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樹妖
這山叫大吉山，但是並不吉利，山中地勢險惡，亦多凶禽猛獸，危險重重。
大吉山的惡名可不是說著玩的，姜禹不敢大意，全神貫注，手中木棍探路，同時耳聽八方，密切注意著周遭的動靜。
而今正值冬季，天氣寒冷，周遭樹上的葉子凋零的已經差不多了，彎彎曲曲的樹枝看起來死氣沉沉，帶著幾分孤獨，幾分恐怖。
不過姜禹也看不到這些景色，一直以來，耳朵便是他的眼睛，隨著深入山中，耳中時而能聽見一些野獸的吼叫，姜禹的耳朵能聽到百米外的腳步聲，在這地勢複雜，樹木眾多的山中，比起一般人的眼睛可有用多了。
姜禹以聲音來分辨山裡走獸的方位，此刻他的感官世界中，左手方向兩百米處有一隻野獸，聽起來好像是頭山豬，而山豬就沒有姜禹那麼敏銳的耳朵了，絲毫沒有發現山中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姜禹繼續深入，輕手輕腳，因為他總是能提前聽見猛獸的動靜，路上都小心翼翼地避開了，所以一直都沒發生什麼危險，他膽敢隻身一人來大吉山，自然是有幾分把握的。
不知不覺間，姜禹眼中的「綠色火焰」漸漸接近了。
姜禹進山時，便一直向眼中的「綠色火焰」走去。
片刻后，距離「綠色火焰」還有兩百米左右，姜禹停下腳步仔細聽了聽，確定「綠色火焰」的位置沒有猛獸。
說起來十六年前，姜禹還是個嬰兒之時，一直到六歲這段時間，周長山找不到讓姜禹雙目復明的辦法，於心不忍，迫不得已之下才甘冒大險，帶姜禹進山，找他眼中的「綠色火焰」，只是沒想到這一去就讓周長山從此成了個廢人。
姜禹恨了自己十年，正因為他知道周長山不怪他，所以姜禹更加無法原諒自己。
想起往事，姜禹的臉色有些蒼白，定了定神，眼中閃過了一絲堅決，無論多麼危險，這次必須找到那團火焰。
姜禹提起所有的心神，慢慢走向「綠色火焰」，雖然一點點接近了，但他不敢有絲毫的大意，唯恐突然發生變故。
一百米…九十米…七十米…三十米……
近了，姜禹心中越來越是激動，終於，他停了下來。
四周靜悄悄的。
十六年來唯一能看到的「綠色火焰」，就在姜禹腳下，被埋在泥土中，近在咫尺。
姜禹的心跳慢慢加快了，這是一種出自本能的激動，這十六年他渴望復明的心從沒斷過，就像呼吸一般，成了一種本能，他隱隱覺得，這團「火焰」也許就是一個復明的機會。
無論是不是異想天開，姜禹必須要試一試，這對他至關重要。
姜禹不會放棄這個希望，他蹲下身來，用雙手挖著泥土，這小心的樣子，似乎怕弄傷了泥土下的「綠色火焰」。
姜禹身子隱隱顫抖，心中半是緊張半是激動，山間寒風肆虐，他根本就感受不到冷意。
一寸…兩寸…五寸……
姜禹的手指有了鮮血，但他毫不在意，此時此刻，就連痛苦都是幸福的。
第九寸。
手指碰到了堅硬的東西，或者說那團「綠色火焰」。
姜禹的臉上浮現出狂喜之色，彷彿這埋在地下的「綠色火焰」能改變他黑暗的人生。
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下一刻，姜禹的右手抓向了「綠色火焰！」
「不！」
就在這時，姜禹的背後忽然響起一聲驚怒交加地大吼，同時颳起了一陣狂風。
姜禹被嚇了一跳，但這個時候的他，全部心思就只有眼前的「火焰」了，也不顧「火焰」會不會灼傷他的手，什麼都不在乎，下一刻，右手迅速抓住了「火焰」。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姜禹驟然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雙眼中的「火焰」迅速放大，原本遮住雙目的黑暗都被點燃，迅速退去。
這是何等奇妙的一種感覺，在這一刻，姜禹什麼也感覺不到了，他逐漸看清了手中的「火焰」，這是一個古樸的青銅壺，散發著幽幽綠光。
他看見了自己的雙手，看見了周圍的樹，看見了腳下的大地，看見了頭上的天，倒映在眼中的一切一切，是如此美麗……
是九天之上的神靈終於聽到了姜禹苦苦吶喊了十幾年的心聲嗎？
是最為仁慈的神靈終於決定給姜禹一個重新活過的機會嗎？
「這就是天空嗎？豆豆常說的，藍色的天空，那些漂浮的，是白雲……」
姜禹喃喃自語，巨大的驚喜幾乎要讓他呆住了，甚至於他下意識的覺得一切來得太過突然，這會不會是一個逼真的美夢？
