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出山
陳泰東走到殮房門口的時候,吳志海、閻剛、白仲政早已等待在那。
陳泰東雙手端著一個茶海,上面擺著茶具和茶葉,當他駐足停下,準備抬眼示意吳志海和閻剛打開殮房門的時候,門從裡邊被打開了,一身警服的傅茗偉出現在了門口。
陳泰東看著傅茗偉,一字字清清楚楚地說道:「傅警官,我想來送我師兄最後一程,陪他喝喝茶。」
傅茗偉側身讓開,就在陳泰東即將進屋時,走廊盡頭的門打開了,三個人影緩緩走進,朝著眾人走來,直到門關上,走廊的明暗度恢復到正常之後,陳泰東才看清楚,來者竟然是合玉門如今的門主盛子邰,以及他的貼身保鏢段衛國、段衛家。
盛子邰與兩個保鏢都是一襲黑衣,走到眾人身前站定,盛子邰微微鞠躬道:「我代表合玉門上下來送鄭老先生最後一程。」
同時,段氏兄弟也微微鞠躬。
陳泰東點頭道:「好,盛門主有心了。」
盛子邰又朝其他人點頭示意,帶著段氏兄弟規矩地站在一旁,剛站定,遠處的門再次打開,眾人再次回頭,這次他們卻是看到穿著黑色風衣的賀晨雪和凡君一出現在那。
賀晨雪在走廊門口站定,道:「我知道你們不希望我出現在這裡,所以,這次鑄玉會只派了我和凡教授兩人作為代表來,其他人自會在家中祭拜鄭老前輩,我們只是來送別,上柱香就走。」
陳泰東雖然有些厭惡這個女孩兒,但還是禮貌地說:「請。」
陳泰東領頭,帶著眾人走進殮房,然後竟茶海放在放有鄭蒼穹屍體旁的工具桌上,閻剛和吳志海在一旁幫忙燒水、清洗茶具,而陳泰東就站在那,看著身體蓋著白布,只露出面部來的鄭蒼穹。
「傅警官,我們在這裡上香,違反規矩嗎?」陳泰東看著鄭蒼穹,低聲問道。
站在外圍的傅茗偉微微搖頭,陳泰東道:「謝謝。」
水燒好,茶具也清洗完畢,閻剛和吳志海退到一側,陳泰東則開始泡茶,將杯子一一擺好,待茶泡好之後,又一一倒上。
陳泰東放下茶壺,展手道:「來,各位,請茶,送天朝奉鄭蒼穹最後一程。」
眾人挨個上前,從茶海中拿起杯子,舉在胸前。
陳泰東也將一杯茶放在鄭蒼穹頭旁,舉著杯子道:「師兄,一路走好,我一定親手為你報仇,你的所有遺願,我也會幫你完成,儘管放心上路!走好!」
陳泰東說完,飲了杯中一半的茶水,然後將茶水倒在地上,其他人也跟著照做。
誰知,陳泰東再次準備倒茶的時候,一抬頭卻看到了不知道何時出現在門口的另外兩人,一個是唐守正,另外一人則是苟墨。
兩人站在那,看著陳泰東,隨後都朝著旁邊微微側身,讓出一條道來,緊接著一個人影率先出現在門口,緊接著一個穿著中山服,還帶著滿頭銀髮,手中握著一串念珠的老者走了進來。
老者走進來的那一刻,陳泰東手中的茶壺險些落地,他立即放下茶壺,走到老者跟前,尊敬地稱呼道:「齊師兄!」
「泰東,好多年不見了,你的身體還很不錯,這很好,很好。」齊觀的聲音顯得無比的沙啞,就像是剛剛痛哭過一般,其他人也立即微微點頭示意,算是行禮了。
齊觀慢慢上前,走到鄭蒼穹跟前,就那麼看著。
陳泰東回到茶海跟前,泡茶,倒茶,然後雙手將杯子遞給齊觀。
齊觀雙手接過,默默地倒在地上,陳泰東又為他倒上一杯,齊觀這才一飲而盡,然後將杯子放在鄭蒼穹的身邊,其他人也立即照做。
「我已經去鄭力那撤了蒼穹懸賞的錢。」齊觀站在那低聲道,然後抬眼看著白仲政,「白仲政,你也回去告訴下郭洪奎,讓郭家也撤了懸賞的錢。」
