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第132章 縱容3
王旭來參加喬家宴會,對於喬家來說,是一件極為有面子的事情。喬雲生親自迎了出來,恭請王旭入內。
王旭為喬雲生介紹蔣異浪等人。
蔣異浪現在的身份,是同軍隊有合作的紅頂商人。他能從西方倒騰到棉花及火藥,製成棉服和槍葯,供應軍隊。
喬雲生將蔣異浪和王旭安排在首桌,同他們熱情寒暄一番后,又緊忙去招呼別的人。
宴會廳很多外國人,有紅毛綠眼的,有白毛藍眼的,看的馮和膛目結舌,猶如剛進城的山炮一般,即使華服盛裝,也遮擋不住那沒見過此種市面的土氣。
馮和盯著一名紅毛女人雪白高聳的胸脯發獃了幾秒鐘,回過頭小聲同白雲天道:「外國的小娘們兒,是不是成天吃大饃饃?」
白雲天沒明白馮和的意思,「怎麼講?」
他認真思索了一會兒,道:「外國人吃的是麵包,不是饅頭。大概也有吃饅頭的,但是肯定不如吃麵包的多。」
馮和猥褻的朝白雲天擠眼,然後揪揪著嘴兒,用嘴尖指指庭中一位外國女人,「那就是吃大麵包,所以才能長那麼大的奶。」
白雲天悶笑著搖頭,「大了猶如奶牛,遠觀是好,脫了衣服,必定下垂,美感全失。」
「我就喜歡大的,越大越好。」馮和一臉饞意。
「喏。」白雲天用下巴點點剛進門的一位中年婦人,「你看,那位的更大,大如西瓜,最合你意。」
剛進門的那位中年婦人,穿著一身墨綠色綉金牡丹的旗袍,脖子上圍著一條蓬鬆的黑毛圍脖,耳朵手腕手指頭戴滿各種璀璨華麗的金銀珠寶,完全一副暴發戶做派。
她長相倒是不醜,雖然中年發福,但看得出來,她年輕時候,肯定是位美人。可她面容不和善,眉毛修剪的又細又挑,眼睛里透著狠精的光芒,一臉刁相。
中年女人進宴會廳之後,先是巴結著和喬雲生說上幾句,隨後就昂著脖子,擠入一群外國人之中,用蹩腳的英文試圖同她們交談。
外國女人挪開幾步,對她指指點點,目光鄙夷。
中年婦人見沒人願意和她說話,倨傲的「哼」了一聲,扭著略顯肥胖的身軀,來到樓梯前。
海葵和總算打扮好的喬安安,出現在樓梯上頭。喬安安嘰嘰喳喳的鬧騰了幾句,在要邁下樓梯的時候,立刻收斂起活潑模樣,昂首挺胸收腹,擺出大家閨秀模樣。
海葵「嘖嘖」兩聲,朝一邊別別嘴角。
喬安安道:「我和你說過了,我在外人面前都是這樣的。這叫氣質,氣質。」
海葵沒看出喬安安的氣質,只覺得喬安安比平時格外可愛了一些,裝模作樣的,有點兒像是小孩兒穿高跟鞋描口紅裝大人似的。
「啊!」樓梯側胖女人突然一聲尖叫。
喬安安嚇的鞋跟一扭,身子朝外別,踉蹌著腦袋朝下跌,眼看就要從樓梯上摔下去。海葵趕緊拉住喬安安的胳膊,用力朝後一扯,將喬安安扯站回原位。
「董如意!」中年婦人尖銳的嗓門,穿透所有人的耳膜。
海葵扶穩喬安安后,側過身體,站到喬安安另一側,居高臨下看著於蘭兒。在認出於蘭兒后,詫異道:「於蘭兒。」
於蘭兒是董府大太太,海葵她爹的大老婆。
「你怎麼在這裡?」海葵眼皮子耷拉下來,眼光兇狠的刺向於蘭兒。
於蘭兒瑟縮了一下,眼角餘光到處看了看,又快速觀察了一下海葵身上的穿著及海葵身後好奇觀望的喬安安。
她將原本欲出口的刻薄話咽了下去,臉上堆起慈善的笑容,諂媚對海葵道:「如意,我來這邊做生意。咱們董家的生意,搬到這邊來了。」
