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走投無路
花朵心中暗數到三,她一閉眼睛,伸手就要往方適脖子上砍去,突然聽得方適低喊一聲:「小心!」然後不待她反應,方適已拿住她坐騎的韁繩,連拖帶拽地拉到身旁的樹林中。花朵初聽方適叫喊,還以為被他看出自己的企圖,心中一慌。沒料到方適並不是要抵抗自己,而是將自己連人帶馬拉入路邊的樹林,她一時之間倒也難以猜透方適葫蘆里賣的到底是什麼葯。只是林中樹木茂密,樹枝橫生,她騎在馬上,頭上頂盔給樹枝碰得歪斜,甚是不便。
花朵暗道:「難道樹林中另有埋伏,這山賊想暗算我?」她翻身從馬上跳下,拿刀抵住方適的脖子道:「你想做什麼?別給我耍花招!」
方適哪知自己方才已在鬼門關處兜了一圈回來,見花朵發問,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悄聲說道:「姑娘休要誤會,我是聽到前方傳來聲響,這才帶你躲在這裡。」花朵先前滿心想的都是如何一刀結果方適,絲毫未覺周圍的情況。現在被他這麼一提醒,凝神細聽,果然聽到前方隱約傳來一陣踏踏的馬蹄聲。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那聲音終於由遠至近,仔細聆聽,已能分辨的出,來者是兩騎。那兩騎看樣子也是長途奔跑,隔老遠就能聽到粗粗的喘氣聲,這馬蹄聲到了方適和花朵藏身的樹林邊時,突然一下子停了下來。
方適和花朵伏在樹林之中,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那馬蹄聲停下之後,響起兩個男子的對話聲,一個道:「恩官,這馬一夜奔波也是勞累,不妨在此先歇歇腳吧。」又一個回道:「恩,跑到這裡,他們一時半會兒也追趕不上,便歇上一歇。」方適聽這聲音分外耳熟,他透過林間的縫隙,偷偷地朝外觀看,這不看還好,一看方適心中不由叫苦不迭,這林外兩人不是別人,正是那「霹靂火」秦明和「鎮三山」黃信。
方適扭頭看花朵,只見她小臉漲的通紅,兩手緊緊攥拳,可見也是緊張至極。花朵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在這裡碰到哥哥給自己強加的夫婿,她原本對秦明倒無甚惡意,但是在得知哥哥要自己嫁給他后,不知怎的,越看越覺得他面目可憎。非但如此,她還暗中留心方適,一旦他表露出絲毫想要通風報信的意圖,自己就一刀把他給殺了。想到這,她偷偷地握緊腰刀刀柄,悄悄地將刀刃對準了方適的小腹。
方適卻不知花朵心中所想,更是絲毫沒有留意到花朵的小動作。他此刻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秦明和黃信的身上。那二人下了馬,靠在樹上,小聲交談著,方適屏息凝神這才勉強聽到個大概。
「恩官,不知我們下步作何打算?」那黃信先開口道。
秦明惆悵地答道:「我也心中沒有對策,現在我倆已是有家無處回,天地雖大,卻無我倆的立錐之處。」他說到心中痛處,猛地一拳擊在身後的樹榦上,震落一地樹葉,恨恨道:「不知哪個天殺的,冒充我的名號,襲殺青州府外百戶百姓,害的慕容知府以為你我都已反了,非但不讓我倆進城,還派出人馬前來追捕。」方適聽秦明說到襲殺百戶百姓,雙眉緊皺,他原以為依宋江所言,讓燕順三人冒充秦明人馬攻打青州府,只是做個樣子給慕容知府瞧瞧,沒想到他們竟如此殘忍,以百戶百姓的生命為代價來斷秦明、黃信二人退路,想到這裡,方適心中不由生出幾分厭惡之感。
黃信聽了秦明的一番話,並不言語,他低頭沉思片刻,緩緩說道:「恩官,非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一路上也是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這假冒名號的,倒有一人可能性頗大。」秦明一聽黃信有線索,騰地一下跳了起來,握緊了狼牙棒,惡狠狠地道:「你且說是誰,我現在就去一棒砸扁他的腦袋!」黃信拉住秦明,道:「恩官切莫激動,且聽我道來。我思前想後,只有那山東「及時雨」宋江最有可能。」秦明聽了,卻笑了出來,將狼牙棒就地一放,道:「你莫不是被氣昏了頭,天下諸人都有可能,唯獨他無可能。要知我們上山之後,他便一直作陪,哪有時間做下這等事情。」
黃信沉聲道:「恩官,你需知道,他沒時間去做,並不意味著他手下也沒有時間做得。那清風山燕順三個山賊可是過了老大一段時間,才上山回寨的。」方適聽了黃信一番話,心中暗暗佩服,看不出他一介武將,倒是心思頗細。秦明經黃信如此一點撥,也是恍然大悟,他一提狼牙棒,就要上馬找宋江算賬,黃信忙從後面將他攔腰抱住,道:「恩官,切勿衝動!我有話要說!」秦明氣憤難平,強忍一口氣道:「又怎的?既知是他毀了我倆的前程,還磨蹭什麼,一棒子殺將去。」黃信忙答道:「恩官,上述種種只是我的推測,我方才也已說了,這宋江只是可能性頗大,並不能確定便是他做的。更何況,無論是否他做,眼下我們只有一條路可走了。」秦明聽說自己還有路走,不再掙扎,回過頭來,要聽黃信細說。
黃信見四下無人,湊到秦明耳邊,悄聲道:「唯今之計,只有投奔那宋江,隨他一起入伙梁山。」秦明一聽,虎目圓睜,道:「這如何可行,我乃堂堂大宋青州兵馬總管。。。」他話未說完,黃信打斷道:「恩官,如今我們早已不名一文,已不是什麼總管、都監了。或許待到明日,我們的名字就已在朝廷的海捕文書上了。既然那宋江先前多次邀我們入伙,我們此時去投他,料他必然接受。且我觀察,他為人義氣,江湖上頗有名聲,定不會虧待你我。」秦明聽黃信說到自己已不是朝廷命官,或許已淪為逃犯時,神情頓時委頓下來,先前要提棒報仇的豪情也不知跑哪裡去了,但他心中卻還有一絲猶豫,他向黃信問道:「那如若真是宋江冒充我們的名號,我們這仇難道就不報了么?」黃信想了想,回道:「恩官,他們人多勢眾,真若動起手來,我們得不了好。不過若是真是他們所為,那宋江必然對我們心懷愧疚,如此一來,他定會在山寨中的座次上給我們些許彌補,也不枉我們平白給他擔上這個罪名了。」
秦明聽了,沉吟不語,過了良久,他長嘆一口氣道:「罷了,罷了,也只能如此了。」兩人翻身上馬,那馬蹄聲聲,越來越遠,直往山上去了。方適這才長舒一口氣,秦明兩人在旁時,他是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因那秦明和黃信都是習武之人,聽覺靈敏,方適唯恐一不留神就被他倆察覺到自己和花朵的存在。誰知,方適心中方定,只覺頸上一涼,低頭一看,一把彎刀已經橫在自己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