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枉死之人

二十一 枉死之人

夜色已經上來,夏日的細月早早的走過了十二點方向,天空的星子,在蟲鳴的伴奏中閃閃發光。眼看著寨子,就在山下,可走起來卻這麼長。老倒是希望這樣的路能夠走得久些,以前慣於不見人的地方,如今拜郭三所賜,自己也有七情六慾了。

秦璐一身的怠倦,看來是走不動了,一瘸一拐的樣子,惹老十分憐惜。他們隨身的手機早就被寨子里的人收走了,鬼都聯繫不到,得了,聯繫到鬼更可怕。

下山的石階想羊腸般蜿蜒,老再望山下,不足兩三里地了,寨子里的燈光漸已暗淡,不過不能貿然進入。老拉著秦璐便坐了下來,說道,「我們先休息一下,馬上要進寨子,我們要十分當心。你的腳沒事吧。」老趁機關心道。

女孩子的腳細,走山路容易破皮。老猜秦璐肯定是腳起泡了。秦璐笑笑說道,「可能是起水泡了吧,不要緊。」

「哪能不要緊呢,快把鞋脫掉,讓我看看。」老道。

「這烏七八黑的,也看不清,我沒事。」秦璐坐著不動,「休息一下便好了。」

只見這老二話沒說,手抓起秦璐的腿輕輕抬起,便把她的鞋解開了。秦璐再爭執不過,看著老體貼的樣子頗為感動。兩腳都起了水泡,放在涼涼的石階上,倒是如同貼在刀刺上一般疼痛,忍不住絲絲的叫疼。

「疼了吧,你的腳破皮了,雖然是小事,但也容易發炎的。」老幾乎把秦璐的腿貼到自己鼻子上了。

「你碰上我,真是你的幸運啊,我懂一點中醫,這點小傷,我能對付。」老自信滿滿道,「你坐著不動,我去去就來。」

說著老半蹲著閃入旁邊的叢林中去了,老對草藥了如指掌,自己當年學的就是中醫嘛,接著星光,他趴在草地上,想不到苗家這山上的寶貝這麼多,甘草儘是,可以止疼。半盞茶的功夫,便采了一手,老興奮的往回走去,一邊喊著話笑著說,「看我採到了什麼。秦璐。」

他沒有聽見秦璐的回答,趕忙轉上台階。她還在那,心頓時寬了一半。近來一看,秦璐竟是疊著手肘睡著了,這一天也是兜兜轉轉的,都累了。

老抓著一把甘草往自己的口中咀嚼,直到成為細末,才吐出放在自己的手上,口中麻木又有絲甘甜,咀嚼了一手的甘草細末,才停止。他撕下自己的衣服兩角,各包了一把甘草,貼坐在秦璐的身旁,正要抬起秦璐的左腿,秦璐的身體順勢便倒在老的懷裡,她卻不醒。老輕輕叫了兩句,不見反應,便任由秦璐倒在自己的懷裡,他抽出兩手細緻的幫秦璐裹好了雙腿的傷口。

看著夜色,靜靜的吞噬了整個星空,彷彿只有他們兩人處在五行之外了。

遠處的山嵐只見輪廓,迷茫霧色中,山林里「得咯得咯」的聲音,伴隨著叢林排倒,一路飛奔,鳥獸俱驚。郭三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坐騎,還是飛奔在叢林的夜色之間。

「八怪,慢點。」林葉打在郭三的臉色,覺著生疼。八怪初侍新主,倒是格外的興奮。從來沒有這樣奔在曠野之中,郭三倒不知道以後怎麼安置這傢伙了,都是元昊搞出來的,他與這魔頭達成心裡協議,心中暗著打算。

郭三隻知道這元昊不是故的魔盅入體,鬼村的孟婆茶到底是什麼人給他服下的,能到千年以前他們就算定了西夏的滅國,而埋下這個盅不成,不大可信,這有許多秘密,尚待郭三去一一解答。

一邊想著心事,一邊騎行,八怪的速度如飛,一路絕塵。幾刻鐘的功夫,便已經到寨子附近,八怪甚同人語,郭三不想這麼招搖,耳語對八怪說些話,八怪一個跳躍往後便消失在夜色中了。

郭三躡手躡腳的往寨子里去,裡面間或能聽見些聲音,似有吹奏蘆笙,音樂緩和悲哀,莫非是哀樂,難道寨子里死人了不成。郭三爬上旁邊的一棵大樟樹,這樹少說有百年了,樹中已經空洞,苗民奉為神樹,逢年過節都有些供奉,這樹下便有些烏黑燒紙和殘留的斷燭。

