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願為你沉淪（下）
走出辦公樓，王磊才發現，原來早就天黑了。抬起手看看戀愛的時候林瓏送給自己的這款現在已經很老式的手錶，已經是十點多了。
王磊低著頭，步伐緩慢，他一直走在路燈的陰影里，背影佝僂。推開自己的家門，不，是曾經的家門，一個人，哪裡有家啊。
王磊開始忙碌起來，打開衣櫃，拿出很多床單，他要把所有的，所有的傢具全部蓋起來。因為，只有這樣，才能保存下來林瓏的一絲氣息。衣櫃、床頭櫃蓋好了，現在該去客廳了，哦，這裡還有一張凳子沒有掩蓋住。
關上所有的窗戶，拉上窗帘，屋裡陷入了徹底的黑暗。王磊摸索著走到床的角落裡，坐下來，雙手抱著膝蓋，凝視著黑暗深處。身邊，手機的音樂一遍一遍的迴繞著。
「胖子，接電話了，有美女找你」，聽著這個林瓏當初歡笑著錄入的來電鈴聲，王磊淚流滿面，痛徹心肺……
我的愛，請永隨著我
在漸漸變暗的暮色中
跟我一起躲藏
我祈求與你相守一生
你的頭髮是潮濕的
你的皮膚已經漸漸變冷
我的愛，一定要睜開你的眼
答應我，你永遠不會離我而去
告訴我，還不是你離開的時候
請寬恕，我唯一的愛
你揮舞著翅膀，消失在昏暗的天空中
我的愛，請留下來
我的愛，請留下來
天使在高處的風中飛舞著
在你的墓地上方盤旋著
「篤、篤、篤」，「篤、篤、篤」......
王磊茫然的轉頭四顧，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卻雙腿發麻，四肢無力。門外傳來一個聲音，「撞開」。
「砰」的一聲巨響，腳步聲隨之越來越近，一個人影跑了過來，扶起王磊，焦急的問道，「王磊，王磊，你怎麼了？胖子，胖子？」
王磊乾裂的嘴唇動了動，發出沙啞的聲音，「哦，李麗啊。有什麼事？」
李麗用盡了全身力氣，幾乎是拖著王磊來到客廳，把他放在沙發上，又去廚房打開水龍頭，接了一杯水，給他灌了下去。
陽光有些刺眼，王磊勉強睜開眼睛，面前是一臉焦慮的毛強。毛強很後悔，「王磊，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會搞成這樣。」
王磊笑了，「我只是坐得太久了，休息休息就沒事了，你看我全身都是肥肉，抗寒冷、抗飢餓能力是你們的好幾倍。對了，現在是幾點了？你們有什麼事情嗎？」
李麗從廚房端出一碗泡麵，「來，王磊，吃點東西，要不要我喂你？」
王磊接過碗，「沒有那麼誇張，我自己來。好像是有點餓了？」
毛強看看手機，「現在2點半。」
王磊啞然道，「我還以為我坐了多久，我記得是10點之後回來的，現在才2點多，看來現在很缺乏鍛煉啊。」
李麗沒好氣的說道，「你以為才幾個小時，你是前天晚上10點多回來的，現在是中午2點半，懂不懂啊！」
王磊訕笑，不再言語，跟女人鬥嘴，那不是找死嘛。抓起筷子，如同鯨吞般一碗面5秒鐘下肚。看著胖子仰著脖子把一碗速食麵湯一飲而盡，順便還舔舔碗邊，李麗心疼的問道，「要不我再給你泡一碗吧。剛才我怕你等久了，只燒了一碗水。」
毛強說了那一句話后，一直坐在旁邊沉默的抽著煙。王磊摸摸肚子，「飽了，李麗你坐呀。」，冷不防手一伸，從毛強嘴邊奪下半截煙，用力的吸了一口，「今天是第三天了吧？是不是滅門案還沒有線索？」
毛強頂著熬了幾天夜的熊貓眼，慚愧的承認道。「是啊。一直找不到其他線索。你和李麗他們抓回來的向力和劉璐璐，吳明也審訊了。向力的錢是大年夜在單位財務部盜竊的，劉璐璐沒有參加，不知情。不過劉璐璐在滅門案的發生時間段一直在給自己父母打電話，這個我們調出了劉璐璐的通話詳單已經證實了。」
「而且，」毛強加重了語氣，「陸局的辭職報告都寫好了，明天一早估計就會交到市裡去。我還聽陸局說，這最後半天我們要是不能破獲這個案子，市裡就會考慮向省廳求援，這樣一來不說整個市局，反正我們重案隊窩囊無能的名聲大概是會傳遍省里整個系統吧。」
李麗也有些垂頭喪氣，「吳明好不容易發現一點頭緒，抓回來的人，卻是個小偷，哼。」
王磊幾口吸完了那半截煙，狠狠的按進面碗，說道，「毛隊，滅門案我有線索，但是我有一個要求，我要參加林瓏的案子，不管是誰抓到兇手，我要求單獨和兇手有半個小時時間。」