姜禹還沒回過神來，就在這時，他忽覺身子一輕，整個人立刻從地上被拎了起來，頭下腳上。
「不，把它還給我，這是我的東西，你不能偷走它！」
姜禹驚駭下回頭看去，不禁呆住了，原來這十六年，自己還沒有準備好迎接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這是一顆巨樹，黑色的樹榦上有兩隻憤怒的眼睛和一張可怕的大嘴，而自己正是被樹上的一根藤蔓給死死纏住了。
樹妖？
姜禹的腦中閃過了這個念頭，小時候他可沒少聽這等妖魔鬼怪的故事，只是萬萬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親身碰到。
好在姜禹沒有被嚇傻，失明十六年未曾讓他絕望，恰恰相反，他擁有敏銳無比的聽覺，冷靜聰明的頭腦和不可動搖的意志。
最初的驚慌過後，姜禹強行鎮定了下來。
「你想要什麼？」
「快把它還給我，你手裡的東西是我的！」樹妖從沉睡中驚醒，急切地說著。
姜禹心裡一緊，雖然不知道手裡的青銅壺對樹妖有什麼用，但姜禹不想再做一個瞎子了，他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他想要追求新的人生，他想讓自己的肩膀撐起周家，他要用今後的一輩子去還周家的恩情，怎麼可能放棄青銅壺？
「不，我不給，你憑什麼說它是你的！」
青銅壺就是姜禹新的眼睛，至關重要。
「把它還給我，我不想殺你，我想出去，我只想出去看看小百靈說的世界。」
「小百靈總在我身上唱歌，很多會動的生靈也被小百靈的歌聲引來，好熱鬧，大家都好開心，可是有一天小百靈走了，再也沒有回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小百靈不在了，大家也都不在我身邊玩了，我好孤獨，我等了三萬年才長出眼睛和嘴，能看到這個世界，也能說話了，可是我不知道大家都去了哪裡？」
「小百靈去過很多地方，她跟我說過很多好玩的，很多漂亮的，我想出去看看，我想去找她，她說過有一天會回來的，我相信她，她一定是忘了回來的路……」
「我等了好久，漫長的等待幾乎要讓我瘋了，我再也不想等下去了，十六年前這個青銅壺突然來到這裡，是它讓我發生了改變，原本我不能動的樹枝，在它的幫助下能自由活動了，只要有它在，也許再過五年、十年，我就能走了，那樣我就能出去了，就能去找小百靈了……」
聽到現在，姜禹的心中已然天翻地覆，這個青銅壺究竟有何等來歷，竟有這等不可思議的神妙？
對了，樹妖說青銅壺是十六年前來的，難道清風觀的那些高人們當時就是在找它嗎？
聽起來這樹妖也不壞，而且也很可憐，青銅壺能幫姜禹恢復光明，也能幫樹妖走出大山，說起來，拿走青銅壺對樹妖而言的確不公平。
可是沒有青銅壺姜禹便會失去這來之不易的光明，這一刻，姜禹心中真是左右為難。
不知沉默了多久，姜禹心下有了決定，他終究是有太多牽挂的人，周家還需要他。
「不，我也需要它，我要用它去報恩！」
說話的同時，姜禹的手也抓住了腰間的大斧，他不願束手就擒。
樹妖忽然不說話了，藤蔓依然緊緊纏著姜禹。
姜禹心中大是緊張，他可不認為憑自己的力量就能戰勝樹妖，只怕喪命的概率要遠遠大過逃生。
氣氛沉重的令人窒息，過了一會，樹妖狂舞的樹枝出奇的平靜了下來。
「既然我們都想要，那就讓它來選擇，九黎，你要跟他走還是留下來幫我？」
姜禹沒想到這樹妖這麼好說話，看來還是個善良的妖，更讓他震驚的是，手中的青銅壺也會說話？
只是讓姜禹失望了，青銅壺並沒有聲音。
「哈哈哈……」就在一人一樹都納悶的時候，異變突生，忽然響起了一陣大笑，說不盡的得意。
只見一個人影從天而降，帶著一陣冷冽陰風。
姜禹向他看去，這是一個魁梧大漢，一身黑袍，方臉大嘴，臉頰上還有淡淡的黑色斑紋，一雙眼睛緊緊盯著自己手中的青銅壺，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狂喜。
「沒想到啊，我找了整整十六年的巫族至寶，原來一直都在你這樹妖這裡，真是蒼天不負有心人，上天待我虎妖王不薄啊。」
天空懸挂著太陽，溫暖陽光灑下，姜禹心裡卻冒起寒意。
樹妖已經夠可怕了，這下又來了個虎妖王，看這架勢，就知道虎妖王來者不善了，恐怕要比樹妖難纏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