郭三倚在樹榦上,往裡面探望,這苗家人的寨子雖說是獨門獨戶,但也鄰里相連,小院落裡面,一口大紅棺木赫然底下,也還沒有加紅布蓋,一個孝子模樣在吹笙守靈,白色蠟燭都快燃盡,前面燒紙灰燼早滅了。這是苗家人的習俗,郭三略知一二,要守孝三天才能下葬吧。旁邊的房屋裡面尚有燈光,那孝子已經幾近累了,便放下蘆笙,打起了瞌睡,郭三搖頭輕笑。

郭三見旁邊的房間里有些燈亮,人影灼灼,像是在商討什麼事情。郭三輕巧的滑下樹榦,溜到屋旁,見那孝子瞌睡已死。他側耳在下,不禁皺眉。

「枉死的女人都不能進祖宗洞府,這你是知道的。」一個老人的聲音道。

「祖爺爺,這隻有您知道啊,現在這巫咒來到咱們這寨子,我們像等死的魚一樣,只求死後能入祖宗洞府,我家那女人也是命苦的人啊。」一男人哭腔道。

「哎,我們苗家怎麼了,為什麼專門死女人呢?也不見,山上的娘娘開開恩情,我過幾天山上去求娘娘做做法。」老人輕嘆道。

「娘娘,每次都要村裡的處子進貢服侍,從來沒有見回來的,你去也沒用啊。」男人道。

「那個外鄉女孩,看樣子還是處子之身,我已經和邢婆婆商量了,她也沒有意見。」老人又道。

「哎,這個不祥的女人,自打她來了之後,我們村女人都快死絕了。我還是堅持把她投豬籠下河。」男人怒道。

「這個再議吧,等邢婆婆那邊處理好了,我們再做商議,你還是細想一下你家婦人什麼死的吧。」老人道。

「我也不明就裡呢,不是大憨娶那女人叫曉玥的么,我們便去了,我們給那新人敬酒,曉玥也不做聲不起來,我們自討沒趣,當時只是可憐她,年紀輕輕便要下豬籠淹水,也是她家姑姑要給她辦個婚,以便死後不成孤魂野鬼,大憨只是個傻子,父母,我們做叔伯的也就幫著應承了。沒想到,這曉玥的巫咒竟到我家了。酒席被那幾個外鄉人攪了以後,得知他們被邢婆婆拿下了,我們便安心回去睡覺,誰知道第二天早上我那命苦的女人就沒氣了。」男人半做哭腔,心生恐懼。「接著,便聽說了吉慶家的當家的也不明的死了,你說這都是什麼事啊,絕對是那個女人的巫咒啊,村長。」

老人半響不語,輕嘆道,「我們祖先經過數次動遷,終於到這小小山林,從來都是敬畏神靈,安分勞作,可災難偏偏降在我們的頭上。」

郭三下聽著頗為心驚,今天死了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怪不得,夜裡寨子里靜的出奇了。

「山子,」

郭三聽見喊聲,連忙躲了起來,還以為是喊自己呢。

孝子十六七歲的樣子,見父親和村長出來了,也站起來。叫了聲,「爸,村長。」

「哎,白燭也燃盡了,紙錢也燒完了,我苦命的老婆啊你要安息,保佑我和山子長命百年啊。」那男人向棺木拜了拜,「別怪我啊,你沒有紅綢蓋,沒有壽衣穿,你枉死之身,我老宋只能如此了。」

村子老有七十多了,本來苗家這種時候什麼外人都不能參與的,這村子也算是旁親了,他給過板車。

老宋一擺手讓兒子拖著棺木一頭,因為沒有什麼陪葬,棺木異常的輕,這老宋一腳踢到架棺木的凳子,口中含著,「老婆啊,起身上路當心了。」悲戚異常,這孝子也開始哭開。

「山子啊,你從今起便是男人了,從今起你便不能流淚,你媽九泉下便可以放心了。」村長一旁道。「宋家小嫂子啊,你就安息吧。」

老宋向村子點頭示意,午夜過後再不走,寨子人醒了就過了時辰了。「走吧,」村長道。

老宋一把拉起板車,後面的山子扶著棺木,直出了門。

郭三一旁看得真真切切,埋個死人也要這麼遮遮掩掩么,枉死?難道,曉玥真的有巫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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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村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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