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慘劇-8
落寒把今天發生的事複述一遍:
「我覺得席老師話裡有話,好像知道些什麼,而沒有對我說當然,他認為我只是個學生,也沒必要告訴我最後他說起迴光返照的時候……」
「你是說『16刀事件』他很可能是看到什麼,聽到什麼,或者聞到什麼」
「我比較偏重最後一樣他說面對著屍體有人笑,大概是指那三個男生,那麼他當時是在人群中?感覺到了一些不尋常的東西如果真的是聞到什麼,我能想到三種可能:英語林老師的香水味,高數何老師的煙味,還有就是傳播學鄭老師的藥味他要說的,到底是哪一個?有點不對呢……」
「你好像還陷在『兇手就是身邊的人』這種思路里」
落寒並不理會,繼續自說自話:
「今天發生的事情……還有呂老師……我懷疑……」
他直視舜的眼睛,用一種非常令人信服的口吻說:
「我非常懷疑」
「你是說……兇手?」
「是」
「什麼時候可以行動?」
落寒搖搖頭:
「不,動不得,沒有證據」
「那你懷疑總有理由?」
「現在的案子有一個特性,非常詭異,在我看來,只有一個人才能滿足這個條件而這個理論的基礎,卻停留在假設階段」
「也就是說,如果案子和你的想象相同,那麼那個人相當可疑你只是靈光一閃地有這麼個想法,很有可能根本不著邊際,即使猜對了也沒有證據」
「確實案子的前因後果我根本一點頭緒都沒有,完全不清楚是怎麼回事這次的事情和以前完全不一樣」
「我覺得非常普通呀,你以前處理過比這難得多的」
「不是難度的問題,感覺不對,不是一個系統怎麼說呢?以前的案子,別管多複雜,我都能很快,幾乎是立刻地看出有什麼地方不正常,或者什麼地方過於正常現在的事情不是這樣,我沒有看出哪裡可疑……都是最一般最日常的活動,上課、吃飯、自習、睡覺,我們今天這麼過,明天也一樣,唯一不對的地方就是死人了從五年前到今天,出了那麼多件事——對了,你調查這些事,我還沒來得及道謝——可是……不確定的東西太多了哪些是謀殺?哪些只是平常的事件?和咱們調查的事情有關嗎?所有這些事都是一件事嗎?還是幾件事?不多說,就現在接觸最多的『五年前慘劇』和『16刀』事件,能不能扯上關係都不知道還有就是一直纏著我的感覺……」
「還是那句話:『這不是偵探小說……』」
「是啊,揮之不去」
「這案子……這麼說……還真是蠻特別的難道真的找不到突破口?」
「我一直在試,那種感覺就像回到小時候我當時大概是6歲,有一天去我叔叔家玩,趕上表妹大發脾氣,因為她看上一條漂亮的裙子,而叔叔不給她買她當時又哭又鬧,跳著腳,說什麼都不答應結果脖子上的項鏈掛在了抽屜把手上……別露出那種表情,放心,沒發生不幸事件,就是項鏈斷了她那時候就愛打扮,經常偷抹嬸子的口紅,平常套著三條以上的項鏈她當然很傷心,因為斷的有她最中意的那條,讓我幫她原樣穿回去我把掉了滿地的珠子收集起來一看,才傻了眼都是模擬的珍珠,還都差不多那麼大個兒,我是神仙也分不出到底哪個是哪條的」
「那你就看著你妹妹滿地打滾?」
「當然不我一咬牙,一跺腳,乾脆!把所有珠子都穿在一起,算是混過去了她總算破涕為笑,以後再也不拿它當項鏈戴……」
「還是不喜歡呀」
「不是,太長了,只好挎在肩膀上」
「唉,小女孩真容易糊弄」
「案子就沒這麼容易應付了我從所有事件中挑出幾個,試圖把它們聯繫起來,不行就換另外幾個這是個大工程,想想有多少排列組合?現有的東西也不能幫我肯定或否定什麼最大的問題是所有結果都似是而非,一琢磨就不讓人滿意,就像好不容易選出來的珠子穿起來,放在那裡看著挺好,一提線的兩頭,就會嘩啦啦地散掉……」
落寒的眼神很是迷茫,雖然他平時也這樣,但這次似乎不尋常