見海葵眼神越來越兇狠,於蘭兒臉色一變,眼神也跟著變化,凄凄然盈出兩眼熱淚。她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做作的捏細了嗓子,哭聲哭氣道:「你爸年前死了,病死了。我現在咱們董家只剩咱們兩個了。從你離開家之後,我就一直派人去找你,這麼多年了,我一直覺得你還活著。」
海葵掃眼,發現她和於蘭兒成為眾人關注的焦點后,皺了皺眉,回過頭同喬安安道:「我帶她去後院。」
喬安安擔心的拉著海葵的胳膊,「你小心些,我看她很兇。」
「沒事。」海葵愛撫的拍了下喬安安的手背。
她快步走下樓梯,對於蘭兒道:「不要打擾了喬家宴會,我們到後院談。」
於蘭兒自然願意同海葵到後院談,她已經想好了如何說服海葵,讓海葵回到董家。這樣,她就可以借著海葵和喬家女兒的關係,順利和喬雲生搭上關係。
在海葵和於蘭兒的身影消失在後門前的時候,蔣異浪總算回過神兒來。
他倏然站起來,緊張的詢問白雲天和馮和,「那是不是海葵?」
「是啊。」回答蔣異浪的是王旭。
王旭笑眯眯的看著蔣異浪,觀察著蔣異浪的反應,道:「錦海商行的大小姐海葵,錦海商行的二老板海容的青梅竹馬,你難道不知道?」
叩了叩桌子,王旭做出懊惱的模樣,道:「她還很可能會成為我的弟媳婦,我么弟看上她了,害起了相思病,在家裡成天瞎胡鬧,說非海葵不娶。」
「海葵,真的是海葵。」蔣異浪努力收起激動的神色,故作平靜的坐下來。
王旭好奇問道:「你和海葵以前難道認識?」
「嗯,她以前救過我。」蔣異浪點點頭,嘆出一口氣,「救過我之後,她就離開了。」
王旭見蔣異浪不時朝後門看,笑道:「我看這海葵,不僅救了你,還順便摸走了你的心。我就納悶了,她究竟有什麼好的,你和我么弟竟然都迷上她。」
蔣異浪微微抿了抿嘴角,道:「各花入各眼。」
王旭拍手,「這話對。你和我么弟喜歡那種性子躁的,我就喜歡溫順的,兔子一樣的乖的。」
蔣異浪見海葵和於蘭兒一直沒回來,同王旭抱歉了一句,起身匆匆趕往後院。
後院是一處大花園,雖然安置了燈,但不如宴會廳明亮,也不如裡面熱鬧,被宴會廳襯托的十分靜謐。
蔣異浪在一名站崗放哨的保衛指點下,找到海葵和於蘭兒。
於蘭兒正在花言巧語,試圖說服海葵。海葵則抱胸站著,眯著眼睛,睥睨著於蘭兒,那模樣,彷彿在審問罪犯的神探似的。
蔣異浪站在樹木後頭,遙遙看著海葵,目光貪婪****著海葵每寸肌膚。
他很想現在就衝出去,但現在並不是時候,因為有於蘭兒在。暗自用意念催促驅趕著於蘭兒,希望於蘭兒趕緊離開,他便可以衝過去抱住海葵,傾訴思念之情。
海葵突然嗤笑一聲,打斷於蘭兒的話,「於蘭兒,你看我像傻子嗎?」
於蘭兒憤怒的想要發火,卻不得不做出慈善的模樣,這導致她的表情十分扭曲。她抖著嘴角笑著,「你當然不傻,你三歲就很聰明了。我那會兒還勸你爸呢,說要給你請個教書先生到家裡來。可是你爸他,唉,覺得生個姑娘家就是賠錢貨,根本不用學這些。」
「我倒是不知道,你竟然那麼好。」海葵似笑非笑看著於蘭兒。
於蘭兒道:「我一直想對你好,但是,你也知道,董家是你爸說了算。他這人,說一不二,根本不允許別人反對。」
「看來把我塞到馬棚里住著,也是他的主意?」
「當然。」於蘭兒快速回答,「這事兒有內情,唉。當年你二舅公找過來,跟你爸說,你不是他親生的,是你媽偷漢子生下來的孽種。你二舅公說親眼看見你媽偷人,你爸便信了。你當時年紀小,模樣確實不像你爸,你爸就糊塗的,把你扔進了馬房裡。」
