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12章 行賄
話音剛落,就見翠雲掩著胸脯,披頭散髮地沖院中衝出來,消失在夜幕之中。王大梁光著上身,緊追而出,但無奈手中沒有燈籠,看不清翠雲是朝哪邊去了,只得放棄了追趕的念頭,只是站在門前,破口大罵。
南葉緊緊抓著香秀的手,隱身於牆頭燈照不到的一處陰影里,直至王大梁罵累了,回房去了,方才直起身,朝著住處狂奔。
「還好,還好,翠雲逃脫了。這個王大梁,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居然想要把翠雲那個,那個……」香秀跑得氣喘吁吁,邊跑邊罵,又好一陣后怕,「幸虧你機靈,拉了我出來偷偷砸水桶,不然要是貿然衝進去,撞破了王大梁的好事,他一定會報復我們的,你看他那囂張的樣子,做了這種事,居然還敢站在院門口罵!」
就是,這王大梁的膽子也太大了!南葉疑惑問道:「他到底是什麼來頭?」
「不知道。」香秀搖了搖頭。
兩人說著,已至住處,翠雲還沒睡,正坐在窗戶邊,就著一點月光,摸黑補剛才被王大梁撕破的衣裳,臉上猶有斑斑淚痕,眼睛也是紅腫得厲害。
香秀極想過去問問她,剛才那是怎麼回事,但南葉卻將她拉住,不許她去。這種事情,不論古今,都不光彩,沒幾個人願意讓旁人知道的,所以,還是算了,就讓翠雲以為,她們是才剛洗完碗回來罷。
夜已深,二人都困了,隨便拿水擦了擦身子,便鑽進被窩,進入了夢鄉。睡夢中,棒傷未愈的含雪因為疼痛,不時呻/吟,惹來其他人「嘖,嘖」的抱怨聲,說來也怪,含雪背後不是有靠山么,怎麼卻連個送葯的人都沒有……南葉迷迷糊糊地想著,翻了個身,又睡著了。
天邊透出一絲亮光,微弱地不足以照亮小屋的窗戶,但屋內的見習廚娘們,還是揉著惺忪睡眼,一個接著一個地起床了。含雪而今是落架的鳳凰不如雞,很快便被推到床/尾,被迫蜷縮成一團了。
翠雲的眼睛還是腫的,但因她平日里著實冷漠,獨來獨往,不太與人接觸,因此沒人關心,也沒人敢去問她的眼睛是怎麼回事。
綠萍從床鋪底下翻出個東西,但那東西好像是夏蓮的,兩人爭奪了一時,最終還是綠萍獲勝,將那東西揣進了懷裡。
「不行了,我渾身都快散架了,眼睛也困得睜不開,南葉你真是狠人,哪怕累成這樣,還天天幫他們洗碗。」香秀坐在床鋪邊上,神情獃滯,「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如果當不上廚房總管,那就一輩子都不是個頭。」綠萍拎干毛巾,接了她的話,卻不知是說給香秀聽,還是她自己聽。
廚房總管,只有那一個名額,可不是人人都有機會當上的……香秀聽了這話,沮喪得又躺到床/上去了。
南葉卻是一聽到廚房總管幾個字就興奮,一把將她拉起來,連聲催促:「趕緊洗臉,出門,聽說昨兒二小姐指明要吃一個藕魚,四位管事說這個菜太簡單,懶怠去做,所以要從我們中間挑出一個人來做呢,這可是難得的上灶的機會!」
要想當上廚房總管,就得多多錘鍊廚藝,要想多多錘鍊廚藝,就得多上灶,而現在上灶的機會就在眼前,怎容錯過!