白仲政想問為什麼的時候,陳泰東看了他一眼,他立即道:「是,晚輩明白。」
齊觀低頭道:「懸賞是下策,這樣做,只會讓更多人鋌而走險,去做原本不敢做的事情,也許還會導致其他不好的事情發生。」
齊觀說完之後,後方的唐守正道:「昨晚,一批來路不明的人,闖進了先前錢修業的藏身處,持槍對房間進行了掃射,所幸沒有傷到其他人,這些人已經於早晨被全部逮捕,如果不撤銷懸賞,類似的事情還會發生,所以,我不希望再聽到有人用這種方式來抓捕錢修業,更不希望有人對錢修業動用私刑。」
「不好意思,我還有事,我先走一步。」賀晨雪此時道,轉身帶著凡君一就要離開,卻被齊觀叫住。
「賀首工!」齊觀看著賀晨雪,等她轉身來的時候,才接著道,「凡孟的事情,還請首工三思而後行,鑄玉會是個歷史悠久的組織,但你也得清楚的知道,有這個國家,才有你們這個組織,你們如果不按照規矩來,那就等於是破壞了秩序和法律。」
賀晨雪微微鞠躬:「晚輩一定謹記前輩的話,各位,再見。」
賀晨雪說完,帶著凡君一轉身離去。
兩人離去,門重新關好后,盛子邰開口道:「前輩,不知道我們合玉門能幫上什麼忙嗎?」
「盛門主,合玉門之前發生那麼大的事情,與前任門主的私心以及錢修業有著直接的關聯,也直接導致了合玉門元氣大傷,但是,也算是幫助了合玉門走上了正軌。」齊觀抬眼看著盛子邰,「所以,我希望合玉門從今往後,只做正當生意,也不要再捲入任何的江湖紛爭當中去,要知道,以前之所以有江湖,是因為沒有一個完整的社會,而現在,已經沒有江湖的,取而代之的是社會,社會講到的是法律、道德、秩序,而不是所謂的江湖規矩。」
盛子邰立即明白了齊觀的意思:「前輩,晚輩明白,晚輩從此之後再不涉入任何江湖糾紛之中,從此之後,只有安分守己的合玉門和合玉集團。」
齊觀點頭示意:「謝謝盛門主的理解。」
盛子邰鞠躬道:「晚輩上柱香再告辭。」
陳泰東遞過香去,盛子邰焚香磕頭之後,向各位道別,帶著段氏兄弟離開。
齊觀掃視了一圈周圍的人,一一念著眾人的名字:「唐守正、苟墨、傅茗偉、吳志海、閻剛、白仲政、陳泰東,該來的都來了,唯獨就差刑術和連九棋。」
陳泰東立即解釋道:「他們去找關滿山了,我怕他們分心,耽誤計劃,所以,自作主張,沒有告訴他們鄭師兄的事。」
「不,我沒怪他們,我只是想縮小範圍,你們懂我的意思嗎?」齊觀再次掃視周圍人一眼,「這裡加我,一共八個人,我希望接下來的事情,只有我們八個人知道,當然,我已經提前做了準備,在錢修業身邊安插了一枚釘子,關鍵的時候,這枚釘子只要一動,就能改變大局。」
陳泰東疑惑道:「釘子?誰?」
齊觀看著鄭蒼穹的屍身:「餘下的逐貨師中,對奇門有興趣的,還有一個人。」
陳泰東一尋思,立即道:「元震八?」
齊觀默默點頭。
……
大慶,某廢棄小型油田廠區門口。
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元震八站在雪地當中,雖然他戴著厚厚的棉帽,但因為將羽絨服後面的帽子扣在頭上,陽光照射在雪白的地上,導致的反光讓人不戴著墨鏡根本無法睜眼。
元震八用手摸了摸裸露在外面的面部皮膚,努力抬眼看著遠處,但始終沒有看到有任何交通工具出現在視野當中。
「怎麼還沒來?」元震八自言自語道,又想,會不會是錢修業發現了什麼地方不對勁?
