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七章 天道與平衡

三天之後，天剛蒙蒙亮，林楓出現在了蒙面人的面前，身著一襲黑衣，身後跟著一隻白色的小狼，一顛一顛的。蒙面人看到小狼，皺了皺眉，卻沒有說什麼。

蒙面人說道：「你可準備好了？」

林楓自然知道蒙面人所說的準備好了是指的什麼，當即答道：「是，我已經準備好了！」

蒙面人盯著林楓，足足有半刻，才道：「一般練外功的強者，大多是對身體局部進行訓練，或者練手臂，或者練腿腳，就是俗說的鷹爪、鐵臂、鐵腿、鐵頭等等。從而增強身體部位的抗擊打能力，比如修鍊爪修鍊鐵頭功的人，頭顱的堅硬就要遠超常人！

一切外功，不論鐵砂掌、鐵腿功，還是金鐘罩、鐵布衫，都是鍛煉身體某個部位，旨在讓其堅逾鋼鐵，攻擊力強，是毀滅之道，當然毀滅的首先是自己。而內功卻是首先要疏通經絡，強根固本，提高身體潛質之後，才循序漸進，是養生之道，然而大成之後，照樣可樣殺人於千里之外，並且可以延年益壽。

一般人修鍊外功，都是以損傷身體為代價，透支生命來換取強大的力量。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不管什麼外功，都是採用極端方式訓練身體，從速度、力量、防禦力、攻擊力等身體素質中選擇一項，專心修鍊。

比較好的鍛煉方式是從從身體的各個方面訓練：力量、速度、柔韌性、爆發性、抗擊打能力等等……從而使一個人的的身體不斷蛻變，甚至可以使身體達到假完美狀態！」

「為什麼稱為假完美狀態？」林楓不理解。

蒙面人頓了頓，卻沒有因為被打斷而生氣，只是耐心的解釋道：「真正的完美，是天然的完美，是天生一塊，渾然一體沒有任何缺陷的身體。後天鍛煉而來的身體，無論如何完美終究是少了一分天然，所以只能稱之為假完美。我本以為這個世界上沒有真正的完美之軀，直到我看見你，我才知道，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完美的事物。可惜世人眼拙，看不到美玉瑰寶……」

這一次林楓卻沉默了，沒有任何氣感的身體竟然是最完美的身體，這樣的理論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蒙面看出了林楓的疑惑，卻也不加解釋，只是繼續說道：「你的身體，力量，速度都早已臻至完美，所缺乏的就是柔韌性、爆發性、平衡性而已。從今天開始，我就開始著手，幫你訓練這些東西。

我不是什麼高明的老師，我所能教導你的只是天道與平衡。希望你能在這兩方面有所領悟！「

林楓不語，天道與平衡，正是前世的自己所欠缺的，那個時候，自己一味追求的是力量的極致，攻擊的極致，反而忽略了境界的提升，少了對天道自然的感悟，少了對平衡的掌握。

「那我該從什麼地方下手感悟天道與平衡呢？」林楓問道。

「平常心是道，一飲一啄，皆是天道自然。天道奧妙難窮，非人力所能琢磨，但是天道在生活中的各個方面都有所反映。有人以樂聲入道，有人以書畫入道，有人以詩歌入道。如果能達到登峰造極、爐火純青的地步，任何技藝都可以用來作為磨刀石，突破進入道的門檻。這就是所謂的技近乎道！

我會傳授你一套古法散手，希望你能用心體會。仔細看著！」

蒙面人身形舒展，長袖飄飄，舞步翩躚，一套樸實無華的拳法，在他手中卻是柔美而妙不可言，剛柔並濟，陰陽契合。乍一看，勢大力雄，大開大合。拳動處，風雲色變。細細一觀，卻又含有無數陰柔勁力，若虛若實，拳意連連綿綿，前後涌動，到了最後，竟然不再囿於一招一式，而是天道循環，滄海桑田的衍變流轉。

觀其輾轉騰挪之間，藏神在眉尖一線，運氣在腰囊一條，發如美人之採花，收如文士之藏筆，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竟無半點人間煙火氣！

林楓看的呆了，這樣的拳法，這樣的拳意，他從來沒有見過。他一時間竟然忘了去記憶那些並不繁複的招式。直至蒙面人打完了，林楓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那一個個的招式連續起來，在林楓的腦海中翩翩起舞。

蒙面人靜靜地站立在一旁，也不出聲，只是看著林楓在靜靜的出神。

蒙面的發招動作極慢，招路亦不繁複，只是每一招，他都打的格外艱深，拳意又深長連綿，直到整個拳法打完，最後一招結束，林楓還沉浸在他第一拳的連綿不絕的拳意之中！

整個拳法看了一遍，林楓腦中竟然回想不起，這套古法散手到底有幾招幾式。

本來還對蒙面人的話有些懷疑，可是看完這套古法散手之後，林楓再無懷疑，能夠打出這樣的一套拳，蒙面人必然對天道自然有這極深的感悟。更重要的是，林楓竟然從中看出了山河地理的衍變，人情世故的炎涼。

蒙面看著林楓轉過神來，問道：「你看到了什麼？」

林楓頓了一頓道：「我說不好。」

蒙面人微微一怔，說道：「但說無妨！」

林楓低聲道：「從招式上看，是一套拳法，可是從意境上來說，就像一個嬰兒的誕生、成長、衰老、死亡的全過程。更像一個宇宙更迭演變，你來我往的境界！」

蒙面人的眼神本是古井無波，這個時候卻露出了欣喜明亮的光彩，他看著林楓道：「你打一遍給我看看。」

林楓長身而立，靜靜站在場地中央，凝神屏氣，然後緩緩閉上了眼睛。腦海中思緒紛涌，情意纏綿不可自抑。似乎有一種東西要從心間噴薄而出。林楓感受著天地間的一切，彷彿與整個天地成為了一體，自己就是天地的一部分，天即是我，我即是天！

緩緩出拳，林楓的招式極慢，極慢，慢道不可思議。一個簡單的出拳動作竟然用去了一個時辰。然而蒙面人卻點了點頭。

接下來，林楓的動作越來越慢，越來越沉重滯澀，彷彿拖著千斤巨石走路一般，又如在沙地上划痕塗鴉，歪歪曲曲，扭扭歪歪，完全不成章法。與蒙面人所打的招式完全不同。

從開始到結束，林楓一共打出了五式，等林楓打完五式，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林楓睜開眼，滿面羞愧之色道：「我只能打出五拳……」

然而蒙面人卻開心之極，得意地笑道：「你已經很了不起了，是我見過的最厲害的孩子，只看過一次就能得到了這套古法散手的全部意蘊和境界。你的拳法雖然只有簡單的五式，卻蘊含了蘊育，出生、長成、衰老、死去。從發芽生根到開花結果到葉落根枯，一個完整的循環已經初具規模，假以時日，必然可以大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