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智取生辰綱（下）

不一會兒功夫，那一桶酒便讓方適六人喝得精光。晁蓋向眾人一使眼色，方適明白，好戲這才剛剛開始。

楊志及眾軍士只見一個販棗商人站起身，上前和那賣酒的攀談起來，卻是要分散他的注意。又有一個棗販不動聲色地站在了另一桶酒面前，正好遮住了賣酒漢子的視線。然後一個白面棗販偷偷地拿著一個瓢，掀開桶蓋，舀了一瓢酒，拿上便吃。但賣酒的也機靈，聽得聲音不對，一探頭，看到這偷喝的一幕，大怒道：「你們這些做買賣的，怎麼如此無恥。」說著，便衝上來，要奪那酒瓢，那偷吃的棗販見他來的急了，拿著半瓢酒就往遠處奔去，賣酒的也一同追去。眾人目光都聚焦在了這二人身上。

趁這間隙，方適從松林中跑了出來，手裡拿著一個瓢，做出一副乘機偷酒喝的猴急樣。怎想他剛舀起一瓢，那賣酒的已趕了回來，劈手奪住，望酒桶里一傾，蓋了桶蓋，將瓢往地上一丟，口裡說道：「看你們個個人模人樣的，做的事情怎麼如此不堪啊。」

眾軍士見只剩下一桶酒了，心中便如貓撓一般，都想買來吃了。幾個膽大的又向楊志求道：「楊提轄，你看這天氣炎熱，岡上又沒處討水吃。再說那賣棗的客人已吃了一桶，都沒事，便讓我們也買上一桶吃吃吧。」楊志尋思道：「那賣酒的兩桶酒，一桶已讓賣棗的吃了，看他們都沒事，想必是沒甚問題。剩下一桶那賣棗的也吃了半瓢，想來也是好的。打了他們半日，便胡亂容他們買碗吃罷。」於是道：「既然如此，你們且速去買來吃了，吃完即刻上路。」

眾軍士聽了如蒙大赦，忙湊了錢，去找劉唐買酒吃。劉唐假意推脫了一番，說是酒中有蒙汗藥，不敢賣給你們吃。眾軍士賠了小心，方適等人又在一旁勸解，這才將剩下那桶賣給了他們。

眾軍士等這一刻，已等了許久，酒桶剛交到他們手裡，便有幾個身強力壯的，擠開眾人，伸手舀酒，正要張口來喝，卻冷不丁聽到楊志大喝一聲：「且慢！」

這一喝，令眾人心中都是一驚。

眾軍士以為他又要橫生變故，不讓眾人喝酒，個個怒目而視，心中已將楊志八輩子祖宗罵了個遍。

晁蓋眾人卻是心中惶恐，以為讓那楊志看出了什麼端倪，阮小二幾人都伸手握緊了朴刀，實在不行，智取生辰綱也只能變成硬取生辰綱了。而其中最為驚訝的要數方適，在他記憶里，書中並無楊志橫生變故的記載，他心中忐忑不安，不知楊志下句會是什麼，難道說書中記載竟然與實際有變？他不知，自他來到這水滸世界，已給這世界的發展帶來了影響，徒添了不少不確定因素。而這不確定因素的影響，隨著時間的推移，會愈發的顯著。

楊志見眾人都將目光放在他身上，也不以為意，他撥開圍繞在酒桶旁的軍士，上前一把奪過那領頭軍士手中的酒瓢。晁蓋等人心中一寬，原來是他自己想搶酒喝，平白嚇了我們一大跳。而眾軍士見他如此蠻橫，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不料那楊志搶過酒來，卻並不放到自己嘴邊喝，而是走到晁蓋六人面前，他見方適站在最前，便將那酒瓢往他面前一伸，道：「來，這位兄弟，先請你喝上一瓢。」

眾軍士聽了，心中老大狐疑，這楊志是不是腦中有病，平白無故地請別人喝什麼酒啊。而晁蓋眾人心中一顆心方才放下，此時又高高吊起，看來楊志果然是個跑江湖的老油子，他還是不放心這酒，還需最後驗證一次。

方適看著這遞到眼前的一瓢酒，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千思萬慮，劉唐那兩桶酒挑上岡時，都是好酒。六人吃得一桶，又偷了半瓢吃，就是要讓楊志相信，兩桶確是好酒。剛才他從松林里出來舀酒時，已將蒙汗藥灑在酒瓢之內，待到把瓢去兜時，葯已攬在酒里。現在這桶酒已是如假包換地蒙汗酒了，他一時進退兩難，吃還是不吃，不吃楊志立刻便知酒中有鬼，但是吃了之後，這藥性一旦發作，楊志一樣可知。

晁蓋見楊志發難，方適毫無動作，眼見時間再久，楊志便要窺出破綻了。他向眾人偷偷使了個眼色，便要猛地發難，智取不成，只能明搶了。關鍵時刻，只見方適哈哈一笑，道：「官爺如此客氣，小的不好意思了。」說著，接過酒瓢，一仰頭，全傾入口中，長袖一抹，道：「痛快痛快，這伏天喝酒，真是再痛快不過了，多謝官爺了。」

晁蓋等人眼巴巴地看著他，見他喝完之後，藥性遲遲沒有見效，心中都是疑慮。吳用心道：「難道我這蒙汗藥的藥性不夠？」只有劉唐一人毫不見疑，他已將方適當做神仙人物，這小小蒙汗藥自然是迷他不倒的。

楊志見方適不見異狀，心中終於放心，任由眾軍士將那桶酒你一口，我一口地輪流舀著喝。有幾個機靈的軍士盛得一瓢酒，端至楊志面前，孝敬他，他一則口乾舌燥久矣，一則也是眼見酒中無葯，便也不客氣地拿起一飲而盡。

待眾人將酒桶內的酒全部喝完，劉唐挑起空桶，唱著：「說走咱就走，你有我有全都有啊！」慢慢悠悠地下了岡子。

待劉唐走遠了，晁蓋六人直直地看著楊志一行。楊志被他們看得心中發毛，對眾軍士喊道：「走了，走了，酒也喝過，趕緊上路了。」卻不料，剛一起身，便頭重腳輕，跌跌撞撞地軟身癱在地上，再看那些軍士，個個有氣無力地，都軟倒了，起不了身。

吳用看了大喜，道：「我這葯果然還是有效的。」他轉身又疑惑地望向方適，其意不言自明，怎麼你方才喝了一瓢，就不倒呢。方適嘿嘿一笑，舉起左手袖子，眾人湊前一看，只見那袖子下端濕了老大一片。吳用心思縝密，恍然大悟道：「原來你將酒都吐在袖子裡面，可是什麼時候，我們怎麼沒有看到？」

方適笑著做了個抹嘴的動作，晁蓋拍手笑道：「原來如此，方賢弟果然是機智過人。」方適心中一樂，嘿嘿，這招可不是他發明的，原來他當年工作時，平日里少不了在酒桌上應酬，他不勝酒力，往往喝的是不省人事，他見領導卻是千杯不倒，心中疑惑，私下裡馬屁不斷，終於讓他套出領導的一些酒桌小竅門，什麼廁所扣喉嚨法，餐桌喝醋法，這偷偷吐酒的法子只不過是雕蟲小技罷了。只不過酒桌上用的是餐巾，而這裡用的是長袖而已。

楊志苦於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只能瞪大了一雙銅鈴般的眼睛，巴巴地看著眾人推出棗車，把車上的棗子丟在地上，將十一擔金銀珠寶都裝在車內，遮蓋好，唱著那好漢歌，一起望黃泥岡下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