「太笨的方法,要是這樣也能有突破就神奇了我看這次按平常的做法希望渺茫,是最根本的……非常基礎的……思路的問題」
「那就換種思維方式」
落寒露出極柔和的笑容:
「談何容易?你提了個最難的要求」
舜皺了下眉,然後搖頭:
「我觀察半天了,不得不說,你情緒不對」
「你是指……焦躁?確實,我有些著急動機非常關鍵,而現在完全……沒有,連猜測都沒有不知道兇案發生的原因,就無法確定是否會繼續死人,只希望真相露白得不要太晚我明白這會讓腦筋不清……」
「我說的不是這個你自己都明白有可能焦躁,就不會焦躁了我說的是另外一種情緒,非常消極,我也知道很難克服但問題是你似乎甘願沉溺其中,真心想控制過嗎?」
「我……」
「你是個明白人!」
天黑壓壓的,空氣吸在鼻子里濕乎乎的,讓人的胸口憋悶到快要爆炸
張平從學校食堂出來,對旁邊的落寒說:
「今天倒不錯,吃飯的人這麼少」
「星期二,所有學院下午都沒正課,都趕在下雨前回家了」
剛上大學,大多數人都特別戀家,也是因為住不慣宿舍,一有空就往家跑
「那你呢?」
「正課沒有有選修呀下午不是傳播學時間嗎?再說,幾個月前我爸媽搬出去住,現在家裡就我一個人,還不如這裡熱鬧」
「我倒省了這份心,以宿舍為家」張平看看天色,「對了,你見過真正的莊稼地嗎?」
「以前學校組織郊遊,從車窗里看見過」
「那個不算呀在我老家,成片,綠得刺眼,風一吹,從這邊一直矮到那邊」張平胳膊伸直,平著揮動,模擬那景象「有一次,也是這種天氣,一群燕子就貼著苗上邊飛,來來去去的,飛的那種弧線……不能說漂亮,是瀟洒,遊刃有餘那時候才發現燕子不全是黑的,它們身上好像有暗暗的藍色,我現在還懷疑是當時眼花了呢奇景呀!」
「那咱們去那塊綠草地前面看看,或許也行呢」
「我看見那會兒是夏天呀唉,人家都說北京四季分明,我是沒看出來都什麼月份了,還這天氣」
「托環境污染的福,現在只剩下冬天和夏天,春天和秋天已經久違了」
「不知道氣候變了會不會對動物有影響」
「再惡化下去,恐怕燕子再也不來了,那種美景也就無緣了」
「沒關係只要你買得起火車票,去我們家那邊呀記住,一定要這種天氣呀」
「知道了,以後有機會的」
兩人走到宿舍樓門口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先上去」
落寒抬頭看天:
「哦,那你快點啊」
落寒穿過黑漆漆的樓道,站在326門口要是平常,早會聽到旁邊宿舍的喧鬧聲,還可以「借借光」……看來人真的是都回家了
落寒迷著眼睛,吃力地讓鑰匙找到了鎖孔
進門第一件事就是把燈按開這種光線,真不敢相信是大白天
他坐在張平的床沿,看著窗外的天色發獃,似乎什麼都不想做也不知過了多久,門一聲響落寒看過去文羽望著他的表情幾乎是興奮的:
「老遠就看見咱們宿舍開著燈,果然你在」
話音未落,電話響起
「喂,阿雪,是我是啊,到了,剛進門」
「林大美人也沒回家?」
文羽捂住電話,探著脖子說:
「她家遠,怕淋在半道兒上……」
然後,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回去一樣,又緊貼在電話上,表情也變成畢恭畢敬的虔誠:
「我在,我在聽」
一道藍紫色的閃電貫穿了整個天空
喀啦啦!!
雷聲一過,宿舍里立刻恢復了不見一絲聲音的寧靜女聲清晰而尖銳地從電話中傳出:
「啊!好可怕呀」
「別害怕,沒關係,沒關係的」
「我們住頂層,劈到了怎麼辦?」
「不會的,每個樓都有避雷針」
又一道閃電!
喀啦啦啦!!!
落寒一下子站起來,在屋子裡來回走動
「啊!!你聽見了嗎?像劈到人心裡一樣……」
「沒事的……」
門「啪」地一聲大開,徐寧的聲音比人先到:
「回來就踏實了這雷劈的……」
文羽氣急敗壞地把手放在嘴上沖他「噓」
又一聲雷響!