這個要求把毛強僵住了。他哪裡敢隨便答應啊，誰知道這個胖子到時候幹得出什麼事情。雖然是兇手，哪怕有鐵證也不可以交給私人處置，這把法律置於何地啊！毛強也很明白，如果不答應，這個死胖子絕對不會說出掌握的線索，這一點凡是了解王磊性格的人都會明白。毛強左右為難，他可以想得出王磊在那種時候是不可能請兇手喝茶的，甚至，甚至有很大的可能性是親手殺死兇手。殺死嫌疑犯，那也是犯罪！
就這樣不管了，破不了滅門案也不管了？反正丟臉就丟臉，也沒有什麼大不了嘛。陸局，想著一直以來，陸局對自己的知遇之恩，對自己工作上的支持，對自己家裡的照顧關懷，毛強覺得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
看著李麗笑眯眯的給這個死胖子又點燃一支煙，煙，我的煙呢？毛強下意識的摸一摸兜里，果然，煙是從自己這裡掏去的，這個李麗還從來沒有給自己點過煙呢。
毛強嫉妒的看了一眼，下定了決心，男人嘛，要懂得記恩的，有什麼後果就讓自己來承擔吧，「王磊，我可以有限制的答應你的條件。從現在起，你不能帶槍，不能帶刀具？還有，你不能殺死疑犯！如果你答應這幾點，我可以私下答應你，我保證會給你半小時單獨會見嫌犯！」
「行！」王磊長身而起，很瀟洒的談談煙灰，「走吧！」，然後，腳一麻，一跟斗栽倒在地。李麗笑著去拉起他，「死胖子，你擺什麼酷啊？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選擇的模樣。你先去活動活動腳踝，再去衛生間把自己搞得清爽一點出門，免得嚇著外面的小朋友。」
王磊一瘸一拐的走向衛生間，李麗小心翼翼的跟在後面，王磊回過頭，微笑著說道，「李麗，難不成你還幫著我小便不成？呵呵呵呵呵呵」
李麗怒從心頭起，一腳踹在王磊屁股上，把他直接踹進了衛生間，轉身拍拍手，滿臉得意，「你個死胖子，跟老娘較勁，活該被收拾。」
王磊站在鏡子前，鏡子里的自己頭髮蓬散開來，一綹一綹粘連成團；鬍鬚凌亂不堪，至少也有2厘米；眼睛是紅腫的，全是血絲。王磊看著鏡子，良久，林瓏，陪著我，看著我吧。
外面李麗不耐煩了，敲敲門，「王磊，快點，3點了。」
王磊打開水龍頭，直接把腦袋伸下去，冰涼的冷水漫過他的面孔，流過他的脖子，臉頰，直到衣襟。一分鐘，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王磊甩甩腦袋，隨手摸張毛巾擦乾水，雙手叉開，十個手指頭來回幾次就算搞定了，眼睛被冷敷了一下也舒服多了。
三人回到隊里，劉曉林不在，李元和袁飛騰圍了上來，「兄弟，你總算來了。」王磊一一回應著，毛強招呼了一聲，「王磊，你先坐坐，我去向陸局彙報彙報，馬上回來。」
王磊回到自己的座位，咦，怎麼桌子比以前自己在辦公室的時候還乾淨了。抬起頭，對著李麗擠擠眼睛，做了一個口型，「謝謝！」
趁著毛強沒有回來，李麗喊了大家一聲，「李元、小袁，你們把，把那個案子情況給王磊說說吧，毛隊同意王磊回隊了。」
李元沒有遲疑，直接挪到王磊這邊，很歉疚的說道，「王磊，我們目前還沒有任何線索。真的沒有任何線索。很多排查還在進行，到時候我拿給你看......」
毛強一口氣說完之後，陸海濤很感動，難為在自己境況不妥、搖搖欲墜的時候毛強還站在自己這邊，畢竟現在人大多是錦上添花，那得來的雪中送炭。陸海濤好奇的問道，「毛強，我知道王磊的能力很強，這些年你也說過很多次了。但是我始終不認為一個人的能力能超過一個隊的力量。現在聽你這麼說起，難道王磊回來就能把滅門案搞定了？你要知道只有半天不到了？」
毛強想了很久才回答，「陸局，我其實也不知道該怎麼說王磊的能力，他好像看起來很平淡，很多人還會因為他胖藐視他。實際上只有和他長時間接觸才會知道，我舉個例子吧，這樣說得清楚一些。很多時候，我們站在他面前，我們想要說的話他就已經幫我們說出來了；大家都發現不了的線索，對他來說好像是易如反掌；中午他就說了，滅門案他早就有線索了，我想要不是林瓏的事情，我們昨天也許就破獲了。陸局，你知道的，我們重案隊這幾年的破案率是百分百，這裡面功勞最大的就是王磊了。」
陸海濤原本涼了的心也熱了起來，誰也不願意這麼窩囊的下台啊，「好，毛強，你趕緊去忙吧，抓緊時間。我會寫個指令拿給王磊，我不會讓你來抗這件事情，我想王磊不至於隨便殺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