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魯肅病了

呂蒙正在那裡為他的網路女友得意的時候，宿舍里就遇到了大問題。

一個人的價值，往往只有在他離開以後才能體現出來。例如我們成天說追認某某某，還不就是因為人家活著的時候不重視人家，等人家都死到陰曹地府去了，才想起他的好來，到了這時候後悔都來不及了。就算追認他個稱號，對這個死人來說，和燒紙錢有什麼區別？

魯肅在宿舍里，一向都是很不起眼的小角色，和大家也不很合群。他不泡妞，不上網，很少打牌，整天就知道自習。唯一的愛好就是周末去打打籃球，所以他一旦出了班集體，就幾乎沒有幾個人能認識這個其貌不揚的男生。

但是魯肅在無論在宿舍里或者是班裡人緣都很好，這是明擺著的。宿舍里大大小小的活兒他幾乎包圓了，而且不管是哪個宿舍有事需要幫忙，只要找他，從不會拒絕。他幫呂蒙補褲子，幫太史慈打飯，甚至幫著陸遜把他那幾百本書按照abcd得字母排序整整齊齊。到了考試前，只要你願意，他挨個兒給大家補習功課，講得比老師還好。等到了考場上，你要是還是不會，只要坐在他身邊，就能把選擇題都給你看了。等到考試完了，魯肅肯定是大把的獎學金，每次都請大家出去下三福，這樣的男生，有人會不喜歡？

但是喜歡歸喜歡，從來都沒有人很在意他，沒有一個人把魯肅當作自己最貼心的朋友。男生就是這樣，他們可以整天跟最囂張的男孩鬼混，可以把最痞的男生當作偶像（當然不能是道德敗壞），可以跟在最帥的男生屁股後面給他提鞋，把最不愛學習的男孩當作自己的死黨。但是即使他們都喜歡魯肅，也決不會跟這樣一個書獃子氣感覺有點傻的男孩成為鐵杆兄弟。所以大家平時都很少願意跟魯肅打交道，除非是全宿舍的大活動比如吃飯爬山什麼的，像是上網、看電影一類事情很少有人會想起魯肅。

女孩就不是這樣，在女孩當中，越笨越丑的女孩往往越容易被別人發展成為貼心朋友，我們常常能看到這樣的交友搭配：美女+傻姑。這樣的搭配有諸多好處，傻姑既可以襯托美女的美，又可以讓美女看起來不那麼傻，當然會成為搶手貨。而且她們也充分體現了自然界的共生關係。美女靠傻姑襯托自己，而且一些不方便出面的事情都可以讓傻姑去經手，藉以提高身份。比如某傻姑成天就跟痴情男生說：「我偷偷告訴你呀，送她巧克力最好了，她最喜歡巧克力了！」傻姑說這話的時候那美女正躺在宿舍床上默默祈禱：「這凱子一定要送個大個兒的，最好是DOVE的。」而傻姑費了這麼多功夫得手以後美女自然不能不表示一下，可以藉此騙吃騙喝，也算是相得益彰了。

還好魯肅也習慣了這樣的人際關係，他從不是一個計較得失的人，所以魯肅從沒有因為大家對他的漠視而有什麼想法。但是終於有一天，一次意外改變了所有人跟魯肅的關係。

那是秋天的一個晚上，大家學習的學習閑逛的閑逛打牌的打牌。魯肅因為面臨著一月份的考研，所以獨自去了通宵教室上自習。誰知道古都的秋天天氣最是變化莫測，下午還好好的呢，晚上就下起雨來。這雨就這麼不緊不慢的下著，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象kfc的漢堡一樣，吃不飽又餓不到，讓所有人都很不爽。

孫權他們宿舍，其實只有魯肅一個人考研，孫權是老爸給走了關係鐵板釘了釘，而陸遜雖然報了名，但是不準備考，反正他也不在乎那點錢，報這個名只不過是應付家裡人用的。所以這晚上五個人全都在宿舍里，四個人在打80分，陸遜躺在床上看小說。

窗外淅瀝瀝的雨聲引起了陸遜的注意：「嗨，怎麼就下雨了！」

：「是呀，魯肅還在教室呢！」

：「嘿嘿，這次輪他倒霉了，看他一會回來跟落湯雞一樣。」

大家繼續打牌，誰都沒有再想起這件事情。

到了11點多，魯肅一直沒有回來，這對於一向刻苦學習的魯肅來說是很常見的事情，這廝曾經開學第一周就上了三個通宵自習，這個紀錄在理工大至今沒有被打破，所以大家也沒有在意，都上床睡覺了。

晚上呂蒙去撒尿的時候，就看到魯肅蹲在廁所里，吐得昏天黑地的。一邊吐，一邊就在拉稀。呂蒙一看形勢不對，趕快把兄弟們都叫了起來，這時候魯肅已經虛弱的站都站不穩了，太史慈乾脆學著上次對付孫權那樣，直接把他用被子一裹背到了醫院，一檢查——痢疾。