文羽頂著雷聲,大聲吼著:
「阿雪,大點聲!我聽不見……」
落寒衝到陽台,拿了把傘就跑出去
「喂!」徐寧站在門口對著他的背影喊,「你幹什麼?就快下雨了……」
「張平~~~~~~」
落寒的呼喚被雷聲淹沒
他在露天的地方跑著,擰著眉毛左右尋覓大學不像中學,面積大到誇張在幾乎繞學校一圈后,終於衝進了花園
花園視野很好,沒有什麼障礙物他站在原地掃視四周可以肯定,這裡沒有人
落寒推推眼鏡,迷起眼睛,像要看透每一個角落那個……是嗎?不,那是一顆樹不,別亂想,這不代表什麼,看錯是難免的天黑成這樣,人站在面前五官都是模糊的
用力擠擠眼睛,再看
那是什麼?噴水池邊上好像有一團東西……
落寒走近幾步
顏色好像很亮……張平今天穿的是……白襯衫……
落寒楞了一會兒,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跟前終於,他看見了:
一根矮裝飾柱旁邊,那個人似乎是跪在池外,雙臂也垂在池邊白衣服上有些黑糊糊的東西,頭浸在水裡
緩緩提起手,簡直是機械的去看錶:12點57分
一滴水砸上表面,落寒反應極快,下一秒鐘撐開傘,剛舉到張平上方,大雨就從天而降
雨水澆上地面的聲音,與池水撞擊融合的聲音,以及打在傘上的悶響,落寒靜靜地聽了一會兒,從衣袋裡摸出手機雨水刷過按鍵上的熒光綠
落寒撥著號,可以體會,自己外面的那層心忠於職守地保持對他有保護性的想法:這手機可是新買的,很貴呢才沒幾天就要被雨淋……我還真是個敗家子
外層心都快要自嘲地笑了,裡面那層似乎還沒有想法,或者說,已經感覺不出它怎麼想的了
「喂!」
「喂?你是……」
「我要報案」
「報案?你的聲音……『x君』?」
「不是……」抬起頭,雨水衝過鏡片,「是杜落寒」
「『x君』,你……」張臣用傘遮住落寒,「我知道現場很重要,你也不必這樣的,是不是?」
落寒抿著嘴的時候,顯得相當倔強倔強的意思就是任何人勸都沒有用,他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
一個實習警察過來對張臣說:
「照片拍完了,這屍體是不是可以……」有點敬而遠之地看了落寒一眼
得到頭兒的首肯后,張平被趴著抬上擔架,落寒拿傘繼續遮著,同步走
張臣抹了把臉上的水,嘆口氣,不再多說,也舉傘跟過去
擔架放在借來的辦公室里,法醫驗看屍體,一個警察拿本記錄
「大概的死亡時間在中午12點30到……」
那警察打斷:
「接到報案是下午1點10分」
「嗯……這次不錯,發現得及時,可以判斷得準確些致命傷,也是唯一的一處傷,是在後腦,鈍器重擊造成的至於是什麼兇器,還需要解剖,一會兒叫兩個兄弟來,把屍體送到我那兒」
警察憐憫地搖頭:
「多慘呀!看上衣濺的血點子,胳膊上也有,左手背上都是……」
一個飄忽的聲音插進來:
「還有這裡」
落寒拉起張平的左手,手心蒼白,食指尖艷紅
「這位同學,」法醫沒好氣地說,「你不應該亂動的別蹲在這兒了,那邊有椅子」
落寒抬眼看看他,依言走開坐下了
法醫低聲問警察:
「這孩子是誰呀?證人也不能進來的」
咬過一番耳朵后,難以置信地看向落寒:
「他就是……就是那個……」
落寒窩在角落裡,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很多人來來去去,進進出出,忙碌個不停
「頭兒啊,認識死者的人,該找來的都找來了主要是教過他的老師,但是不齊好像全校下午都沒課,老師們有不少回家了現在還剩個鄭老師,教選修的;還有教物理的,就住在學校里,所以沒走還有個雲老師,留下編程序他們現在在對面的辦公室坐著,隨時可以問其他人沒找著還有死者的同學,實習的已經去宿舍叫了」
張臣對落寒望過去一眼:
「不用了一個就夠了」
「知道了對了,頭兒,消息已經放出去,用學校的廣播徵集線索知道點兒什麼的人聽到以後,就會來報到了」
說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