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4.第1134章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小六在饒起雲的辦公室走廊上探頭探腦,他原本在燕回手底下一個KTV賣啤酒,現在燕回的場子都被查封了,不少弟兄被帶回警局問話,好在四哥仁義,派律師一一把他們都保釋出來,有門路的自尋出路,沒門路的就安排在他手下做事。
小六私心想,要能跟在四哥身邊,那是再好不過,海城的饒四爺,鼎鼎有名的大英雄。就算不成,能跟著森哥也是他的福氣,聽說森哥當年在金三角,單騎護主,一幫地方武裝都沒攔住他,讓他安然回了國。
小六忽生一怪異想法,要是森哥跟四爺動起手來,誰更牛逼?
呸呸!小六立馬就給自己甩了一耳瓜子,森哥就是四爺的左右臂膀,哪有人自己胳膊甩自己臉子的?
墨跡了半天,總算遇見一眼熟的,忙上去問:「四爺今天忙嗎……」
沒等他說完,對方眥目做了個口型:「四爺跟森哥打起來了,沒事快滾!」
「誒……?」小六身子一縮退了出去,他、他、他說什麼?
「四爺跟森哥怎麼可能打起來呢?」小六兩隻眼睛滴溜溜亂轉,遠遠看著走廊盡頭的辦公室,一邊問,一邊心想著這種熱鬧不看簡直是人生遺憾。
「看毛呢,滾滾滾,四爺的熱鬧是你能看的?」對方一點不留面子,說著卻也頻頻回頭,看得出,臉上的好奇大於擔心。
小六有點心不甘情不願的扭頭往回走,忽聽得背後「嘭」的一聲巨響,登時誰也顧不著管他了,都圍了過去。
只見饒起雲辦公室的門大開,王森被一腳踹了出來,後背正抵在牆壁上,嘴角吐著血沫,眼角鼻樑俱是瘀青,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饒起雲緊跟著出來,領口的領帶被扯鬆了,襯衫袖子也都挽在臂彎以上,髮絲凌亂,臉色沉戾如冰,盯著地上的王森,像瞪著殺父仇人。
「什麼時候,也輪得到你來做我的主了?」饒起雲啐了一口,狠狠的說。
王森雖躺在地上,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嘴上卻硬氣:「我也是為了四哥好。四哥若怪我,要殺要剮,我絕無怨言。」
「你以為我不敢!?」饒起雲噌的從褲兜里掏出一把黝黑的槍。
「……」小六跟一旁看熱鬧的都僵住了,場面唰的升級,一旁的人想上去拉架,可又怕觸怒四爺,四爺真開火了。
一時間,走廊上竟變得鴉雀無聲。
饒起雲蹲下身,一手拎著王森的衣領,一手用槍頂著他的眉心,而王森早已被打得去了半條命,奄奄一息的看著饒起雲。
窗外恰有兩株梅樹,正開了花,淺淺的緋紅色,淡雅芬芳。
在那一剎那饒起雲的眉心蹙了蹙,彷彿想起昔日在京都梅園,千株萬樹的梅花,陸老七布了局要殺他,是王森拼了命替他擋了一槍子兒,後來兩人都脫險,他拍著胸脯說,這一槍子兒,是他欠他的。
饒起雲閉上眼,彷彿有風。
片刻后他已倏的起身,理正了領帶。
「你自己去領罰吧,以後不用再跟著我,我不需要擅做主張的人。」
小六看見傳說中的四爺大步流星的朝自己走來,臉色沉得像陰雲,止不住的仰望,心裡一萬分崇拜。
待他回過神來,饒起雲已經走遠了,身邊剛攔他那弟兄走上前,攙扶起地上的王森。
小六起先沒明白四爺口中的「領罰」是什麼,這會兒他親眼見了,只覺得雞皮疙瘩成串兒的往下抖。
兩盆鮮紅油亮的辣椒水被擺在王森面前,端盆的兄弟沉聲說:「森哥,對不住了。」
王森輕輕搖頭,扯下領帶,一團咬在口中,便挽起了袖子。
那兩人一人攥著王森一條手臂,猛的往辣椒水中一按——
儘管王森沒叫出聲,小六都替他在心裡悲鳴了一聲,辣椒水浸在皮膚上,更別說森哥先前被四爺打的,手上都是傷口。
過去一個小時了,森哥一雙手還在辣椒水裡摁著,再過一會兒,這雙手該廢了吧?小六滿心疑惑著,森哥到底怎麼惹四爺生氣了?
*
炎涼沒有接受明崢的保釋,暫時被轉到了拘留所。
暗無天日的生活,尤其消磨人的意志,她唯獨擔心的,是橙橙。
鐵窗大門突然響動,一名看守人員走向她:「蘇炎涼,有人要見你。」
一直坐在角落如同雕像般的炎涼,肩頭突的一跳,茫然的抬起眼睛。
那人又重複一遍:「出來吧,有人要見你。」
炎涼跟在那人身後,慢吞吞的往會見室走,快到的時候,她透過敞著的門,隱隱看到裡面坐著,焦急等待的人。
忽的腳步一滯,木偶般停在那不走了。
看守人走了幾步才發現,不耐煩的回頭問她:「愣在那幹嘛?」
「……」炎涼一動不動,從狹窄的視線里反覆確定自己看到的。
他穿一身鐵灰西裝,其實並不整齊,衣領袖口上都是褶皺,頭髮也沒怎麼梳的樣子,耳朵後面有一縷都翹了起來,臉色也不怎麼好看,等待的過程中,視線一直焦急的轉動。
即使這樣,坐在這種暗無天日的地方,也無損他的氣質。
炎涼有點恍惚,嘴唇開合,像是說給自己聽的:「我不見他,不見……」
她喃喃低語。
看守人似乎沒聽清,炎涼卻是轉身就走。
「神經病。」那人啐了一口,也不理睬,徑自去會見室回了那名訪客。
然而過了一會兒,看守人又回來了,似乎遇到麻煩事,皺著眉頭跟炎涼商量:「他說有重要的事,非見你不可。你不去見一面嗎?」
炎涼已經回到自己的牢室,坐在角落蜷成一團,似乎在瑟瑟發抖。她連頭也沒抬,雙手抱膝,視線似乎盯著自己的腳尖,聲音去很堅定:「你告訴他,我和他,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
十二月的最後一天下午,滿大街都是準備跨年的年輕男女,林子畫在咖啡廳坐了不到五分鐘,就已經坐立難安了。
身邊的橙橙一直大哭不止,引得其他座位上的顧客一直側目,連服務員都來過兩次,婉轉勸導:「客人,麻煩您哄哄孩子,您這樣會影響其他客人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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