但香秀卻興緻乏乏,打著呵欠道:「你還真以為管事們是懶怠做呢?那是因為他們不會!藕魚乃是河南的鄉下菜,國公府里,誰會去學這東西?真不知二小姐怎會突然想吃這個……管事都不會的菜,我就更不會了,所以不著那個急。」
不會?南葉一愣,這才想起來,這裡並非信息發達的二十一世紀,人們要學藕魚,多半得親自跑到河南去,但又有幾個人,能有這個精力和時間呢。不過,沒關係,別人不會,她會呀,於是對香秀道:「要不我教你?」
「你會做藕魚?你不是京城人么?」香秀很是驚訝。
她豈止會做藕魚,她會的菜,還多著呢,南葉不便解釋,只得照舊扯謊,稱是自己在進夔國府之前,遇到過一位良師,什麼菜都學了一點。她說完又問:「你到底學不學,這可是一個機會,咱倆可以一起做。」
「算了。」香秀顯得有些消極,「就算學會了藕魚又怎樣呢,還不是一輩子起早貪黑,暗無天日。」
南葉聽見她這話,忍不住啞然失笑,這不是她幾天前的狀態么,那時開解她的人,還是香秀呢,怎麼現在掉了個個兒,她跟打了雞血似的,香秀卻萎靡不振了?在廚房這種競爭激烈的地方,少了鬥志可不行,既然香秀開解過她,那她今兒也就督促她一回罷,南葉一面想著,一面拉起香秀的手,拖著她一路小跑到了廚房。
大概是因為要做藕魚,沒過一會兒,負責此事的盧梅芳就到了,往常這個時間,她肯定還在睡覺。此時除了翠雲,其他廚娘都還沒到,而翠雲並不會做藕魚,構不成競爭力,因此南葉很快便在盧梅芳那裡,替自己和香秀報上了名。盧梅芳讓她們先去小灶間做準備,等早飯時間到了就下鍋。
終於又有上灶的機會了,南葉十分快活,她一面加水調著麵糊,一面開解仍舊精神不振的香秀:「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不就是覺得廚房總管那個位置遙不可及,日子實在是太難熬么?其實你又何必想多,踏踏實實做好手邊的事就行了,就好比現在,躲在小灶間準備做藕魚,總比在外面擇菜洗菜,累得直不起來腰強罷?」
「對呀!你說得真在理!」香秀眼睛一亮,突然就有了神采,「就算我當不上廚房總管,做個廚房管事,或者哪怕一等廚娘,也比現在強啊,起碼不用起這麼早了!」
「能朝前看,就對了。」南葉頓感欣慰,又提醒她道,「雖說你做的蔥潑兔,已獲世子肯定,但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裡,別人也在進步,你可千萬別掉以輕心,若得閑,還是多爭取些機會再練練。」
「你說得是,你說得是,我還不到萎靡不振的時候。」香秀連連點頭,又笑道,「南葉,你可真會勸人。」
那是,她前世可是開私房餐館的,光有廚藝沒有嘴皮子,可不行。南葉笑了笑,快手快腳地將蓮藕去皮,切成了段。
香秀掛了攀膊,上來幫忙,兩人一起忙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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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院子里,綠萍和夏蓮也到了,兩人拉拉扯扯,低聲爭論不休。夏蓮眼裡含著淚水,緊緊攥住綠萍的手,帶著哭腔央求:「綠萍,要不你再想想罷,這可是我娘留給我唯一的念想了。」
「什麼念想,不過是根銅簪子罷了,而且還是空心的。」綠萍話已出口,方才意識到自己失言,忙改口道:「你娘給你這根簪子,還不是希望你過得更好,而你把它藏在枕頭底下,就能過得更好了?只有把它送給盧管事,換來做藕魚的機會,你菜有可能過得更好。」
「可,可是……」夏蓮淚水漣漣。
「可什麼是。」綠萍不耐煩起來,「我知道,機會多得是,但也得看我們抓不抓得住,是不?有那麼出挑的南葉在那裡,我們哪兒有出頭的機會?所以,還是趁著我運氣好,會做藕魚,趕緊將這個機會抓住罷!」
正說著,盧梅芳出現在了廚房門前,綠萍馬上不顧夏蓮阻攔,沖了過去,將銅簪子自袖子底下,塞到了盧梅芳的手裡,並儘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誠懇些:「盧管事,給我們一個機會罷,我曾在我們鄰居家裡吃過藕魚,知道該怎麼做。」
「吃過藕魚,和會做藕魚,可不是一個意思……再說二小姐要求很高,命我們務必讓藕魚能吃出魚味兒來。」盧梅芳掂著手裡的銅簪子,有些猶豫。
綠萍生怕盧梅芳拒絕她,連聲保證:「藕魚很簡單的,只要吃過,就做得出來,而且保證有魚味兒,您放心好了。」
但盧梅芳還是猶豫:「可是……我已經讓南葉去做準備了……」
南葉?又是南葉?她居然也會做藕魚?看來這次機會,是非爭不可了!綠萍咬咬牙,忍著心痛,將領子裡頭藏的一枚銀墜子扯了下來,也塞到了盧梅芳手裡。她知道,盧梅芳最愛錢,她一定拒絕不了銀子的誘/惑的。
果然,盧梅芳在掂量過銀墜子的重量后,似下定了決心一般,沖她點了點頭。
綠萍高懸的一顆心,終於落定,忙朝夏蓮招招手,跟在盧梅芳身後,朝著小灶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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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葉熱了小半鍋油,撿出幾根藕條掛了漿,正準備丟進油鍋里,先做一點起來嘗嘗味道,卻見小灶間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她把藕條下到油鍋里,抬頭一看,卻見是盧梅芳領著綠萍和夏蓮,站在門口,不禁有些奇怪:「怎麼,盧管事,上菜的時間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