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7.第1107章 一身狼狽
恐怕不盡然吧。他固然愛小舞,卻還未愛至為她不顧一切的地步。當初小舞要他答應不能自尋短見,他大可什麼也不管而與她共赴黃泉,兩人誰也不再寂寞,想必小舞也不會怪他。
但他竟然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與她天人兩隔,可見他們的愛也不過如此,還說什麼生死相隨,不離不棄。全都是些騙人的鬼話。
這些年來,他千方百計折磨自己,不過是想報復小舞,報復她不顧誓言棄己而去,報復她讓他看清自己對她刻骨銘心的情有多少,愛又有多少。他好恨!
有那麼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傾盡所有情感彈奏的琴音竟是如此空洞,似乎什麼都不再重要。琴弦驟然而斷,萬事皆成過眼雲煙。
他無法承受心靈如此巨大的變化,才會精神渙散,產生初見小舞的情景。
或者,他該放了自己,放了小舞,也放了所有人。也罷,從此不談情,不談愛,不談世間一切。
時光荏苒,轉眼過了一季,山谷中秋意蕭瑟。
清晨,薄霧籠罩在樹梢峰腰,帶著絲沁人的寒意。無情雨靠著溪旁大石,一邊梳理如雲的長發,一邊側耳聆聽從竹林中傳出的優雅琴聲,唇角含著一絲幸福的笑容,使她嬌美的容顏煥發出動人心魄的神采。
這些日子,馮紀乾開始出去打獵,那把久無人用的銹弓,在他手中竟成了神弓,每次回來所得,足夠兩人生活數日。
至此,她不再出去採藥,只是打點菜圃及兩人日常所需,每個集日依然去小鎮上將所得獵物毛皮換取銀兩及生活用品。生活自是比以前採藥為生寬裕得多,也輕鬆得多。
雖然馮紀乾從不同她說話,但態度卻不似初來時那般冷漠。每日清晨他都會彈琴,或在檐下,或在溪旁,琴聲恬淡悠遠,不復那日的哀傷欲絕。
她喜歡躲在一旁偷偷地聽,不敢讓他知道,就怕他甩琴而去,不再撫琴。每日這一刻是她最期待最開心的時候。
琴聲「叮咚」傳來,似鳥鳴深澗,花開幽谷,無激昂澎湃之處,卻令人心醉神迷。無情雨一恍惚,似覺整個小谷都溶入了琴聲,琴谷相諧,不分彼此。
一縷金光穿透重霧,射進竹林,在遍地猶帶露氣的枯葉之上拉下長長的交錯的竹影。
「哎喲!」無情雨一聲驚呼跳將起來,追著水流而跑。方才聽得入迷,一不留神,手中梳子落了水,她就這麼一把梳子,可不能丟了。
溪中央一塊圓石擋住了梳子,水從側方流過,梳子卻徘徊不下。無情雨吁了口氣,撩起裙襬,一腳踏上突出於水面的石頭,卻不料石滑難立,另一腳方才離地,人已倒入水中,水花四濺,梳子也在此攪動下順水而下,繼續在水上漫遊。
待一身狼狽的無情雨好不容易從水中爬起時,梳子已不見了蹤影。她嘆了口氣,回到岸上,盯著無情的流水欲哭無淚。她就那麼一把梳子啊,如今沒了,她的頭髮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