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6.第476章 他註定要輸的
「娘。」我嬌滴滴地喚她,她摸著我的臉問怎麼了。
「初齡不怕,真的不怕。」
她笑了,親親我道:「憑你十五歲還是十八歲,在我眼裡永遠都是孩子,三年前聽說你和泓昭遇襲的事,我后怕了好久好久,更不待見那個容朔,可你父皇看好他,我沒有法子。今天又發生這樣的事,我的心都要碎了,總算容朔沒有讓我失望,保你周全。」
「嘿嘿!」我故作輕鬆地笑起來,膩著她問,「原來母妃也曾不喜歡那個傢伙?」
「這樣說,初齡現在也喜歡?」母妃笑眯眯問我,低聲道,「聽說傍晚你們倆在望城閣待了很久。」
我膩在她身上撒嬌,說:「我告訴你,你可不能告訴父皇。」
她欣然而笑,悄聲道:「好!」
為了分散母親的不安,我絮絮叨叨將自己和容朔的點點滴滴都告訴她,她或笑或嗔,心情果然大好,聽見我被欺負的那幾件事,先是憤憤責罵容朔敢動她的寶貝,但又為深夜跑入林子里的事將我好一頓教訓。
母女倆說說笑笑終是累了,子時后不久,母親就在我身邊睡熟。可我睡意全無,靜靜看她美麗精緻的臉頰,那纖柔的眉目里隱藏了不安和憤怒,分明顯示出她也在偽裝快樂,想讓我安心。
胡思亂想到窗外晨光微露的時候,母妃醒了,她見我還睜著眼睛,許久都沒有說話,我忍不住落淚道:「對不起……我實在睡不著。」
她將我納入懷裡,慢聲道:「初齡想知道什麼,告訴母妃,母妃所知道的都給你說,好不好?」
我哭道:「可以嗎?真的可以嗎?父皇和四哥都不許我問,他們什麼都不肯說。」
「因為他們不曉得從那句話說起啊。」母妃哄著我,不許我在哭,「小丫頭,想知道什麼,就問吧。」
那天穀雨到中午才應聲進來伺候,只因母親將所知的一切告訴我后,便哄著我睡了大半天,午飯時穀雨笑嘻嘻對我說:「容大人來過兩回了呢,可惜您一直睡著。」
我赧然一笑,嗔道:「他若有心,再來唄,我總要起來的。」
飯罷后,母親吃了葯要歇息,我便囑咐穀雨,「容朔若再來,讓他到望城閣找我」,繼而獨自來到這一處靜謐之地,遠遠望著那繁華的京城,看著人們如螻蟻般渺小穿梭其中,母親的話開始在耳畔重複。
其實母親所知也有限,只是我怎麼也想不到,明源和我竟是表兄妹的關係,雖是遺孤,卻是皇室子弟。而京城最近掀起的風波,在母親這裡看來,是以為和他無關的,她覺得只是容家的勢力在作祟,因為他們等不及了。
父皇洞悉泓昶一切行為,自母後去世,按耐了整整三年,他以為三年時間可以讓泓昶冷靜下來,可事實卻是那孩子變得越來越無法控制,連父皇都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麼。所以這一次,父皇是鐵了心要下狠手了。
「初齡。」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在思緒和身體都疲乏的時候,容朔來了。
我轉身看著他,問得卻是:「泓昶的事,你知道嗎?」
「知道。」他的反應很平靜,出乎我的意料,更道,「那年會在襲擊你和五王爺,也是因為他。」
明知是這樣的答案,可親耳聽到,還是不可思議,難以接受。我慘淡一笑,回身坐下,自己斟了暖茶握在手中,他徐步到我身邊,握住了我的手。
茶杯從手裡松下,雙手隨他到了胸前,他笑著看我說:「別害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嗯。」我答得口是心非,靜了半晌才問,「你來是要告訴我什麼?」
「是啊,查到明源的蹤跡,他好像並沒有受傷,你放心。不過還不能找到他,每次要接近時,總會有莫名的人出現。他好像被誰保護著,或者說……」
