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上) 入城之前(上)
「武兄弟,剛才我和冼老弟隨便聊了聊,聽說你們打算去密縣那兒投奔什麼常勝隊,要拉隊伍打日本人,有這事兒吧?」
武進看了冼峰一眼,冼峰點點頭,使了個眼色。他們現在的公開身份是勃利民團的人,自然這樣說比較適合,總不能直接報號「常勝」,難保不被這位嫉惡如仇的張勝文連長當成土匪給剿了。
「是有這回事兒,有什麼不對嗎?張大哥您有話儘管說!」
「這件事啊,要我說,有點不太合適……這麼說吧,你們在民團當兵拿餉,好歹也算是半個給政府幹活的人,現在要去投奔綠林,那可不就是水往低處流嘛!」
張勝文停了一停,接著道:「再說了,打日本人在哪兒不是打,非要去入綹子幹嗎?我也不怕你們笑話,當年我也干過這一行,實在不是什麼好出路……真要那樣,還不如到我的隊伍里來,別的哥哥我不敢保證,許個排副、班長什麼的肯定不在話下!」張勝文是看中了武進和冼峰一手神準的好槍法,而且心志堅定,絕對是塊當兵的好料子。
如果武進和冼峰真是這個時代的人,十有**會立馬應允-----當土匪沒出路,沒哪個土匪真想掖著腦袋一輩子打家劫舍,之所以上山入伙,還不都是為生活所迫、實在活不下去了。跟《水滸》里宋江一般,一準碰上招安,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從此就可以洗白了混個好出身,不至辱沒了門庭。按張勝文的許諾,這一進來就弄個小官噹噹,等幾年只要不死不殘,再爬到個連長、營長,絕對算是光宗耀祖了。
然而,他們是來自未來的特戰精銳,拉起常勝隊準備打日本人的目的之一,就是為了把隊伍控制在自己手裡,不說絕對,至少得有大部分話語權,如果完全寄人籬下,到時候哪個軍事白痴來一道有死無生的命令,死了都是白死。
「呵呵,張大哥的好意,我們兄弟是感激不盡……可張大哥你瞧,少帥四十多萬人馬,還把諾大個帥府,連同整個奉天城拱手送給了日本關東軍,現在遼吉二省淪陷在即,咱這黑龍江也是危在旦夕……您給說說看,如果日本人打來的時候,上面再來道狗屎命令,讓在大傢伙兒伸著脖子給日本人殺,還不準還手,那您是服從命令、坐以待斃呢,還是抗令不遵、跟日本人干?」
張勝文傻了眼,半晌才道:「奶奶的,武兄弟你這是給我出難題啊!可還真讓我犯了難,麻煩!咱也不怕傳出去,老實說,少帥這回做得不太地道,前些年還有膽氣跟老毛子打,現在居然任憑日本人宰割,要是大帥泉下有知,非被他氣活過來不可!」
武進笑了:「呵呵,他們政府那些頭頭腦腦的事情我們鄉下人不懂,可人家都欺上門了,連個屁都不敢放!這也太窩囊了!現在您瞧瞧,您都做不了自己的主……我們兄弟投奔張大哥不成問題,可我們是要打鬼子的,這要是到頭來不得不隨便鬼子殺剮,那咱們還不如單槍匹馬地跟日本人干!」
「說得在理!呵呵,那我就不強求你們了……不過,你們去入那個常勝隊,就不是寄人籬下了?」
「嗯,那要好得多,也不怕張大哥笑話,常勝隊當家的是我們一個遠親。」
「哦,原來如此,那我就不多說什麼了,人各有志,勉強不得。」
「呵呵,將來如果張大哥碰上什麼難事了,也不妨來密縣找我們兄弟,興許還能幫上點忙。」
「行!一看就知道你們兄弟都是重信諾的好漢子,我要真落了難,一定去你們那兒叨擾!」
「張大哥是快人快語,我們兄弟敬佩得緊!……這如果沒啥事,咱們就打算先上路了。」
「嗯,你們還要送西洋人去哈爾濱……臨走之前,老哥還得叮囑兩位一句,今天晚上的事,跟誰也別說,免得惹麻煩上身。」
「那還用說,我們兄弟理會得!告辭!」
「不送!」
兩人趕著重新套好的馬車剛走了沒多遠,張勝文又從後面趕上來:「等等!」
武進回過身:「張連長,還有什麼事?」暗暗起了戒備,防止這位牛脾氣火爆的連長腦子一熱,要殺人滅口。
