見我大伯不知從哪兒拿出一包藥粉,讓眾人聚集在一起,接著用藥粉撒了個圈,將人圍在藥粉里,就如同孫悟空畫的辟邪圈一樣。
那藥粉散發著一股怪味,十分難聞,大伯接著就盤腿坐下,沒有其它動靜了。
半晌,那媳婦穩不住了,語氣有些不善,問道:「人已經帶過來了,你倒是治啊!我告訴你,他要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
她話剛說完,四周突然響起了一片悉悉索索的聲音,眾人都覺得奇怪,不由四下張望,一看之下,所有人都嚇傻了。
只見山坡周圍,不知何時,竟然圍滿了大大小小的蛇,那些蛇一路往他們所在的地方游,逐漸距離的很近,但到了藥粉圈,就都不往前了。
那鋪天蓋地的架勢,彷彿整個山頭的蛇都聚集過來了,將那媳婦和抬擔架的人都嚇傻了。
就在這時,卻見我大伯不慌不忙,從衣袖裡掏出一片薄薄的刀片,將那富豪被咬的小腿傷口一割,裡面頓時流出一股黑血,緊接著,群蛇中,突然游出一條烏蛇,不斷想往藥粉圈裡沖,我大伯拍了拍手,指著蛇道:「就是你咬的。」
他一邊說,手下動作十分快,猛的抓住那蛇的七寸,在空中一甩,將蛇舞的獵獵作響,隨後往身旁尖銳的山石上狠狠一摔,那蛇就死了。
接著,我大伯便將那蛇開膛破肚,將蛇膽取出來喂那富豪吃了,當天晚上,那富豪身體的毒就退了。
沒過兩天,富豪連同他媳婦,送來了一包用信紙裝的謝禮,裡面是厚厚的人民幣,如果我大伯當時能收下,完全可以在縣裡買房子,但他就收了一塊錢的葯錢。
這事兒傳得很廣,那時候被稱作『收蛇』,聽說是一種失傳的中醫絕學,先用秘制的藥粉,將所有蛇都引出來,然後用傷患傷口的血將咬人的蛇引出,取膽解毒,也因此,我大伯在當地名聲大噪。
但名聲歸名聲,大伯再厲害,也沒有國家頒布的紅本,一旦到了城裡,就是無證經營,因此只能算個赤腳醫生。
我爸後來很想掙回這個面子,還給我取了個孫邈的名字,意思是向藥王孫思邈看齊。
我剛學會認字,他便讓我跟著大伯學中醫,以期我能彌補這個遺憾,但那時候時代已經不同了。
大凡對中國醫學體制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要想獲得醫生執照,必須要進正規大學,拿個畢業證,否則,甭管你是學中醫還是西醫,沒有那個證,你就是無證經營,任你能起死回生,你也是個赤腳醫生。
我小時候還傻兮兮的學,當時學的挺有滋味,後來等長大了,讀高中的時候,眼見同學們都填志願了,而我的前途卻很令人擔憂。
說實話,我對中醫沒什麼興趣,而且我即便跟大伯學完畢業,也拿不到國家承認的畢業證,到時候只能跟大伯一樣,在鄉下開間無證藥鋪,想想都憋屈。
於是那一年,我頭一次反抗我爸,說不學醫,要學建築。那時候建築正吃香,大學讀完,當個建築設計師是很有面子的事情,但我爸不同意,說我們家祖傳就是學醫的,就算你不學中醫,那也行,你報醫科大學,三百六十五行,總之你不能擺脫當醫生的命!
我爸是個特彆強勢的人,我反抗不了,只得報了醫科大學,心道:醫科就醫科吧,總比跟著大伯混,當一輩子赤腳醫生要好。
於是我選專業的時候,選擇了精神病科,把我爸氣的跳腳。
大學畢業之後,我進過一家精神病醫院,但裡面黑幕太多,毆打精神病人,或者正常人被精神病,我們還得逼著他吃藥,實在良心不安,我幹了兩個月便干不下去,於是辭職,自己在天津開了小藥鋪。
一開始只賣中藥,慢慢發展起來后,也賣一些西藥,但還是沒有執照,每當想到這個,我就覺得命運是個特別神奇的東西,以前拚死了不想做赤腳,沒想到頭來,還是個赤腳。
就在前天,我爸給我打了通電話,說我兩年沒回家,今年春節,無論如何也得回家一趟,由於沒有提前預備,正趕春運,因此只急急忙忙買了個火車票,還是硬座,這已經算很幸運的了。
火車已經行駛到了洛陽地界,鐵道穿過原野,山野間白雪壓老松,霧茫茫一片,即便坐在火車裡也覺得寒氣逼人。
我看了看筆記本電腦,上面的年份顯示是2012年,時間是中午三點鐘,這趟火車,直坐了兩天兩夜才到地方,下了車又轉汽車,這才回到父母的老房子。
到家后免不了被父母一翻嘮叨,但親人見面分外溫馨,雖然我爸一直覺得我不爭氣,但臉色還是很高興,到大年初一,我爸便讓我去給大伯拜年。
我大伯一直沒有娶老婆,據說是年輕時,受過感情創傷,當時那姑娘嫌他窮,直接跟著村裡的帥小伙出門打工,要奔向經濟發達的城市。
大伯心靈倍受打擊,到現在都沒娶,因此對我就跟親兒子一樣好,以往我爸一揍我,我就往大伯家跑,我爸找上門要接著揍,大伯眼睛一瞪,我爸就慫了。
他至今還住在鄉下,不過別以為他過得窮,事實上,我大伯還過的很闊綽,在當地修了別墅,日子特別滋潤,據說他治好了很多有錢人,搞的我現在都有些後悔,什麼紅本本,全都是浮雲,當初就應該跟著他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