「什麼?」我心顫。
「或者說是被誰控制著。」容朔言罷,將我的手握得更緊,「我會儘力把他帶到你面前,讓你問個明白。」
「謝謝你。」我滿腹感慨。
他輕鬆地笑:「謝什麼?我和你……」
我赧然,將手抽出,嗔笑道:「我是公主,你是臣子,我們什麼呀?」
見我有心思玩笑,他放心許多,又與我說些別的事,提到明源時,我道:「你曉得他的身世嗎?」
他竟是頷首道:「是榮惠長公主的私生子。」
「你怎麼知道?」我驚訝,又有些生氣,「你既然知道,昨天還問我那樣的話,你只會欺負我。」
他笑道:「那也不是沒可能的嘛。」見我嗔怒,方解釋,「是爺爺告訴我的,那天我們在護國寺相遇,我就是慕名而去,想見見這位得道高僧。」
「那他的父親是誰呢?」我好奇不已。
容朔眼裡有幾分沉重,猶豫后似乎決定不對我坦白,只是笑:「將來總會知道的。」
「你騙人。」我生氣了,嘟囔他,「你不想說就不想說好了,何苦騙我?」
他尷尬,「叫你瞧出來了,別生氣,我能說的自然會對你說,我知道的也不多。你也曉得,自從三年前那件事後,我和爺爺的關係就不如從前,七皇子和我也疏遠,我只是為皇上做事,和他們幾乎沒有關係。所以有些事當初爺爺說了一半,便沒有人給我說另一半了。」
「泓昶他也疏遠你了?」想起當年得知表兄進宮而急忙奔回坤寧宮的泓昶,如今卻狠心與自己外祖家的兄弟生分,便抑制不住心痛,所以不是我胡思亂想,當日那孩子看我的眼神,真的是恨。
「他想的事我做不到,道不同不相為謀。」容朔澀澀一笑,顯然是在惋惜,他那麼喜歡自己的姑姑,又怎麼會願意和表弟斷了情分?
「母妃說,父皇也不明白這孩子究竟要什麼,要儲君,還是其他的。」我嘆氣,「他從小性格就陰鬱,母后這一走,更沒有人能了解他的心意了。大姐姐曾說,泓昶若要爭什麼,他面對的就是所有兄弟姐妹,因為所有人都會站在泓曦這一邊,他註定要輸的。」
容朔道:「同樣的話我對他說過,可是他執著的,好像並不那麼簡單。」
他話音才落,外頭忽有通報聲,竟是母妃前來,我們倆不由自主隔開些距離,當母親出現在眼前,我垂首上前攙扶她,容朔則恭恭敬敬地行了禮。
母妃也沒叫他起來,只是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我推推她的胳膊,撅嘴撒嬌,她方喚容朔免禮。
「你們聊什麼?」母親落座后問,我敷衍道,「沒什麼,不過聊些奇聞異事。」
容朔在一旁不言語,不曉得他哪裡來的尷尬,瞧他誠惶誠恐的模樣,我心裡直發笑。
「容大人,本宮要托你一件事。」母親毫無徵兆地開口說這句話,讓我和容朔都吃了一驚。
半個時辰后,又來到昨日遇襲的宮門前,此番母妃也在,卻不是我和她送容朔離去,而是母妃送我離開,容朔則是受母親所託,將我護送回宮。
我並不太明白母親突然下決定要我走的原因,只是她執意那麼做,容不得我反駁,我問她為何不一起回去,她只笑笑:「你父皇自然會來接我。」
福山到京城的路不遠,入城後到皇宮的路卻有些遙遠,路上可能發生任何事,而母親卻放心地把我交付給了容朔一人。
「你一個人該多寂寞?我留下陪你。」我還想再堅持。
母妃沖我笑道:「那麼多人陪著我,我怎麼會寂寞?你乖乖去陪在父皇身邊,母妃身體不好撐不住那麼多的事,就靠你了。」
「母妃……」
「去吧,父皇他會需要你,還有泓曦,他會要姐姐在身邊。」母妃含笑而語,又對容朔肅顏道,「回宮路上公主的安危,本宮就託付於你了。」
容朔躬身承諾,英氣颯爽的模樣,引得邊上幾個小宮女艷羨。
母妃笑笑,又叮囑我幾句后,便轉身回去,竟是安心得不需要看我離開,反是我再見不到她的身影,才對容朔嚷嚷:「走吧,大公子。」
他沖我無奈地笑:「路上要聽我的,雖然不過兩個時辰的事,可也不許胡鬧。」