「哦,哦哦,原來是這麼回事。」海葵思索著點著頭。
於蘭兒以為海葵信了她的話,當即高興的拉住海葵的胳膊,親近的拍著海葵的手臂,「現在董家只剩我們母女兩個人了,我是一直信你是你爸的親閨女。你跟媽回去,董家以後的生意啊,都是你的。」
海葵問道:「我回去了,董家的錢就都給我?」
於蘭兒臉頰鬆散的肉顫了顫,扭開話題,「等我老了,這董家,都是你的。你是董家唯一的子孫,不給你給誰啊。」
「那現在就給我吧,別耽擱了。正好我明年嫁人,把這些都當成我的嫁妝。至於你,你雖然是董家媳婦,但畢竟是外姓人,我會給你留些錢。」海葵斜眼瞄著於蘭兒。
於蘭兒忍了又忍,再也忍不住。
她本身性格就飛揚跋扈,是個只能佔便宜不吃虧的主兒。因為想要靠著海葵的關係,結交上悄慍晌,她才忍著性子裝模做樣了這麼長時間。
到現在,於蘭兒也看出來,海葵記恨她,根本不願意幫助她。就算海葵答應回董家,也不是為了幫助董家的生意,而是為了奪董家的錢財。
眉眼一豎,於蘭兒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海葵,「小賤貨,別給你臉不要臉。就算你走到天涯海角,我也是你大媽,是你長輩。」
海葵做納悶狀,「你怎麼突然就生氣了?我們剛剛不是說的好好的,剛剛說到我的嫁妝了,你怎麼突然就生氣了?」
「嫁妝?笑話。」於蘭兒聲音尖銳,表情刻薄倨傲,眼神歹毒,「你只是個丫頭生的小賤種,出生的時候沒把你淹死,是我慈善,是我心眼兒好。我把你養到五歲,你應該謝謝我。你現在翅膀硬了,就想著和我做對,你想的美。你現在這樣這叫目無尊長,到哪兒去,你都說不出理兒來。」
於蘭兒是正兒八經的潑婦,沒讀過多少書,是個無理攪三分的主兒。
在她心裡,她自個兒永遠是對的,永遠佔據在有理的座位上,誰也甭想推翻她。
海葵不想同於蘭兒胡攪蠻纏,截斷於蘭兒接下來要說的話,道:「我這人小心眼的很,有仇必報。」
她意味深長的上下打量著於蘭兒,伸手到於蘭兒肩膀上拍了拍,在於蘭兒反手要打到她手上前,收回手,道:「你現在落腳到了我的地盤,咱們來日方長。」
邁出一步后,海葵側過身,警告著於蘭兒,「別看這園子安靜,其實暗角里站著不少守衛。你要是想搭上喬雲生,就識相點,別在這裡鬧事。」
於蘭兒信了海葵的話,驚慌的四處掃看,生怕附近站著守衛,聽到了她剛才和海葵的話,回頭把話告訴喬雲生,壞了喬雲生對她的印象。
走到樹邊,海葵停了下來,透過樹葉的縫隙,看向樹后高大的人形陰影。
她狐疑問道:「喬家的守衛?」
蔣異浪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十分激動,卻又不敢湊近。
「誰?」海葵察覺到異樣,輕喝一聲。
回頭看了眼,見於蘭兒匆匆從另一邊離開后,海葵左右看看,見這裡是守衛的暗角,便一閃進入樹后,直面蔣異浪。
「咦?」害苦驚詫至極的瞪圓了眼睛。
蔣異浪乾澀的吐出兩個字,「是我。」
他剛來到樹后的時候,激動的要命,手指頭都剋制不住的顫抖著,想要衝出去抱住海葵。可隨著時間移動,他在激動之餘,心中又冉冉升起一股怯意。
這股怯意,令他只敢隔著樹叢激動,不敢就近去接近海葵。
「蔣異浪?」海葵驚詫到聲音走調兒。
蔣異浪在海葵喚出他名字過後,那股怯意瞬間灰飛煙滅,他腦海里嗡了一聲巨響,像是炸開了一朵煙花似的,炸的他失去理智。
