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童話
「夢幻花都」是這座城市最富盛名的婚儀公司,承接婚禮相關的一系列事宜,以完美服務高雅品味著稱。
葉蓓蓓是「夢幻花都」的一名普通的小職員,負責婚紗照拍攝這一塊。她是個很實際的人,堅持認為浪漫是種勞心勞力浪費資源的非環保愚蠢行為。從這一點上來說,這份工作並不怎麼適合她。
每天每天,她會帶著標準的服務式微笑接待一對對前來拍婚紗照的情侶,看著他們換上漂亮的禮服,在鏡頭前擺出各式各樣的pose,或深情相望,或俏皮微笑,或親昵相擁。在快門按下的瞬間,鏡頭裡的兩個人,美好得就像一則童話。
當然,偶爾也會有奇怪的事情發生。
比如說曾經有個長得不錯的年輕小夥子一年裡在這兒和三個女人拍了三套婚紗照。三個新娘子的年紀呈階梯式上升趨勢,少女,歐巴桑,祖母級別的老女人。不變的,是小夥子專註的表情。在他最後和老女人一起拍的照片里,老女人咧著嘴沖著他笑,臉上的粉刷得像堵牆,燈光效果下顯得慘白慘白。小夥子也凝視著老女人微笑,好像她是花朵一般鮮嫩的女子。
「哇,真恐怖。」後來,攝影師在處理照片時咕噥了這麼一句。
是的,偽裝的表情底下,童話可能就變成了笑話,或者……鬼故事。
而她,對於愛情這種東西,從來都是報之以一種古怪的消極態度。
直到見到了……他們。
那個女孩子很特別,明明還是鮮花一般的韶華妙齡,披肩的長發卻是如雪一樣的蒼白。大大的眼睛里彷彿氤氳著輕薄的陰霧,灰白的一片,了無生氣。
可憐的孩子,這是葉蓓蓓的第一想法。
然而,很快的,她發現自己錯了。
她是快樂的,唇角張揚著幸福的笑意,臉上的每個角落都充滿了生動的可愛表情,美麗得就像燦爛的朝陽,活潑的溪水,翱翔的飛鳥,那樣明媚,那樣澄澈,那樣洒脫。
同情這樣的人,真可笑啊。葉蓓蓓在心裡自嘲。
女孩子的身邊站著兩個年輕的男子,那樣出眾的樣貌,堪稱是萬中無一,叫人稱羨。可他們卻全然不理會旁人的目光,握著女孩的手,心無旁騖。
眉目精緻的男子嘴角噙著溫柔如水的笑,配合著女孩子的步子,慢慢地走。
桀驁俊美的男子似乎有些不耐煩,不滿地瞪視身邊這兩個悠哉游哉龜速前進的傢伙。
「我說,你們能不能走快點?烏龜爬得都比你們快。」
他話音剛落,就被女孩子抬手賞了個爆栗。
「臭耀耀你啰嗦什麼?本姑娘現在是殘疾人士,殘疾人士你懂不懂?哼,還敢催我?別忘了本姑娘的眼睛是為誰瞎的。」
「耀,你就讓著小語點吧。」聞言,眉目精緻的男子皺了皺眉頭,聽似溫和的語氣里隱含著強硬。
桀驁俊美的男子撇了撇唇,一臉嫌棄的表情,「切,誰要她救了,還把自己搞成這樣……」
聽他這麼說,女孩子的嘴角扯出一個冷森森的弧度,「你再嘮叨本姑娘就只好請你當我和澈的伴郎了哦,耀、耀。」
一聽這話,桀驁俊美的男子立馬閉上了嘴巴,眉目精緻的男子則輕笑出聲,很開心的樣子。
哦哦,好複雜的關係啊。從不八卦的葉蓓蓓在自己的腦中小劇場里構思著五花八門的劇情。
三人一邊說話一邊進到攝影棚里,換好衣服,開始擺造型拍照。
一般對於拍婚紗照這種事情,總是女孩子比較積極充滿了羅曼蒂克的憧憬,而這個白髮瞎眼的女孩卻是個異類。
「我就說了不要搞這種事情嘛,麻煩死了。」化妝的時候,她這麼嚷嚷著,「還有,絕對絕對,不能把我化成猴子屁股哦。」
「喂喂,我又不是聲控木偶,隨便擺個姿勢拍不就完了?早死早超生,麻煩快點行嗎?」面對攝影師這樣那樣的要求,她如是說道。
一個奇怪的女孩子,葉蓓蓓這麼想著。
桀驁俊美的男子時不時地朝天翻白眼,嘴角的笑意無奈又寵溺。眉目精緻的男子神情溫柔而專註,墨玉一樣深邃剔透的眸子里蘊滿了大海般遼遠包容的感情。
這樣的三個人,美好得像是一幅寫意的畫,又似乎是一首安謐的詩,彷彿是活在另一個世界里似的,誰都無法靠近,更無法破壞。
「童話啊,童話。」後來,攝影師在處理照片時這樣感慨。
對此,葉蓓蓓默默地贊同,同時在心底一聲嘆息。
原來,所謂愛情的童話,是真實存在著。曾經,她觸及到了那樣一則童話里,曇花一現的微小片段,而這,便成為了她心底的記憶匣子里,永不褪色的美好。
再後來,這座城市裡上演了一場華美絢麗卻又驚世駭俗遭人詬病的盛大婚禮。一女嫁兩男,真可稱得上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荒謬,可恥,簡直滑天下之大稽,人們唧唧喳喳地議論個不停,或罵,或惡,或搖頭嘆息,或自以為是地感慨一句世風日下寡廉鮮恥,當然,也會有一些偏好浪漫的懷春少女在心裡偷偷地羨慕著,只是不會,也不敢當眾表露。
而葉蓓蓓,注視著各種報刊雜誌上刊登在頭版頭條的相片和報道,卻只是安靜地微笑。
無關世俗,無關道德,無關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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