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跟他們拼了
兩人正走著,寧貝忽然「哎呀」一聲,在樂可背上扒拉著包裹,樂可問怎麼了,她苦著臉說:「忘帶東西了。」
「忘帶什麼了?」
「是……我自己做的衣服。」
「忘帶就不要了,以後再買就是了。」
「你不懂的。」
本地女子的內衣大都習慣戴肚兜,而沒有真正意義的內衣,寧貝這兩天自己用布料縫製了一件,今天正好換洗,吉米老伴給他們收拾包裹時,拿起來左看右看,又罩在眼前比劃,不明白有什麼用途,隨手丟在一邊,沒有收進包裹里。
寧貝執意要回去取,樂可拗不過她,只得回頭。這麼一來前面趕的路都白搭了,連飯也來不及吃,兩人都是飢腸轆轆,越走越是火大。
樂可一邊走一邊發狠:「真不知道是什麼時尚服裝!等拿回衣服,天天逼著你穿,少一天都不行,穿到破為止。白天你穿完,晚上我接著穿。」
寧貝捂著嘴「格格」笑起來,樂可說:「你以為我不敢?反正晚上沒人看見,也不會有人笑,只是怕給你撐爆了線倒不好意思了。」
「有沒有人笑我不知道,但肯定你撐不爆,這一點自信我還是有的。小理」
眼見前面就是漁村,兩人不再說話,夜已深了,免得打擾村民安歇。
月亮的銀輝灑在地上,到處都有蟋蟀的凄切的叫聲。村子里靜悄悄的,只聽見兩人「沙沙」的腳步聲。
漁村本來就不大,兩人熟門熟路,閉著眼睛也不會走錯,繞過一棵光禿禿的老樹,前面就是吉米的茅草屋。
遠遠卻看見吉米和老伴獃獃地坐在門前的石條上,那是月光照不到的陰黑處,甚至連影子也沒有。
樂可招呼一聲,他們卻沒有回應,連身子也不動一下,像兩塊僵硬的石像,死寂的沉默籠罩在夜裡,讓人心生不詳的感覺,說不出的詭異莫測。
樂可和寧貝走到他們跟前,才看見吉米懷裡抱著小吉米,小小的身子隱在黑暗中,想必已經睡熟。
寧貝見二老不理不睬,恐怕還在生氣。夜風一陣陣吹來,令人心生寒意,寧貝說:「還是抱小吉米回屋睡吧,不要被風吹著了。」
寧貝蹲下身,從吉米懷中接過小吉米,吉米抱得久了,手腳早已麻痹,任由她接了過來。
月光照在小吉米的臉上,透著滲人的慘白,寧貝突然一聲尖叫,手一松,小吉米掉在地下,發出一聲悶響。
小吉米的頭分開兩半,血早已流幹了,身子扭曲得不成形狀,掉在地上像一個沒有生命的玩具娃娃。
寧貝捂住嘴,身體不停地顫抖。吉米的老伴像從夢中驚醒,哭叫著撲到地上,把小吉米的身子緊緊摟在懷裡。
吉米依舊僵坐在石條上,兩顆混濁的眼珠,如同死魚般沒有生氣。他最心愛的小孫子已經帶著他的生命一起離開,剩下的只是一具空的軀殼。
樂可全身的熱血都涌到臉上,無處可以宣洩,從眼中一滴一滴地流淌出來。他發出受傷的野獸才會有的嚎叫,發了瘋似的衝到鄰人的門前,一腳把門踹開。
「嘣!」
木板驟然爆裂的響聲在靜夜中格外刺耳,這樣刺耳的聲音接連著響起來,樂可踹開一家的房門后沒有停止,又是下一家,一家接著一家,他的口中同時含混不清地吼:
「起來!出來!你們這些沒心沒肺的東西……出來!來看看一個真正的男人……他是你們村裡唯一真正的男人……雖然他只有六歲……」
前面的房門都是一腳踹開,後面的房門拴得緊了,也有的人在房門后死死抵住,一個個壯實的漢子在黑暗中瑟瑟發抖,只怕下一個會輪到自己。小理