「噢,沒啥要緊事兒,我就是看你們挺對脾氣的,給你們指個路……我有個拜把兄弟在哈爾濱城裡是道上的小頭目,要是有啥需要幫忙的,儘管去找他。」
這位張連長還真是個熱心人,當然他也是有心拉好關係,既然不能把武進冼峰弄進自己的隊伍,多認識個朋友也是好的,將來不定能多條路。
「呵呵,那敢情好!我們兄弟人生地不熟的,正是求之不得!不知道您那位兄弟怎麼稱呼?」
「嗯,怎麼說呢,哈爾濱可比你們勃利縣城要複雜得多,雖然你們可能在那兒待不了兩天,不過有個熟人指點指點,怎麼著也方便點……他是我本家,也姓張,叫張源虎。」
「確實,聽說以前哈爾濱就不太平,前些年又因為中東路的事情打了一仗,那兒都快成老毛子的租界了……那怎麼找到您那位拜把兄弟?」
「隨便在街上找個混混,跟他們打聽『虎哥』就行,他們自會帶你們去的。」
「呵呵,看來您這位兄弟混得不錯啊。」
「哪裡哪裡,黑道上一個小頭目,放不上什麼大檯面,就是人很講義氣,是個肯為朋友兩脅插刀的漢子,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不妨找他看看。」
「好!張大哥這麼一說,我倒是很想見見,一定前去拜訪……張大哥有什麼話需要兄弟帶一句給他的沒有?」
張勝文遲疑了一下:「那到沒有……這樣吧,如果你們不急,就去找他一回,跟他說一聲,家裡一切安好,讓他自己注意安全。可有一條,要是日本人打到哈爾濱去了,別他媽給日本人幹活!想到我這兒來、投奔別人,或者自己拉隊伍都成,哪怕他回老家種田我也沒意見,可要是當漢奸狗腿子,老子絕饒不了他!」
「行!我們一定去拜訪虎哥一趟,把你的話帶到!」
「那好,我就先在這裡謝謝兩位了!好走!」
「張大哥客氣了,後會有期!」
九月二十五日。
北平。
北平師範大學電文質問南京國民政府:「國家養兵,願為抵禦外辱,我國兵額之多,冠於全球,而一遇外敵,輒取不抵抗政策,洵屬奇恥。此次日本入寇東省,如入無人之境,遼吉已淪陷,平津又受威脅,似此情勢,尚能持不抵抗主義乎?」
蘇聯,莫斯科。
蘇共機關報《真理報》就「九一八」事變發表社論:「只有一種力量能夠結束帝國主義對中國東北的強暴行為-----這就是在中國**的領導下贏得中國工農革命的勝利。……當日本帝國主義企圖鎮壓中國人民時,全世界的工人正在奮起保衛中國革命。蘇聯的勞動者極其認真地關注中國的鬥爭,他們的同情心在中國人民一邊」。----口頭上表明了支持,但並無多少實質內容。
九月二十六日。
吉林,長春。
熙洽遵從關東軍的安排,把吉林省軍政機關合一,成立臨時吉林省政府,並改稱吉林省長官公署,自任長官,由日本駐吉林特務機關長大迫通貞中佐任其顧問,且其政府的主要人選,均由日軍圈定。
南京。
劉旋天等五十多名上海學生代表,赴南京向政府請願,提出五項要求:一、集中兵力,驅逐日軍出境;二、懲辦不力外交官員;三、令張學良迅速出兵,戴罪立功;四、發給各大學學生槍械,武裝全國學生;五、實行革命外交,不簽訂喪權辱國條約。
蔣介石一一答覆:一、最後至無可和平之時,政府終須出兵一戰----言外之意,現在還未到和平絕望之時;二、外交過失應由政府負完全責任,並非一人之失----這確實不錯,但政府如何負責?不知;三、不必過慮,中央當然須奪回土地,但戴罪立功是將來的問題;四、國內軍械缺乏;五、此為中央當然之責任。-----綜其回答,全是不著邊際的太極手法。
上海。
八百餘個團體的二十萬群眾舉行抗日救國大會,王曉籟(就是連杜月笙也要稱他為「大哥」的那位)任主席,最後作出決議:電請中央限令日軍退出佔領地,否則對日宣戰;通電擁護蔣介石統一軍權抗日;電促廣州國民政府泯滅私見,一致對外;電全國永久對日經濟絕交;嚴懲奸商;嚴懲對政府外交政策失誤負有直接責任的外交部長王正廷,嚴懲不抵抗的遼寧省主席臧式毅,令張學良出兵抗日,戴罪立功;實行徵兵制,確實義勇軍為永久組織。
同日,南昌、寧波亦舉行了十萬人抗日救國大會。