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高興

御書房。

「皇兒，這下你滿意了嗎？現在，整個後宮，以及朝堂之上，各大家族的實力都幾近土崩瓦解。整個北辰，可以說是由你一人掌握，現在你該是得償所願了。」靜默了許久，終於開口的太后，話里不免帶了幾分不甘。雖然面帶病容，卻依然掩不住那滿身的雍容華貴，一舉手一投足間，盡顯儀態萬千。

「母后何出此言？這本來就是君家的天下，不是嗎？」冰冷孤傲的眼睛並未離開過手中的茶盞，君墨璃深黯的眼底充滿了嘲弄。北辰，是他君家的，還輪不到任何人來覬覦。

輕咳一聲，帶著幾分不甘，幾分尷尬，太后舉止從容的端起茶杯，默然飲用著。

輕抿了一口，太后又復開口，「天兒，這天下，哀家可就全都交到你手中了，以後你可要好好經營，可別讓哀家和百官失望才好！」狀似語重心長的輕嘆著，牢牢抓住了權利這麼多年，這下，終於要全部放手了。

「嗯。母后，今天你親自來這御書房找朕，不會是單純來為朕賀喜的？」君墨璃若有所思的望著自己的母后，既然選擇放手，那麼，如果還能對什麼事耿耿於懷的，就只有那件事了。瞭然於心的君墨璃，嘴角噙著一抹淡漠的笑容。他這母後果真是什麼事都不忘操心一把呢。

「皇上，哀家問你，你怎麼會想到給你胞弟安排那一樁婚事的？」因為君墨璃的這一問，太后也想起了自己來御書房的另一件重要的事。

堂堂北辰南方王，無論身份還是地位，都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而那與他締結姻親的南方王妃，卻是個來自不明的草寇之女。門不當戶不對的，這怎麼可以？

「你怎麼可以讓你的胞弟去娶一個品行相貌都一無所知的流寇之女呢？你問過你胞弟了沒有？即使他同意，哀家也決不同意！」開什麼玩笑！她皇家之子，又不愁沒有女子可娶，絕對不能委屈她的皇兒去娶那樣一個女人！

「母后，凡事當以大事為重。這女子可是黑風寨的寨主之女，作為聯姻的附帶條件，一旦宇弟娶了她，黑風寨作為南王妃的娘家，假以時日，自然會誠服於我北辰。娶那女子，只不過是緩兵之計。」看在母后這麼關心宇弟的份上，他就勉為其難的解釋一下。

「況且，現在宇弟還只是個孩子，娶了南王妃，要真正行周公之禮，還得幾年時間。過幾年，到時如果宇弟對現在的南王妃還是不滿意，那到時休了又何妨？」反正，到時，黑風寨一定也是他北辰的囊中之物了。

「天兒，你沒騙母后？宇兒可是你的親弟弟，你可要多照應他著點。嗯，哀家就放心了。」太后感覺自己擔憂多時的心，一下落了地。

「那是當然。過幾天，宇弟便會回來的。到時，再由皇宮出發，去黑風寨迎親。」他這胞弟心性一向比較野，自幼無拘無束慣了，老是在外遊歷。現在借著迎親，正好把他留在宮中。

「宇兒要回來了？那真是太好了。」太后得知這消息，當下喜笑顏開。

「那天兒，為了趕在宇兒回來的時候，能順利的娶親，哀家提議，從現在，皇宮裡就開始準備迎娶南王妃的婚禮。」太后一改病懨懨的面容，整個人，一下子精神了不少。

「嗯，得去讓天相師算算最近都有那些良辰吉日，好給宇兒挑一個最吉利的迎親日。」

「還得儘快通知內勤司近期內採辦婚慶禮品，置辦婚宴到時需要的各種物什。」

「還有，要仔細想想到時要發多少喜帖，請哪些賓客到場參加，方顯得我皇家娶親的氣派……」

一時之間，太後由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轉而變成了一個關心兒子婚禮的母親。

「這就交由母後去處理。」想到惟一的弟弟即將成家，君墨璃一向喜怒不怎麼形於色的臉上，也不禁帶了幾分欣喜。

頓了一頓，太后神色有些複雜的看了看君墨璃，便又歡喜的應道，「當然，皇上，哀家就不打擾你處理國事了，哀家這就下去好好的考慮一下，都有哪些東西該準備的。」

「嗯，那就辛苦母后了。」君墨璃又恢復了淡漠是神色。由著太后離去的背影，漸行漸遠。

「主上，您現在傷怎麼樣？劉辰見架來遲，懇請主上責罰！」太後走后，一個身影悄無聲息的飄落於地，俯身跪了下去。

「起來。當時會受傷也是朕大意了。」君墨璃對來人並不感到意外。眼前的劉辰，是他的暗衛。和他的哥哥不同，劉辰並不高大，也沒有什麼出眾的相貌，隨便扔到人群里，都不會有人對他印象深刻。正因為他的這種平凡，所以，他才讓他成為了他的暗衛。