樂可還在發著瘋,直到所有的房門都被他踢破、踹開、撞散,直到所到的精壯男子都被他揪出來,直到十幾二十個漢子站在小吉米的屍體面前,慚愧地低下頭。
樂可從老婆婆的懷裡硬接過小吉米,寧貝把兩位老人家先後扶進屋裡,並排躺在床上,蓋上被子,自己坐在旁邊陪伴。老婆婆幾近暈厥,吉米如同行屍走肉,任人擺布。
樂可懷抱著已經僵硬的小吉米,口中大聲喝令,指揮那些漢子,有的在老樹下掘坑,有的從門板上拆下可用的木板,釘成一具小小的棺材。沒有人膽敢違逆,甚至沒有人敢向這一生一死的淌著血的兩張臉看上一眼。
樂可把小吉米葬在老樹下,這是他以前經常玩耍的地方,那樹的葉子,一到秋天,便變得金黃金黃的,每一片都是一面完美的小扇子,柔柔的夜風穿梭其間,「沙沙」「沙沙」,好像是小吉米發出的笑聲。
樂可在小小的土墳前低下頭,成群的漢子靜默地站在他的身後。樂可轉過身,啞著嗓子問:「有誰知道海賊的巢穴在哪裡?」
一片沉寂中,有一人小聲說:「在那邊的小島上,不過,他們有幾十把大刀……」
樂可循聲望去,認得那個後生,剛來的時候,曾拿斧子幫樂可解困。
樂可望著他:「你帶我去,到了島邊,你把我放下來,自己回來就行了。」
一陣沉默,那後生怯生生地說:「我回去問一下爸媽……」
「不用問!他們肯定不允許,你是一個男人,做事情只需要問過自己!」停了一會,樂可接著說:「小吉米往大老三臉上吐口水的時候,也沒問過爸媽!」
「好,我去!」聲音雖細微,卻很堅定。
樂可跟前的一個漢子猶豫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又不敢說,樂可直視著他的眼睛:「請說!」
那漢子乾咽了一口唾沫:「快天黑的時候,大老三帶著十幾把大刀,來問吉米要人,吉米說你們走了,大老三就把小吉米的頭砍成兩半,說明天早上再來,要是交不出人來,就殺吉米全家。」
樂可冷笑一聲:「那你們還呆在這裡?」
「他是說殺吉米全家……」
「吉米是你們的族長,他的家族就是全村人,大老三殺了吉米,難道還會放過你們?」
那漢子的神情惶恐,其他人也是面帶驚色,各自低聲和身邊的人小聲議論起來。
樂可拍拍手掌,「啪啪」的響聲止住漢子們的碎語聲:「天就快亮了,不想坐著等死的話,大家要想個對策。」
人群中有一個人問道:「他們真的會殺我們?我們又沒惹他們……」
「不錯!你沒有惹他們,他們有沒有搶你的魚?你沒有惹他們,他們有沒有不許你捕魚?不是因為你有沒有惹他們,只是他們怎麼想而已。這村子里只有吉米對他們有用,吉米要是死了,你們就是一堆沒有用的垃圾,海賊不把你們殺掉,難道還好吃好喝地供起來?」
說得那些漢子連連點頭,有精明一些的掐著手指頭算起來:「我一頓要吃一斤米,一天吃兩頓就要兩斤,十天就是二十斤,一百天就是兩百斤,一年到頭下來,數都數不清,那些海賊豈容得我下?」
也有人插話:「不用算了,老吉米吃得少都要殺,何況我們?把我們一個個殺了,省下好些米飯……」
樂可暗自搖著頭,對這些自私自利的愚夫來說,只能用誘導、慫恿的方法才能激發他們的血性。在越來越激烈的喧嚷聲中,人群里有一人叫道:
「跟他們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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