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難得的輕鬆
那支漂亮女生的隊伍已經帶著人群走遠了,小路也露了出來。我們四個人走向小路的時候,並沒有人注意到,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些漂亮的女生身上了。
小路兩邊有著寨子里的菜地。在這裡土地貧瘠菜地幾乎是依靠農家肥參合著沙子弄出來的。
我把剛才那個大姐跟我說的話,又跟他們說了一遍。阿天也說道:「就上次我們來的時候,從寨子學校里追出來的那個。」
「對啊,就是他。」
「那孩子不用擔心,那眼睛里的光都不一樣。再說了,他那年紀,也能照顧好自己了。」
「可是他最大也就十歲啊。」
「十歲的孩子在農村已經是半個勞動力了。」
說著話,我們來到了黑臉的墳前。讓我們意外的是,在墳前已經有人在那了。遠遠看去,就只能看出那是一個孩子的背影。孩子伸著手,拔掉墳頭上的草。那墳跟附近別的墳並不一樣。我們這裡清明掃墓,過年的這段時間,離上次掃墓有將近一年的時間,這個時候,正是墳頭上草最多的時候,可是那座墳看上去卻很乾凈,長出來的草也很少。看上去是經常打理的。
本來以為,黑臉這種上門卻死在這邊的男人,老婆又改嫁了,兒子還小,他的墳,有沒有人來掃都不確定呢。沒想到卻是這麼乾淨。
走近之後,那孩子也發現了我們。他就站著看著我們靠近,一雙眼睛狠狠瞪著我和蘇海城。而且站的位置就在那小路上,他不讓開,我們根本就沒有辦法過去。
走在最前面的蘇海城說道:「我們來看看你爸。」
男孩子還是一直瞪著我們,好一會才讓開了路。
墳前已經點著香了,三炷香,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東西了。看來男孩子並不能從家裡給爸爸帶來什麼祭品。
而我們也沒有帶來什麼,只拿來了一瓶酒。
蘇海城把就打開,放在了墳前。我拉著孩子,走到了稍微乾淨一點的空地上。男孩子很倔強,穿著的衣服又少,我扯著他的衣服,他還要甩開我的手。不說話,但是卻跟著我過來了。
我掏出了手機,翻著手機里的圖片,然後把手機遞給了他:「看看你弟弟。」
他的表情終於柔和了下來,幾乎是搶過我的手機,看著屏幕上那張蘇辰個人的照片,穿著小豬的衣服,趴在羊毛毯子上,留著口水,抓著玩具笑著。男孩也跟著咧嘴笑了起來。
我的手伸過去,告訴他:「你用手指這樣劃過去就能看到下一張了,基本上都是他的照片。」
男孩小心翼翼地划著手機翻頁,那張黑黑的小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手機屏幕。我想在他的心裡,媽媽已經跟了別的男人,已經不再屬於他的了。他在媽媽哪裡根本就得不到多少愛。而他媽媽跟著那樣的男人,想給他多一點的愛,也不行。這就是生活的無奈。
而爸爸已經死了,就在這裡,給不了他任何關愛。他唯一覺得是他親人的,就是這個弟弟了。就算弟弟已經被送走了,這種血脈親情,還是會牽絆著他。這是一個懂事的孩子。
男孩看著這些圖片,我在一旁說道:「看看這樣,這是他的房間。這邊是他的小床。晚上他就跟照顧他的阿姨睡。這個是照顧他的阿姨,阿姨人不錯,照顧得很好。……這張,是家裡的客廳,這個是太爺爺,太爺爺抱著他玩呢。你看他和太爺爺都笑得多開心啊。……這個是他的奶奶。」
「警察?」男孩終於說話了,用鄉音很濃的話說著這兩個字。圖片上的蘇媽媽穿著警服,抱著孩子。
「恩,是個警察。弟弟叫她奶奶。弟弟叫我媽媽,叫他爸爸。」我指著那邊正在把那瓶酒撒到地上,敬給黑臉的蘇海城。我知道他對蘇海城沒什麼好感,誰讓蘇海城總是板著一張臉讓人覺得他很不好說話的樣子呢。我伸手在屏幕上劃了幾下,屏幕上出現了蘇辰坐在自己的小椅子上,蘇海城給他喂著粥的畫面。
「想不到吧,他對弟弟可好了,還會給弟弟喂東西呢。」
男孩子抬頭看著我,眼眶紅了。
蘇海城也走了過來,伸手揉揉他的頭頂,就說道:「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你要的哪天當兵了,我就告訴你弟弟,他是抱養的,就告訴他,他還有個了不起的哥哥,也會讓你見到他的。但是如果你一輩子沒出息,那就算了,這個弟弟,是我們長大的,跟你也沒什麼關係。」
男孩子突然就在我和蘇海城面前跪了下來,一個頭就磕在了地上。
我有點不安,看著他直起身子,嘴唇動了好一會,才說出話來:「謝謝。」
蘇海城還是那種冷漠的樣子:「謝什麼?想見到弟弟,就自己加油吧。記住,他叫蘇辰。」
男孩重重的點頭。對於這樣一個內向而倔強的孩子,能做到這一步已經不錯了。
蘇海城繼續說道:「回去告訴你媽,弟弟跟著我們很好,但是我不允許她去打擾弟弟的生活。記住了,就這麼說,我不允許!」
我暗中扯扯蘇海城的衣服,他這些話說得有點重了。
男孩子點點頭,遞上我的手機,然後就朝著寨子里跑去。我看向那邊乾淨的墳,說道:「可能孩子有很多是委屈,所以他總喜歡到這裡來,跟爸爸說說自己的委屈吧。所以才會把這裡整理得那麼乾淨。」
阿天也走了過來:「至少他知道了,他以後要奮鬥的目標了。我看這個孩子是真的會去當兵的。就是這個子矮了點。」
「不會,看他骨骼,隨了他爸,應該不會矮過要求的線的。」
在我們上了車子,車子朝著湖邊進發的時候,我在車子上問了蘇海城,為什麼要讓孩子說,不給他媽媽去看孩子呢?