「你想知道奇門在哪兒?想知道奇門裡邊有什麼嗎?」元震八耳邊迴響起齊觀的話。
元震八很鎮定地回答:「當然。」
「現在有個機會,但是很冒險,不過也很划算。」齊觀盯著元震八的雙眼,「我知道,你想在不成為罪人的前提下,知道奇門的秘密,親眼目睹奇門裡邊是什麼,那麼,你只能選擇我給你的這條路。」
元震八問:「什麼路?」
齊觀冷冷道:「投靠錢修業,留在他的身邊,提供他的消息給我,成為我埋在錢修業體內的一枚釘子。」
元震八皺眉道:「太冒險了,錢修業那麼聰明,肯定會識破我的。」
齊觀語氣依然:「那簡單,假戲真做,你只要見到錢修業,就告訴他,你是我派過去的,你只是將計就計,你只是想知道奇門是什麼,你投奔他之後,他就會少一分威脅,多一個可以利用的人。」
元震八搖頭:「還是太冒險,我比較珍惜我這條命,我如果不做呢?」
齊觀笑道:「如果你不做,你就跑,躲起來,因為錢修業的目的,是殺掉天底下所有的逐貨師,以及所有與奇門相關的人,等到錢修業被捕或者被殺的那一天,你才能出來,當然,如果你能加入我的計劃,就能讓這一天早點來臨,否則的話,我不能保證你會躲到什麼時候。」
元震八思考了半天:「除了提供消息之外,我還需要做什麼嗎?需不需要我幫鄭蒼穹報仇,殺掉那個叫墨暮橋的傢伙?」
齊觀想了想,問:「你有多大的把握?」
「如果不考慮我逃脫的方式,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元震八抽了抽鼻子,「如果考慮到我必須逃脫的話,把握只有不到四成,而且今後提供消息的機會也會失去。」
齊觀笑了:「你這樣說,分明是怕我讓你去對付墨暮橋,放心,墨暮橋自然會有人收拾的,你只管提供消息就是了,其他的事情,你隨機應變,不過,我得提醒你,你必須盡量做到,不要與錢修業同流合污,在自身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你可以採取一切必要的手段。」
元震八看著齊觀,問:「聽你的語氣,這次的計劃,你和警方合作了?」
「當然。」齊觀平靜地回答,「那是必要,也是必須的,沒有警方的參與和授權,這個計劃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元震八終於有了點自然的笑容:「那就好。」
元震八說完起身,在經過齊觀身邊的時候,齊觀問:「你答應了嗎?」
「生死有命。」元震八停下來看著齊觀道,「老前輩,希望我這條路沒選錯吧。」
齊觀回憶到這,拉下自己的面罩,吐出一口氣,又深吸一口氣:「希望我這條路沒選錯吧。」
話音未落,一輛白色的suv就從遠處緩緩駛來,看得出,開車的人很小心,在這種雪路上,就算上了防滑鏈,稍微開快點,汽車都會失去控制。
車停在元震八的旁邊,車門開了,一個戴著眼睛的,皮膚有些黝黑,個子不算高的男子走了下來,比元震八還裹得嚴實的他,稍微拉下自己的圍脖,笑眯眯地說:「你好,是元先生吧,我是張海波,你叫我海波就行了,我是來接您的司機。」
「你一個人?」元震八有些意外,下意識看向車內。
自稱張海波的男子點頭:「是的,我一個人,對了,這有您的一部電話。」
張海波將電話交給元震八,元震八剛拿到手上,電話就響起來了。
元震八沒有立即接起來,但他知道,肯定有人在附近監視著他,否則的話,不可能在他拿到電話的瞬間就能這麼準確地撥來電話。