原來魯肅晚上自習時趁休息抽空去了一趟一號門，買了點西紅柿想給大家嘗嘗。結果正在通宵教室看書呢就發現外面下雨了。這樣淋著雨回去非常容易著涼，他只好坐在教室里繼續看書。看著看著就感覺有點餓，一不做二不休，他乾脆學著豬八戒吃人蔘果那樣提前把自己那份吃了，後來發現雨又不停，就陸陸續續把師兄弟的那幾份也吃了。通宵教室沒有水，所以這些水果也就沒有洗，結果就中了招兒。

吊了兩瓶水，大家又把魯肅接回了宿舍。吃了一點葯，他就昏沉沉的睡過去了，兄弟五個坐在桌前開始反省。

：「肯定是昨晚上淋到雨，著涼了，抵抗力下降，才會這麼慘！」

：「嗯，其實以前我也碰到過，是魯肅給我送的傘！」

：「啊？你也碰到過？我也碰到過，也是魯肅送的傘！而且不是一次」

：「他給我送過好幾次……」

太史慈一看兄弟幾個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一下子就火了：「我靠！你們幾個真他媽畜牲，魯肅對你們這麼好，你們昨晚上還幸災樂禍的！」

孫權想了想，對太史慈說：「老大，昨晚上最幸災樂禍的好像是你呀！」

：「那又怎麼樣，魯肅又沒給我送過傘！」

：「你住院那會兒，他天天給你洗衣服來著！」

太史慈被孫權頂的說不出話來，愣在那裡，過了一會兒，像是突然反應過來，手一抬「啪」的一巴掌打在自己臉上，黝黑的皮膚上迅速就泛起了五個手指印。

「打你個沒水平的東西！」

這一下大家都給愣住了，場面非常肅靜。後來孫權看到太史慈一張大臉上那五個紅印慢慢的變成了白印，就有點想笑，一不小心被太史慈看了出來，手一抬，「啪」的一巴掌又打在孫權的臉上，把他打的原地轉了半圈：「你小子也不是什麼好人！」

魯肅的體質本來應該是很好的，但是體質好的人一旦生了大病，往往是恢復得比普通人慢很多，魯肅這一病就是一個月。上面不能吃，一吃東西就吐。下面還拚命拉，拉的人一天瘦一圈。感情這天下第一減肥秘訣就是去感染個痢疾，保證每天少兩斤。

魯肅一倒下，宿舍就天下大亂了，頭兩天還問題不大，隨著時間推移，情況越來越糟糕，大家已經無法忍受了。

因為沒人掃地了，地上的灰塵和雜物越來越多，沒幾天就把屋子中間地帶的地板都覆蓋了。桌子上也堆滿了垃圾，都是吃剩的包裝袋以及亂七八糟的東西。孫權有天晚上一起床赫然看到三隻大老鼠正趴在桌子上面吃速食麵袋子里剩下的渣滓，一看見有人過來，就刺溜刺溜爬到床底下去了。而太史慈去拿飯盆的時候，就發現一隻死蟑螂躺在他這個獨家兵器裡面，那天有史以來他第一次居然沒有吃晚飯。

開水以前基本上都是靠著魯肅每天兩趟打回來的，現在大家只好自己動手。剛開始兩天還輪流打了幾瓶，後來剛好碰上孫權組織年級足球比賽，用這些熱水瓶沖了6壺果珍送到球場邊給自己班的隊員和拉拉隊喝，結果被一名超猛的斜眼前鋒一個弧旋球飛過來，直接踢爆了5個，桔黃色的液體飛得滿天都是，那場面真叫一個壯觀。你說你個前鋒那麼大個球門射八百次都射不進，射我們這麼一點點的水壺還真他媽准，這廝將來不是中國國家足球隊主力前鋒，就一定是保齡球國手。從此以後宿舍里就剩下這最後一個倖存者。最開始水瓶多的時候，大家還能搭個伴去提水，現在就剩下了這麼一個，就沒人願意去了，而且就算有人去，提回來也不夠用，從此以後宿舍里就開始鬧水荒。

太史慈還好，端著大茶缸流竄幾個宿舍總能混杯水回來，被他剝削的人敢怒不敢言。黃蓋也有辦法，隨便到哪個宿舍講幾個黃色笑話立刻就會圍過來一幫人，水會送到他手上。其他幾個兄弟就慘了，去別的宿舍偷水，常常被人打出來。打出來還算好的，呂蒙去偷水的時候，被人抓到，硬是逼著他去提了四壺水回來，回到宿舍以後，大家一看這小子居然幫別的宿舍提水，就又逼著他跑去把宿舍的那個水瓶打滿了。

魯肅躺在床上，病情時好時壞，要隨時上廁所，而且因為體弱必須有人攙扶，後來在太史慈的建議下，大家乾脆成立了輪崗制，每天從早7點到晚10點，15個小時分成5班，大家輪流看護。宿舍里還專門劈開一個板凳，光剩一個空架子橫過來放倒，魯肅就可以坐在上面大便了。