用力抱住海葵,蔣異浪將腦袋窩到海葵肩膀,不停低聲喃語著,「你沒死,太好了。你能活著,真的太好了。」
「海葵,我還以為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能在這裡見到你,能見到你還活著,我太開心了。」
「能見到你,真的太好了。我太開心了,真的太開心了。」
蔣異浪眼裡滾出熱淚,浸入海葵肩膀布料當中,濕燙了海葵的肩膀。
海葵感受到肩膀上的濕熱,心中一震,眉頭皺了起來。她緩緩垂下胳膊,有些無奈的任由蔣異浪緊緊擁抱著她,像是老太太似的在她耳邊來回重複著那幾句話。
十來分鐘后,海葵整個人都被抱麻了,蔣異浪才收拾好心情,從海葵肩膀上抬起頭。
他眼角微微泛紅,眼裡卻滿溢著愉快,嘴角也剋制不住的勾起來。
「海葵。」蔣異浪低喚了一聲海葵的名字,然後緩緩低下頭。
他緩慢湊到海葵眼前,在海葵做出躲避動作時,眼神陡然黯然下來,悲傷襲上他的臉,趕走了之前的愉快。
海葵糾結的動了動嘴角,不想看到蔣異浪露出悲傷的模樣。
她轉頭的動作慢下來,動作有些遲疑。
蔣異浪抓住海葵遲疑的那一瞬,將嘴唇貼到海葵嘴唇上。他並沒有繼續動作,只是與海葵的嘴唇貼在一處。
他的嘴唇細細顫抖著,像是剛破繭蝴蝶孱幼的翅膀,在風中試探著花蕊。海葵心中越發不忍,便糾結著眉頭,閉上了眼睛。
蔣異浪在海葵閉上眼睛后,眼神銳亮起來,染上笑意。他知道海葵不忍心看他難受,所以一再示弱,將自己偽裝的十分可憐,令海葵不忍心拒絕他。
他並沒有得寸進尺,只是用舌尖描繪了海葵的嘴唇后,便抬起頭。
海葵深吸一口氣,用力推開蔣異浪,跳到一邊。她用睫毛擋住眸光,不想接觸蔣異浪的眼神,以免心軟后被蔣異浪牽著鼻子走。
「你怎麼來這兒了?」海葵詢問蔣異浪。
蔣異浪道:「我來談生意。白雲天和馮和也來了,都在廳里。」
「馮和?奉橋的馮和?他怎麼和你湊一起去了?」海葵驚訝的抬眸,看向蔣異浪,忘記用睫毛繼續遮掩眼珠。
蔣異浪眼裡蘊藏著笑意,道:「馮和逃難的時候,碰上了我。」
海葵點點頭,「馮和雖然腿腳不利索,但人很不錯,做生意也很厲害。」
蔣異浪道:「你怎麼到這邊來了?」
海葵抬眼的時候,正好看見蔣異浪在月光下泛出兩點朦朧光的嘴唇,不自在的別開臉,依靠在一邊的樹杈上,道:「我和海容還有陳錦之一塊兒過來的。他們在這邊做生意,我就成天玩,這裡玩那裡玩。」
「陳錦之?」蔣異浪好奇問道,「是我們在鹽城遇到的那個陳錦之?」
「嗯,就是他。」海葵點點頭,但沒有細談。
蔣異浪也沒有細問,明白這邊守衛多,不是細談的好地方。
海容的聲音響起來,招呼著海葵,「海葵,海葵,你在哪裡?」
剛剛他和陳錦之被喬雲生請到偏廳,同喬瑞斯談話去了,沒看到宴會廳發生的那一幕。
他們出來后,喬安安趕忙把事情告訴了他。
海容趕忙趕來後院,來尋找海葵。
海葵蹦跳起來,揚聲接話,「我在這裡,在這邊。」
海容趕到海葵面前,因為緊張海葵,一時間眼裡只有海葵,沒有注意到旁邊幾步遠的蔣異浪。
等他注意到身邊人的時候,轉身看到是蔣異浪,身體立即緊繃起來,「蔣異浪?」
「是我。」蔣異浪洒然一笑,不復之前見海葵時的模樣,洒脫而又張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