元震八接起電話來,話筒中立即傳出錢修業的聲音:「震八,今天天氣很冷,讓你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
「沒關係。」元震八笑道,「就當是對我的一種考驗吧。」
錢修業乾笑兩聲:「是的,考驗,不過考驗現在才開始。」
元震八一愣:「什麼?」
錢修業道:「我現在是個被通緝的人,說直白點,我就和土匪頭子差不多,加入我,就等於是加入某個犯罪團伙,按照傳統,應該納投名狀,你懂我的意思吧?」
錢修業捏緊電話,下意識看向自己跟前的那個依然滿臉笑容的張海波。
「沒錯,你已經猜到了,眼前這個,就是我希望你殺掉的,無辜百姓。」錢修業笑道,就如同是讓元震八殺掉一隻雞一樣,「我給你五分鐘的時間,你可以用任何方式殺掉他,當然,最好是不流血的,因為流血的話,現場不好收拾,你只管做,自然有人會收拾現場的,當然了,如果你不做,也沒關係,就當我們沒見過。」
說完,錢修業掛斷了電話。
元震八放下電話,再次上下打量了下眼前這個叫張海波的男人。
張海波依然朝著元震八笑著,但那種笑卻是那麼的不自然,就在這突然間,元震八出手了,左手成掌,指尖直接戳中了張海波的喉結,張海波沒來得及反應,下意識就去捂住了咽喉,元震八則上前一步,毫不遲疑抱住對方的腦袋使勁一擰,將張海波的脖子直接擰斷。
元震八看著躺在雪地上的張海波,抽了抽鼻子,低聲道:「下輩子跟對人,跟個不會出賣你的好老闆。」
此時,電話再次響起,元震八接起來后,聽到錢修業的語氣變了,變得很開心:「震八,你順著雪路一直往外走,走到公路邊上,然後上車,有車在那裡接你,還有,扔掉手裡的電話。」
元震八扔掉電話,拉上面罩,順著雪路朝著外面的公路走去,他走遠之後,從廢戲油田廠內走出兩個人來,將「張海波」的屍體搬上suv,開車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太過於標準的普通話,不帶一點兒東北口音,就算是在日照強烈的北方,也很少有人能曬出那麼黝黑的皮膚,另外,在這個地方,本地人在冬季,像他那種年紀的男人,是絕對不可能將自己包裹成那樣的。
所以,張海波百分之百是錢修業的手下。
錢修業也不傻,這個時候他找一個陌生人來接自己,還讓自己殺掉,那不等於是給警方一個再明確不過的線索嗎?他不會那麼做的。
所以,自己剛才賭對了。這樣想著的元震八終於走到公路邊上,來到那輛黑色的轎車跟前,車門打開,元震八俯身看著坐在後排,沖著他微笑的錢修業。
元震八微微鞠躬道:「錢師叔。」
錢修業拍了拍座位:「外面冷,來上車吧。」
元震八上車后,凡孟踩下油門,坐在副駕駛上的墨暮橋則微微側頭,掃了元震八一眼。
「凡孟我不就不用介紹了,這位是我的大徒弟墨暮橋。」錢修業介紹道,開車的凡孟舉了下手,墨暮橋則側身來,伸出手去握了握元震八的手,算是正式認識了。
「久仰。」元震八說道,這也是他的真心話,如今的墨暮橋已經快成為他們行業內的傳奇了。
錢修業笑道:「震八,就差你了,你一來,我的計劃算是完成得差不多了,現在,我們應該去舉行儀式了。」
「儀式?」元震八不明白錢修業在說什麼。
錢修業看著元震八道:「開啟奇門所在地點的儀式。」
元震八道:「太榮幸了。」
錢修業卻抓住了元震八的手:「讓我們一起見證歷史吧。」
元震八點頭:「謝謝錢師叔。」
錢修業露出了個滿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