別的宿舍的同學在樓道里一看見魯肅提個凳子就會跟他打招呼：

「大便去呀？」

「是呀，你呢？」

「吃飯去！」

這時候攙扶魯肅的黃蓋就插嘴了「哦，時間剛好！」

「咯……你什麼意思？」

剛開始魯肅躺在床上，什麼都吃不下，每天下午太史慈把他背到醫務所，給他打吊針。後來稍微好了一點兒以後，可以吃東西了。魯肅就說想喝他媽熬的小米粥，這一下就把大家給難住了。

食堂里，只提供大米粥。去三福問問，也沒有。四號門外什麼小吃都有，從麵皮盒飯鴨血粉絲，到鍋貼餃子牛肉麵，就是沒有小米粥。於是大家就派了陸遜出去一號門打探，結果陸遜出去轉了一圈，空著兩隻手回來了，然後問大家：「什麼是小米粥？」

這也不怪陸遜，他家裡從小都是雞鴨魚肉生猛海鮮吃慣了，哪裡吃過這北方的小米，見都沒見過。其實陸遜這還算好了，我一同學，愣是分不清冬麥苗和韭菜，以為高粱和玉米是一個東西，以為紅薯是黃瓜一樣長在藤蔓上的，蓮蓬是荷花謝了以後留在水面上的果實。如今的大學生說不出五穀是哪五穀的海了去了（最多也就高考前後那幾天能記住），就算能說出來的那些極少數，真正能認得的也找不出幾個來。

其實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局限性，這都跟大家的成長環境有關，誰也不要瞧不起誰。太史慈倒是對這些農家知識了解的一清二楚，這廝可以掐著指頭準確的報出最近的幾個的農曆氣節來，有時候正自習呢，這廝突然就能撇出一句來：「明兒個該插秧了！」佩服死一教室的人。但是他到大學一個多月了還以為計算機的開關鍵就是顯示屏上面那個按鈕，一按就黑了，一按又亮了，你說這算什麼？

後來還幸虧黃蓋見多識廣。他去孝陵衛的農貿市場轉了一圈，就買到一袋子小米，帶回來放在唯一的那個熱水瓶里，灌上大半壺水，然後插上熱得快，一宿舍人都守在這個水瓶的旁邊，眼睛直愣愣的瞪著它。等到水滾了，倒出滿滿的一飯盆，因為涼的太慢了，就端來半盆水，把這碗粥放在水裡面進行熱交換。其間呂蒙提出來這個臉盆昨天還被陸遜用來洗過屁股，大家猶豫了一下，決定不把這個消息透漏給魯肅，反正眼不見為凈。何況大學四年，在食堂什麼千奇百怪的噁心東西沒吃過？從蟑螂、臭蟲、創可貼，甚至抹布、蚯蚓、老鼠頭，大家早就麻木了。

很快就可以喝了，黃蓋端著這盆粥，用小勺舀著喂魯肅。魯肅剛喝了第一口就吐了，怎麼感覺跟水煮沙子一樣，那小米粒根本沒燒開嘛。大家商量了一會兒，沒什麼好主意，只好採用土辦法，就是把那沒煮熟的小米粥重新放進水壺裡用熱得快繼續燒，燒滾了再放涼，放涼了再燒，這麼折騰上四五趟，總算是ok了。

魯肅生病的期間，常常有班裡的同學帶好吃的來看他，當然，這些東西最終還是便宜了太史慈他們。女生也派代表過來探望過，捏著鼻子進的門，捂著嘴巴出的門，這時候屋子裡的味道已經熏的連蚊子都不肯從門口經過了，只有一些甲殼類生物還在進進出出的忙活。後來張昭知道了魯肅的事情，就跑來探望他，剛把一隻腳邁進門，迎面撲來的一股腥臭之氣就熏的他差點心臟病發作，於是老頭乾脆就沒進去，站在外面把太史慈他們一個個的都給叫了出來，貼牆在樓道里站成一排，足足訓了半個鐘頭。訓斥完了還不算，還組織全年級男生進去參觀。

老頭子這一招絕對夠狠，從此全樓的男生都知道太史慈這一宿舍居然在牆角連蘑菇都養了出來，那叫一個抬不起頭來。那天晚上老頭子走了以後，太史慈帶領兄弟們整整忙了半夜，掃出的垃圾在水房門口堆了一米多高，後來大家發現一不小心把籃球也給裹在垃圾裡面掃出去了，又派黃蓋捂著濕毛巾去那堆垃圾裡面掏摸了半天，總算是避免了不必要的損失。第二天張昭回來檢查，總算是勉強點了頭。

有了這一段痛苦的經歷，大家才知道原來魯肅的存在是如此的重要，從此以後大家就對他刮目相看，不管是吃飯上網看電影，都會把他叫上。

但是遺憾的是，因為這一病，魯肅的考研就受了很大的影響。最後分數雖然剛剛過了，但是他一心要考的清華專業基本是沒戲了，後來經過和家裡人商量，魯肅決定先找個工作，將來一邊上班一邊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