君墨璃邪魅的眼眸里，瀲灧的眸光流轉著。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在關鍵時候，出其不意，出奇制勝。不是嗎？

只是，當時，他正巧對南嶽那邊的情況有所注意，才會讓劉辰去打探一下，順便接應一下他早些年安排在南嶽的隱探。這也是他為什麼出宮的時候，身邊只有德福這一個一點武功都不會的隨從，而沒帶其他任何的暗衛的原因。其他人，他根本就不信。

「南嶽那邊如何了？」忽而冷淡一問，那話里的冷漠可見一般。

「回主上，已按照您的吩咐，讓安插在南嶽的間諜，伺機一方面鼓動忠心擁護老王和太子的朝臣奮起反抗；另一方面，則煽動大皇子起兵舉事。」雖然劉辰不明白主上為什麼要這麼麻煩，乾脆讓大皇子直接起兵不就行了？那還得著鼓動群臣奮起反抗？這樣，不是給了南嶽太子可以反擊的機會了嗎？

「嗯，做得不錯！」敢來染指他北辰的太尉，他讓他在南嶽舉步維艱！

他知道劉辰有疑惑，但他不會解釋。因為，有些事，他只要照辦就行。沒必要什麼都清楚。

鼓動大臣，這樣才能給南嶽老王和大皇子以緊迫感。

這樣一來，彌留之際的老王，為了南嶽的國家安定，自然會急召在外「遊歷」的太子回國護冕，而那大皇子，因為有了競爭者的歸來，皇位將可能不保，這樣，他就會設置各種障礙，讓南嶽太子無法很順利的回國，至少，在那南嶽太子回國的路上，各種暗殺是肯定會有的。

當然，為了讓南嶽政局更加的動蕩，讓那南嶽太子更加的有韌性，他北辰也會在這一路上，小小的推波助瀾一下的。能不能活下去，順利回國，就看他的造化了。

而煽動，因為那南嶽的大皇子本就是一個剛愎自用的人，讓他起兵舉事是根本就不會成功的。這樣，只不過是為了拖一拖那南嶽太子的後腿。畢竟，為了皇位，誰都會放手一搏的。

早就聽聞這南嶽太子智謀、武功都很出色，這一次的**，就是他判斷，他到底值不值得他把他當成對手的憑證。希望，他不會讓他失望。

「臣在進宮之前，也已求證過，南嶽那邊那位，本就不是為了遊歷而離開南嶽境內的，他來到北辰，就是想鼓動我北辰的大臣，趁機造反！」劉辰從容的聲調中竟帶著些許的憤怒。幸好，他只找了南宮大人，也幸好，南宮大人的意志堅定。才不會讓他有機可趁。

「現在知道他的具體方位嗎？」君墨璃深思一下，問道。

「屬下不知，只知道，自從那天在南宮家出沒后便再沒見到他了。」估計是聽聞國內有事，所以趕回去了。

南宮墨？這倒是個聰明人。君墨璃想起當時早朝他讓南宮墨說出對南嶽的看法的時候，他的表現還是很讓他滿意的。之後，他便暗中去了太尉府。君墨璃的腦海中浮現了當時的情形。

「什麼？來人自稱是貴人？」南宮墨在管家進來稟報的時候，不禁有些錯愕。這個人倒是狂妄得很，當今天下，對他南宮墨而言，能稱得上是貴人的，便只有宮裡的那位了。這人，是什麼來頭，竟如此囂張？

「老爺，不是那個人說的，是他的隨從說的，但聽那聲音，倒有點想之前來府里宣過旨的公公，說話聲音總是扯著嗓子。」管家連忙回答。

「扯著嗓子？難道真的是……！管家，貴人在哪裡？快，快領我前去。」南宮墨突然想到了什麼，有些激動的抓著管家的手。

「老爺，別急，他們正在客廳呢。奴才已經給他們奉上上好的茶水，這會兒，頂多也就半盞茶的時間，您別急，先換件會客的衣服。」管家看著南宮墨激動的神情，寬慰著，同時也提醒著。