我笑他:「誰呀,在我母妃面前唯唯諾諾,一轉身就擺出大爺姿態教訓人。」
他無可奈何,哄著我上了馬,除了他隨行的侍衛,沒有帶羽林軍任何人,不過四五人策馬往京城而去。
我騎術甚佳,連容朔也讚歎,待入城后不得不緩步而行,我嘀咕走得慢,容朔卻不理我,面目嚴肅地看著四周,好像怕隨時會有人竄出來謀害我。
我生氣要揮馬鞭子抽打他的馬匹,忽而在人群里看見熟悉的身影,驚訝得幾乎喊出聲,他敏銳地轉身來問我:「怎麼了?」
「好像……像明源。」話一出口,我更確定那個穿著俗家衣衫的男子是明源,竟翻身下馬朝他奔去,容朔大驚,跟著就過來,可就是這一瞬,明源又不知去向。
「初齡!」容朔抓了我的胳膊生氣地質問,「你怎麼回事?」
我無話可說,忍不住又四顧尋找,他嘆氣道:「實在拿你沒辦法,跟我來!」
等不及我作出反應,便被他拽著往前走,卻不知要帶我去什麼地方,而他的隨行侍衛早早被拋在了身後。
不知走了多久,我亦不敢相問,直到在一處巷子盡頭停下,他叩門相問,應門而來的人才讓我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毫無疑問路上遇見的人就是明源,更意外的是,原來容朔明明知道他在哪裡,卻在望城閣上編那些話哄我。
我沒有喜出望外地撲向明源,而是先狠狠地踩了容朔一腳,沖他嚷嚷:「你怎麼回事,往後我還能信你嗎?」
明源的笑聲響起來,他不笑便罷,這一笑,我的眼淚撲簌而下,轉身指著他罵道:「你有什麼資格笑?你們一個個,就只會欺負我!」
言罷,我轉身就要走,容朔忙拉住我,道:「別生氣,進屋聽我們慢慢說。」
「我不要再信你了。」我氣極,為他屢次相欺而難過,恨恨道,「我那樣信你,容朔,我那樣信你!」
「初齡,騙你的確不對,可事出有因,你都不願意聽我們解釋嗎?」容朔不放手,暗暗用勁將我朝屋子裡拉,一邊還道,「再鬧就該引人注目了,你想明源為了你受傷嗎?別犟了,再不走,我抱你進去。」
我狠狠瞪他一眼,甩開他的手,進門一把推開明源,氣哼哼地就朝屋子裡去。
這是座很小的宅子,矮牆內僅幾間瓦房,一應陳設皆簡陋,我知道明源吃得起苦不會在意,但畢竟與他幾十年來的生活相差太大,見之難抑心酸。
桌椅漆色斑駁,陳舊得好像百年前的東西,我不知坐到那裡,他們倆跟進來,明源在我背後輕聲說:「坐吧,知道你要來,都打掃乾淨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跟著說出這句話,心內大痛,忍著哽咽道,「我只是離開三年,三年裡為何什麼事也沒有,偏偏在我回城那一日掀起風波?你們一個個,都是要做給我看嗎?」
「該發生的總要發生,那麼巧,都叫你撞上。」明源淡淡,上前來看著我道,「你若早些回來,經歷種種便知道一切本順其自然,你若再晚些回來,事情過後,也不過幾句話的描述。任何事都會成為過去,你何必執著?」
我轉眸看向另一邊走上前的容朔,他眼帶愧色,只道:「雖然是明源的意思,但我也認為不告訴你更好。」
我瞪他道:「不說和欺騙是兩回事。」
「初齡……」他急了。
「下不為例。」我嘟囔一句,重重坐下道,「好了,前事不提、既往不咎,現在你們誰來說說究竟怎麼了?」纖指沖著明源,怒聲道,「你毀了我的初園,總該有句交代吧。」
他苦笑道:「本以為此生再不見你,便想拆了他,免得你將來睹物思人,漫漫歲月,總會淡化你的記憶和傷感,我不過在你的人生里出現了十五年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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