蘇海城的答覆是:「那個女人,不是我媽的對手,她要去看孩子,浪費錢不說,也看不到那孩子一眼,何必還要讓她去呢?再說了要是她去看孩子的事情,讓她現在的男人知道了,說不定還會出事呢。」
「嗯,對,有些人,有些命是註定的。真改不了。還是別讓他們見面的好。孩子在家裡也沒受什麼委屈。」
「以後我們有了孩子,蘇辰就是孩子的哥哥,還能保護弟弟妹妹呢。」
聽到蘇海城的這話,我的心沉了下去,也不知道這輩子我們還能不能有屬於我們的孩子了。「如果上次那個孩子沒有出事的話,現在應該有兩三個月了吧。」
蘇海城一隻手扶著方向盤,另一隻手伸過來揉揉我的后脖子。我明白他的意思,轉頭對他笑了笑。關於那個孩子,是我永遠的痛。
剩下的時間,我們沒有再去別的地方,就在那湖邊,看著太陽落下,再看著太陽升起。卡卡西就跟來度假一樣,非要弄倒幾根竹子,自己扎了一個小竹排,在湖裡撐著。
他用的是裝備里的繩子,阿天和他一起動手做出來的竹排。他們兩在湖裡撐著小竹排打圈圈的時候,我和蘇海城就坐在車子的前蓋上,看著他們笑著。我用手做成喇叭狀,朝著他們喊道:「一會竹排散了,掉水裡了,我們不去拉的啊!」
「四一姐,你個烏鴉嘴。要是我掉水裡了,我上次就給你一個超級大熊抱!」他也朝著我喊了過來。不過,他在喊出這句話的時候,已經在緊張的保持著平衡了。
蘇海城沒有笑,不過,他就在我身旁,看著阿天他們,說道:「以前出任務的時候,見過一些少數民族,就是在河裡放下竹子,或者木頭什麼的,讓他們隨水下去,下到下面的碼頭,下面有人攔著,這是一種運輸木頭竹子的方法。古老的方法了。還不需要成本的。為了看管來這些放下水的木頭竹子,都會有個人押運這些木頭。那人就是站在一根比較粗的竹子上,手裡拿竹子,時不時划拉一下身旁的木頭。人家就一根竹子能漂個十幾里了。他們這都五根竹子了,還在原地打圈圈。」
我們說了很多話,都是聊天的內容。我也想不起那天他跟我說了什麼,反正那天我們是難得的聊得開心。他很少說這種聊天的話題的。他是要麼不說話,要麼就說很嚴肅很邏輯性的話。這種閑扯聊天的話,那次應該是說得最多的一次了。
我還把我私藏著的一包辣雞爪拿了出來。他說,打越戰的時候,中央的軍資預備里,就有很多很多的冷凍雞爪。
湖裡的兩個人哇哇叫著,讓我們留點給他們,但是我們並沒有留,就這麼看著他們在水裡著急得打著圈圈就是回不來。
那一天我們誰也沒有提進山開鎖的事情,大家都知道,那些話一旦說出口,這份美好的氣氛就會被毀掉了。
夜幕降臨,我們最後的一次衝鋒,就快要打響了。
在漆黑的山林間,蘇海城撥通了蘇媽媽的電話:「媽,明天就是立春了,我們方案二,明天開始行動。如果我們失敗了,我會盡量保四一出來。媽……那個……幫我照顧四一。還有,在醫院存下的我的精子,其實都是死的。別讓她受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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