「不錯，來，幫我更衣。」南宮墨讚賞的看著管家，神色恢復了平靜。

當南宮墨來到客廳，看到那個正優雅舉杯喝茶的熟悉的身影的時候，頓時既激動又感覺有幾分忐忑，莫非，南嶽那邊那位和他的見面，真的瞞不過眼前的這位嗎？

「皇……皇……」聲音里的顫抖，任誰都聽得出。

「太尉大人，近來可好？」眼神示意南宮墨不要聲張，君墨璃打開摺扇，邪魅的一笑。

「黃……爺，勞您費心了，在下近來過得還算好。爺，請到書房說話。」頓了一頓，看了看左右，南宮墨拱手相邀。即使是在自己家裡，也難保不會隔牆有耳。還是小心為上。

到了書房門口，隨行的管家在看到南宮墨、君墨璃、德福三人都進了書房以後，便停了下來，伸手拉上了房門，守在屋外。

「太尉大人到時有個忠心的手下呢。」君墨璃看著管家的動作，轉頭對南宮墨說著。

「謝皇上謬讚。皇上，不知你今天前來是……？」雖然心中早有預感，但南宮墨畢竟也是在官場混跡了多年的人，他明白，這個時候，可不能輕舉妄動，自亂陣腳。

「不知太尉大人是否還記得半個月前未敲更之前的一個時辰，您，在這書房，和另外一名男子交談過的事？」本來靜靜站在君墨璃身後的德福，此時抬頭眼睛定定的望著君墨璃，沉聲問道。

「砰——」剛端起的茶杯就在聽到這一句話的時候，一個手滑，便摔到了地上。南宮墨這下終於失去了那強自的鎮定，面如死灰的癱坐在椅子上。

君墨璃對南宮墨的舉動視若無睹，他冷眼掃了南宮墨一下，等待著南宮墨接下來的動作。在這北辰的土地上，沒有什麼事是他會輕易忽略了的。所以妄想瞞天過海的人，他都不會輕易放過！

南宮墨此時已經拋開了一切的僥倖心理，他忙不迭的跪倒君墨璃的腳下，「老臣知錯了，求皇上開恩，饒了貴妃娘娘，老臣願意接受任何懲罰！」自從那一次茗兒重新進了宮之後，現在他每天都過得戰戰兢兢，就怕有一天會被皇上發現，他和南嶽那位有過密謀。雖然後來他在茗兒的提醒下，明白的拒絕了他們，但難保他們不會見誘降不成，轉而反咬他一口。

茗兒是他最重要的珍寶，只要他想要的，他便會盡最大的可能滿足她。都怪他不好，因為他的疏忽，讓茗兒從小就沒了母親。現在，難道要讓他的茗兒因為他而受世人唾罵嗎？不，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他都要保護他的茗兒，不讓她再受任何傷害。

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麼皇上會選擇在他府里來責問他，而不選擇在朝堂上？那樣不就更有威懾性嗎？畢竟，誰知道南嶽那邊那位除了找過他，還有沒有去找過其他人？但同時他也看到了契機，皇上不是個昏庸之輩，既然他選擇私下來找他，自有他的考慮。希望，結果是他能承受的。

還算好，沒有做困獸之鬥。君墨璃慢條斯理的放下了茶杯，認可的看著南宮墨俯身自首的動作，那好，他就給他一個機會！

「劉辰。」輕聲的叫了一個人名，然後對著南宮墨，「還有什麼遺言想交待嗎？」君墨璃淡笑著，說出的話，卻讓人如墜冰窖。

果真是回天無力了嗎？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眼前的一個拿著寶劍的身影，南宮墨悲愴的說道，「臣不奢求皇上的原諒，只希望皇上能看在老臣認罪的份上，饒了臣的女兒賢妃娘娘，娘娘是無辜的，她什麼都不知道。求皇上開恩啊……」說著，不禁老淚縱橫，南宮墨帶著壯士斷腕的決心，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迫人的劍氣和滔天的殺意，帶著無法阻擋的氣勢，向南宮墨刺去——「起來。」對著悠悠轉醒的南宮墨，君墨璃冷漠的開口。

「朕今天這樣做，是為了讓你明白，別忘記你是北辰的太尉大人，無論以後有誰拿著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都只能『生是北辰的官，死是北辰的鬼』！這一次，看在你懸崖勒馬的份上，朕就暫且放了你和賢妃，如果再有下次，就如同此發！」不知君墨璃是怎麼出手的，南宮墨只覺得一陣風吹過，片刻之間，他的一縷花白中夾雜著墨黑的青絲便毫無生機的落到了地上。

心下十分震撼的南宮墨，為自己的死裡逃生而慶幸著。

「這是一份名單。你去準備準備，有遺漏的就給補上。」眼神里明顯帶著嗜血的光芒。

「這是……」南宮墨再一次的震驚，那名單都是涉及貪污賑災銀兩的官員，而且，他們大多都出自六部。六部，那可是御史治下的機構。御史這種捋虎鬚的行為，看來眼前的皇上是不會輕易放過的。想到這個，南宮墨不禁暗自慶幸，還好，他並沒成為眼前這個君主攻擊的目標，否則，後果將不堪設想。

「到時，朕要你把他們都揪出來，至於他們所空出來的缺，朕自有安排。」朝中，也該有些新生的力量進來了。

「臣遵旨！」堅定回答。

這南宮墨倒挺愛護他的女兒。君墨璃回過神，此時劉辰已經領命，去給那南嶽太子布下屬於大皇子的「劫殺陷進」。就讓他看看這南嶽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